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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摆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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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山掩住蜿蜒向上的山道，蔽天古树投下大片阴影。
陆祈野站在山脚，不可置信地拿出录取通知书，对着手机导航上的目的地细细分辨，而后打开打车软件，却发现没人愿意接深山老林的单子。
无奈之下，陆祈野只好抱着行李在公交车站台里坐下，摘下黑色棒球帽随手搁在一旁，捋了捋前额被汗水濡湿的刘海，向后靠在铁制的宣传栏上，透着一股倦懒的气息。
想他高考716分，却被一张玩笑似的录取通知书诓来了这里，说什么国家督办，有质量保证，一所野鸡大学的说辞他竟也信了。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冲上下一班公交车，回家去看看那张迟来的B大录取通知书到底发来了没。
车辆的引擎声由远及近，陆祈野抓过一旁的帽子随意往头上扣，拉着行李箱大步跨下站台，等着公交车来。
那辆漆喷得花里胡哨的公交车停在了站台旁，陆祈野拎着沉重的行李就要往上冲，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刚巧从那扇门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少年刚下车，司机便一脚踩下油门，在不甚宽敞的路上来了个漂移，车门颤颤巍巍地合上了。不给站台旁的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一骑绝尘，只余燥热的夏风在原地打转。
“哎——艹！”
陆祈野放回行李，颓然地坐下，拿出手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再次在搜索栏中输入“人文社会自然大学”，毫无例外，又出现了“抱歉，暂未找到相关内容”的字样。
坐在一旁的男孩扶了把鼻梁上的眼镜，转头看着陆祈野，有点迟疑地开口:“哥们，你也是‘人文社会自然大学’的吗？”
陆祈野看向他，一头热烈张扬的淡粉头发，衬得少年轻狂几分，又生生被黑框眼镜压出乖巧感，表里不一就是了。
“怎么？你也是被骗来这儿的倒霉蛋？”陆祈野重新靠回宣传栏，语调慵懒，带着浓浓的困意。
“对啊，我填的志愿是Z大，分数也够，但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却是这所听都没听过的野鸡大学。”少年有些气恼，愤愤地从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还不写清楚地址。”
陆祈野垂眼看着手机，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竟在这深山老林里刷起视频来，“巧了，我也是莫名其妙收到这张录取通知书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男孩自山道望向山顶，金乌高悬，蝉鸣悠长，是燥热的夏意满怀。
“认识一下？我叫陆祈野。”
“姜钦一。”粉毛男孩打开v信二维码递给陆祈野，“那再加个联系方式吧。”
姜钦一边看陆祈野动作，边问:“你觉得这像普通的恶作剧吗？”
陆祈野不问反答:“你是哪里的？”
“湘南。”
“我自小长在明川，两地相隔万里，应该不会那么巧就骗到了我俩，更何况我们在此之前完全不认识。”
“你的意思是，真有这样一所大学？”
太阳在不知不觉间倾斜，日光挪进站台，山路间绵长闷热的夏风卷走少年所忧。
“陆祈野，帮我控一下！”少年人的情谊来得快，几把游戏下来就是称兄道弟的好哥们了。
陆祈野划动屏幕，移到姜钦一那儿观战:“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等复活。”
姜钦一疯狂地按着一技能和普攻键，最终却还是败在敌方吕布猛烈的攻势下，屏幕暗了下来。
“这把是不是要跪了？”姜钦一紧盯着敌方吕布的动作，不停划着手机屏。
“是啊。”陆祈野心情颇好地回答，看着姜钦一一头粉毛乱晃，盈满灿烂笑意似明媚阳光，“我好像听到车子的声音了，这把我挂机了啊。”
“感觉我俩好狗。”姜钦一腾地起身，作蓄势待发状，又回头看看稳稳坐着的陆祈野，疑惑道，“你不准备准备吗？”
“你觉得我们走得了吗？”雪肤鸦发的人儿笑容张扬，露出一颗明晃晃的虎牙，脸上全是促狭之意。
不等姜钦一思忖陆祈野这话是什么意思，公交车就来了。
急性子的司机一如既往，车还未停稳，车门就开了。而车上的男孩截然相反，慢悠悠地下车，又顺手拽住往前冲的姜钦一的后领，止住了他向上的趋势。
车门在姜钦一的注视下缓缓关上，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他转头盯着阻止他上车的那人，几乎要抓狂：“你干嘛啊你！”
那人没理会姜钦一，反而淡笑着道:“介绍一下，薛和，你们的学长也是同班同学。”
陆祈野拉着行李箱站起来，走向两人，指着姜钦一道:“他是姜钦一，我是陆祈野，麻烦学长给我们带路了。”
薛和点点头，不知从哪拿出一罐朱砂，以手作笔，以地作纸，画出游龙般的符咒，手停符成。
一阵风拂过，清清凉凉的，吹走燥热，带来浓雾。
“这招是啥？我也想学！”姜钦一看到这一幕立马就不生气了，凑到薛和旁边。
察觉到小学弟惊羡的目光，薛和也没得意，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学校给你们寄去的符箓里就有这一道符，你们也不用着急，过几天老师就会教了，进学校要用到这道符。”
说话间，雾散了，薛和抬脚走进树林，，林子里居然出现了一座占地颇大的学校，正中的石头上用草书刻着几个金色大字——人文社会自然大学，红色的小字附在旁边，看着像是符咒。
姜钦一与陆祈野落后半步，姜钦一轻声问:“你早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陆祈野用一种恐怖到堪称慈爱的目光看着姜钦一:“你是怎么考到Z大分数线的？”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姜钦一算是看透了，那根本就是关爱智障的眼神嘛，“少数民族可以加分。”
“哦。”陆祈野收回目光，解释道，“一般来讲，公交15分钟一辆，从我下车到你来，一共53分钟，再到薛和来将近90分钟，这三趟公交车都只有我们三个乘客，中途没有任何停靠，可能是来这里的专车。”
走过校门，眼前是一地开得鲜妍的荷花，几尾鲤鱼穿行其间，赫然是一片横贯的水塘。
“踩在荷花上，别去走池子的缝隙。”薛和叮嘱身后二人，率先走上荷花，如履平地。
姜钦一有些担忧:“别真被骗去了，咱真要去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就自己造。”陆祈野拖着行李箱，赶在姜钦一之前冲上了荷花，回身挑眉，“姜大笨蛋，小心掉下去哦！”
少年肆意轻狂，更比一池盛放的荷花绚烂。
“你也小心嗷！”
两个男孩在荷花池中奔跑，是一池不尽的盛夏朝阳。
“校长，我俩填的都不是这里，怎么就来这儿了呢？别是欺骗学生啊。”三人放好行李便分道扬镳，薛和去了教室，余下两人径直来了校长室报道。
校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笑眯眯的，没有半点架子：“你们可以看见鬼，他有噬鬼的鬼纹，你会养蛊，都有极高的天赋。”
校长看了看墙上只有一根针的钟，提醒两人:“快些回寝室休息吧，明天的课还是有点早的。”
“好，校长再见。”
陆祈野捞过书包，甩在肩上，大步走向门口，开门时校长又叫住他们:“对了，算上你们，我们学校才三个学生，所以你们仨一个班。”
两人一离开校长室，陆祈野就紧盯着姜钦一，逼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养什么蛊？”
“各种蛊。”姜钦一指尖浮出一只黑色的虫子，张牙舞爪锋芒毕露，“一一与我心神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祈野哑然失笑：“你真的是笨蛋吗？这种关乎生死的事情怎么能跟别人说呢？”
粉毛少年不以为然，仍是一晃一晃地摇着头走上桥：“这有什么要紧的？你又不会害我。”
“那当然！”
姜钦一口风一转:“那你呢？鬼纹又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它会吞掉鬼，具体原理、成因都不是很清楚。”
言语间，已经到了寝室楼，黑瓦白墙，一条不深的人工河分割阴阳，岸边种着桃柳，如江南水乡般的景致，却奇异地与整座现代风的学校完美融合。
“晚安。”
月色清明，蝉鸣热烈，京城中心车流络绎，人人行色匆匆，城市的灯火与车灯经久不灭，映照出一个不夜天来。
处于繁华中心的，是一座黑红色的诡谲土楼，正中的牌匾上书鎏金字——摆渡，一家典当铺。在如今发展迅速的京城显得格格不入，却依旧岁岁年年地立在那儿。
天井里站着很多人，形形色色，但异常安静。
土楼的第四层，一人坐在某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目光落得很远很远，他似在自言自语：“至纯的灵魂与至恶的鬼纹，若炼成器皿，那便是世间一大杀器。”
他摘下桌上盆景的一片叶子，随手抛在地上。叶子仿佛有生命一样，轻易地钻出门缝。
不消片刻，门就被敲响了：“老板。”
“进来。”
来人一袭黑衣，带着鸟嘴面具，嗓子哑得好像吞了一把滚烫的沙。
次日，天方出现鱼肚白，陆祈野就被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猛地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利落地穿上衣服，跳下床，一把拉开门，嘴角挂上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幽幽地盯着门外的姜钦一。
“忘了跟你说，鬼纹也可以吃人。”看到姜钦一茫然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却仍倔强待在他门口不动的模样，心情很好地继续吓人，“它现在就蠢蠢欲动了。”
“你别搞我心态啊。”姜钦一虽然不信，但还是有点慌。
“你看看现在几点，五点半！就算是笨鸟先飞，也未免太早了吧？”陆祈野无语地按亮手机屏幕，将时间展示给姜钦一看。
“我这不是刚听说今天要来个新同学，太兴奋了嘛。”姜钦一弱弱地辩解道。
陆祈野转身回了房间：“今天最早的一节课在八点，人家又不可能那么早来。”
姜钦一跟着他进去，把陆祈野拽进卫生间：“那我们可以早点去吃饭。”
陆祈野不情不愿地洗漱起来，姜钦一坐在门外，絮絮叨叨的：“陆祈野，你有没有听说过‘摆渡’？”
“没。”陆祈野吐掉嘴里的泡沫，“你讲吧。”
“这是一家开在京城中心的典当铺，只要典当的东西有足够的价值，就什么都可以换。以命换命，以灵魂换高官，以一生气运换衣锦还乡一霎。赎金则是一生中所珍视的几样事物。或所爱尽失，或断子绝孙，或命悬一线。”
“那么牛？老板是谁啊？
“众说纷纭，只知道他是个由传说化成的妖怪，善蛊惑人心。”
“你从哪知道这事的？”
“昨天看到了一个相关帖子，才看了一半，帖子就被封了。因为太好奇，就去问林老师了。”
林老师教的是五行八卦，是个名副其实的吃瓜爱好者。
姜钦一补充道：“那家典当铺是按土楼的样式建的，但它的一二楼窗户大开，林老师说，那位老板应该是位实力强悍又骄傲的妖怪。”
“别管什么奇志怪谈了，去吃早饭了。”陆祈野推开卫生间的门，一把拽起盘坐在地上的姜钦一。
“等等嘛，让我讲完。据说那土楼有几百个房间，有些房间里。”
“住着会吃人的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