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先生和赛女士》北唐春

4、chapter 04

　　余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母亲的电话，怎么下的车，又是怎么跑到江逾白面前的，当她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停到了医院楼下。

　　见她愣神，江逾白先下了车，绕过车头来帮她开了门。
　　“我刚给林阿姨打了电话，奶奶已经转去骨科了，我们直接去那边就好。”

　　他的声音格外冷静，让还在恍惚中的余渺稍微镇定了些。

　　她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但心中的后怕让她浑身发软，起身时没站稳，整个人往旁边歪去。

　　“小心。”
　　一条有力的胳膊及时揽住了她，稍一使劲，让她靠在了一片温暖的胸膛上。

　　温热的触觉从两人接触的地方缓缓传遍她的全身，耳边的杂音慢慢消失，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能行吗？”
　　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余渺后知后觉自己几乎是被他圈在身前。

　　她站直，默默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谢谢。”

　　江逾白垂眸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确定她好些了之后，锁了车，领着她往住院部去。

　　.

　　还没走到病房，余渺就看到了站在外面和医生了解情况的父亲。

　　“爸。”

　　看到他们，余建华停下和医生的谈话，抬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奶奶没事，你们先进去吧。”

　　他知道女儿和奶奶的关系最好，即便情况并不严重，但也害怕她听了后多想，便直接打发她进病房里去。

　　余渺还想问什么，旁边的江逾白会意，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先去看看奶奶。”

　　两人进了病房。

　　“奶奶。”
　　看到躺在病床上吸着氧气的老人，余渺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眶。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爷爷奶奶度过的，他们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几年前爷爷就是因为摔了一跤，脑子里留下病根，没多久就去世了。所以她今天听到奶奶摔了一跤的时候，当年的恐慌和害怕一涌而出，打得她六神无主。

　　余渺深吸一口气，憋住眼泪，走到床前坐下。

　　余奶奶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好乖乖，奶奶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老人说话有气无力，就连握着她的手都没有往日那样温暖干燥，余渺眼前已经开始模糊。

　　或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林婉清笑着调侃道：“还是孙女对你最好啊，担心得都要掉金豆子了。”

　　余奶奶缓缓笑笑，轻轻摩挲着余渺的手，“是啊，我们家乖乖和奶奶最亲了，是不是？”

　　余渺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余奶奶看到了余渺身后站着的江逾白，也朝他伸出了手，“小江啊，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这下要爽约了。”

　　江逾白走过来弯下腰，握住老人的手，温声道：“奶奶，身体要紧，我路上已经打过电话了，他们明天过来看您。”

　　“好孩子。”余奶奶拍拍他的手，“我没事，让你父母不用折腾了。”

　　江逾白只是笑着答应。

　　余奶奶又看向一直垂头坐着，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余渺，“乖乖，给奶奶剥个橘子吧。”
　　让她有点事做，能不这样胡思乱想。

　　“好。”余渺轻声答应，却在抬起头的瞬间，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泪滴在江逾白眼前溅开一小片水花，他下意识抬头，却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他忽然道：“林阿姨，奶奶，我出去看看余叔叔那边。”说完，便起身出了门。
　　两人并不熟，他在这里，余渺难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

　　林婉清看他反手轻轻带上门，心里是越看越喜欢。

　　虽说老太太再三为白静和夫妇的为人打包票，又把江逾白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但为人父母，女儿出嫁她是不可能不担心的。不过就这几天的表现来说，起码江逾白这孩子在表面上还是很过得去的。就看以后相处久了，这内里到底是什么样了。

　　这边，余渺剥着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余奶奶聊着学校里的事情，等橘子剥完，一抬头，发现老人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手里拿着橘子有些茫然，林婉清摸了摸她的头发，“奶奶睡着了，你自己吃吧。”

　　余渺看了眼旁边的心电监护仪，确定奶奶只是睡着之后，才松了口气。

　　.

　　母女俩在病房里安安静静待了会儿，余建华才回来。
　　看到他，余渺眼前一亮，“医生怎么说？”

　　余建华叉腰站在床尾，看了眼余奶奶，轻声道：“没什么大事，固定之后好好养着就行了。”

　　听到这话，余渺才松了口气。

　　林婉清注意到江逾白没跟着进来，问道：“逾白呢？回去了？”

　　“没有。”余建华摇头，“在外面打电话，他说认识这里的院长，想请人给奶奶做个全面检查。”

　　“不是不严重吗？”他这话让余渺的心又提了起来。

　　余建华赶紧安慰她，“确实不严重，但奶奶毕竟上年纪了，害怕会有别的问题，检查一下，也好放心。”
　　顿了下，他又补了句，“尤其是让你放心。”

　　“我？”余渺不解。

　　而林婉清已经听出了余建华的意思，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调侃道：“当然是为了你啊，刚刚是谁担心得一进门就哭了啊？”

　　“我……”
　　事实胜于雄辩，余渺选择闭嘴。

　　—

　　余渺一直陪着奶奶做完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

　　回到病房，林婉清便开始赶他们两个。

　　“行了，检查也做完了，心也放到肚子里了，你们两个就回去吧。”

　　“可是……”余渺本来是打算今晚留下来陪着奶奶的。

　　林婉清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毫不留情地赶人，“知道你孝顺，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在这照顾一晚上，明天起得来吗？”

　　余建华也帮腔，“这有我们两个大人在呢，还不至于让你们小辈忙活，听话，赶紧回去休息吧。”

　　“就是就是，明天下班再过来啊。”林婉清推着她俩出了病房。

　　争执不过，余渺只好放弃。

　　两人去等电梯。

　　斟酌了一会儿，余渺还是决定跟他道谢。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江逾白显然不习惯她这么客气，皱了下眉，“不是说了，都举手之劳，没什么。”

　　“那也要谢谢。”她坚持道，“而且今天本来都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吃饭，伯父伯母那边，我回头再跟他们解释。”

　　话落，没听到身边人回答。
　　余渺转头看去，却发现江逾白一脸奇怪地盯着她。

　　“你们家人都这么客气的吗？”
　　刚才余渺的父母就拉着他一通感谢。

　　他挑了挑眉，“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既然发生了就好好解决，至于道谢还是道歉都是次要的，没人会在这种时候去计较这些事。”

　　电梯门上的数字下到这一层，他转头看向前方。

　　“况且，在双方家人面前表现得像一对夫妻，不是协议里的内容吗？”

　　协议……
　　余渺忽然想起两人领证当天还签了一份婚前协议。

　　原来只是公事公办，余渺松了口气。

　　.

　　三甲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即便已经是晚上，电梯每下一层还是会有人源源不断地上来。很快，两人就被挤到了角落。

　　“哎，麻烦让一下啊。”

　　门再次打开，进来一个坐着轮椅的病人，大家纷纷往两边让。余渺努力让自己缩在角落，结果前面一个大哥退得太快，没站稳，眼看就要撞在她身上。

　　电光石火间，余渺伸手去推，而江逾白侧身一转，挡在了两人之间。

　　于是余渺的手……正好撑在了江逾白的胸口。

　　时间仿佛静止。

　　那大哥连声道歉，可余渺却什么都没听到。

　　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到她的掌心，温热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一下一下，越来越近，直到黑影笼罩头顶，呼吸拂在鬓发，心跳……近在耳畔。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蓦地，如梦初醒，余渺触电似的挪开了手，迅速垂下，紧贴在身侧。
　　手心微湿，是不知何时出的汗，

　　江逾白一手撑在她脸侧，一手搭着她腰后的扶手，胳膊似有若无地蹭着她身侧的衣服，将她整个人圈在了角落。

　　“好摸吗？”

　　轻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从头顶飘下，却像是火苗舔过余渺的耳尖，惊得她霎时浑身紧绷，脸红到了后脖颈。

　　她在做什么？！
　　她碰到了他，还半天不撒手？！

　　余渺在心里狂怒。

　　可不知怎么，非常不合时宜的，她想起了今天在办公室里，安妮跟她说的那一堆话——
　　“……趁他现在还是肤白貌美一枝花，赶紧把该占的便宜都占了……”

　　余渺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
　　完了，她刚才，好像，无意之间，占了江逾白的便宜……

　　一股莫名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虽然是余渺单方面这么觉得。

　　但……这个破电梯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尴尬到极点的余渺不知为何脑子一抽，想着与其自己尴尬不如让别人尴尬，于是，她故作深沉地嗯了半天，缓缓吐出两字评价。

　　“一般。”

　　话落，余渺就感觉到身前的人一寸寸冷下去，都不用抬头，她都能想到江逾白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

　　不出所料，回去的路上，江逾白一句话没说。

　　到了家，甚至都没有理会往他身上蹭的大白，径直回到卧室，啪一声关了门，只留下余渺在客厅和大白大眼瞪小眼。

　　气性还挺大。

　　余渺叹了口气，弯腰把大白抱了起来。

　　“我好像惹他生气了。”

　　大白继续看着她。

　　“但，男人都这么在意自己的身材吗？”

　　大白喵了一声。

　　余渺一愣，往它腿间瞄了一眼。

　　“哦，忘了你也是个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