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天》相贺

4、坠楼惨案

　　瑟瑟的秋风裹挟着冰凉的雨水，洗净了马路上的尘埃。老话说的一场秋风一场寒还真没说错。
　　逄泽回房换上件白色毛衣，下楼吃早点。
　　听到声音，保姆孙姨从厨房探头出来问逄泽吃牛排还是生煎。
　　“生煎吧，谢谢孙姨。”
　　电视上正播着晨间天气预报，逄泽挨着餐桌坐下，静静听着，也没换台。
　　孙姨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湛，逄泽咬了一口，脆嫩多汁，底部带着微焦，热气扑的逄泽微微眯了眯眼。
　　“本台消息，昨日凌晨，本市南安区惠泽华庭一男子坠楼身亡。经调查，该男子系该小区保安王某，警察在现场发现一封遗书，死者疑似自杀。经调查，案发当晚因辖区内用电高峰，部分电路损毁。小区监控设备老化失灵，暂未发现可疑人员出入，该案件进一步调查中。”
　　逄泽惊地睁大了眼睛望向屏幕，电视中黄色的警戒线把案发现场隔离开来，尸体已经运走了，地面残留了大量血迹。
　　嘈杂的人群在外面窃窃私语，分析的头头是道，不一会儿就“还原”出了事故的起因经过结果。

　　上一世逄泽不关注新闻，自然也不知道保安坠楼这回事。
　　但是，惠泽华庭…
　　俞明家就在这个小区。
　　逄泽可不相信退休老头无缘无故留下遗书跳楼这回事。
　　他怀疑这可能是俞明有意为之的练手，保安之死会不会是他□□的开端？
　　逄泽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呆坐在座椅上半天，思绪才逐渐回笼。
　　囫囵吞下最后一口生煎，逄泽套上外套，动身去惠泽华庭。
　　打车到门口，司机按了一下喇叭，示意把乘客送进去。
　　新来的保安解释，为了响应老旧小区改造，这个电动闸门是业主合资建的，所以得确认业主身份才可以进入，且每户有且只能进一辆车。
　　大门离俞明住的一期那边有点远，看来只能走着过去了，逄泽有点犯懒，但也不好多耽搁。赶紧付了钱，从栏杆边窄窄的人行道进去。
　　“哥，我去一期找同学写作业。”不知道这小区是只管车进出不管人，还是逄泽装的过分乖巧无害，还真让他顺利混进去了。
　　年轻的保安在屋里待不住，蹲门口抽烟。
　　擦身而过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头叫住逄泽，“你朋友住一期？几栋啊？”
　　逄泽心道不好，怕是被发现了。面上不动，指着记忆里的那栋七层小楼，笑着说道，“哥，就那个。”
　　保安叼着烟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瞅了一眼，微眯着眼，神色在烟雾中有点晦涩不清。
　　“3栋？你同学住那啊？”
　　逄泽呆呆地应了一声。
　　那保安看了他一眼，也没再搭话，转身进屋了。
　　这人有点奇怪，但天气不好，逄泽也没逗留，顺着为数不多的记忆往3栋走。
　　与门口近几年建成的电梯楼不同，这里的旧房改造也是十分糊弄，表层刷的一层橙色的涂料显得非常有年代感。
　　就是这了，逄泽看到了楼侧方黑漆印的数字3。
　　逄泽绕了两步，来到楼正面。
　　这就是新闻中那晃过的一隅。
　　俞明和他住一栋楼？
　　血迹已经被清理过了，唯有曲折的白线昭告路过的人，这里曾经死了一个人。
　　逄泽失神地看着地上的白线，被昨夜的雨水冲刷的已经有些斑驳了，徒留一地阴影。
　　上一世李佳瀛坠楼的那晚也下了雨，可她是在废弃的理德楼出的事。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俞明换了一个难度更低的试验品？
　　新闻中并没有说他是从几楼坠落，逄泽抬头向上张望。
　　这种老楼窗外基本都安装了防护栏，从那小缝隙塞个人出去，基本上不太现实，所以十有八九是顶楼天台。
　　既然想不通，干脆上去看看。
　　他收了目光，最后扫了一眼反光的防盗窗，抬腿向防盗门走去。
　　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形容这栋楼都是抬举，这一趟还真是让逄泽大开眼界。
　　他不是什么娇弱到不能吃苦的小少爷，但是这个年代的城区，这种楼真的少见。
　　八层的老楼，里面竟然连个电梯都没有。
　　昏暗的灯光映在水泥地面，好像整个视线都暗下去了，让人不住感到憋闷。
　　逄泽开了手电，盖楼的师傅当初好像是凭感觉造的楼梯，每一层高矮宽窄都各不相同。
　　加之楼道十分有生活气息，堆满了腌菜缸、鞋架各种杂物，稍微不小心就会磕碰到。
　　逄泽搞得像攀岩一样，走完这一步，就要聚精会神找下一个落点，好不容易才上到楼顶。
　　七层在往上走就没有灯了，天台的大门关的严实，透不过来一丝光亮。
　　逄泽走上前，用手电照着天台门，顺时针拧了一下，“吱哑”一声，门开了。
　　没落锁？
　　逄泽抬手遮了一下，突然的光亮让他有点睁不开眼。
　　突然，耳边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听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逄泽保持着姿势没动，细细聆听着这细微且有节制的声音，判断来者和他之间的距离。
　　越来越近了，逄泽视线向下，看到一双黑色皮鞋。
　　就是现在！
　　逄泽一把抓住来人的手臂。对方好像没有什么还手的意思，他胳膊猛的发力，利用惯性很轻易地把对方砸到墙上。
　　对方吃痛，闷哼一声：“下死手？”
　　这声音…
　　纪宸予！？他为什么在这？
　　逄泽赶紧松开他，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我不知道是你。”
　　纪宸予居高临下皱眉打量了逄泽一下，同样不解为何会在这看到逄家小少爷，他脱口便问道，“你怎么会来这边？”
　　逄泽相当心虚，他没叫司机自己打车来就是怕家里人知道后解释不清。
　　他眼神躲闪，“我来找俞明拿个东西。”
　　俞明？
　　纪宸予面色沉了沉：“不是让你离他远点么？”
　　逄泽暗想，这男人难不成真有点看人的眼光？
　　“擦亮眼睛，有的人他不会变好的，会继续伤害你。”
　　逄泽可以断定，现如今俞明不可能接触到纪宸予这样的公子哥，那纪宸予对他的厌恶是从何而来呢？
　　这一世，起码到现在，纪宸予的身份都没有出现在明面。
　　所以如果说纪宸予也是重开的，那么，他比自己回来的更早！
　　就算忽略年份，最起码也是夏季，半年的时间…
　　逄源那会儿才刚上大学，更别说组工作室了。
　　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是…他要怎么验证才最万无一失呢？
　　逄源大四那年是…20年。
　　那个时候发生过什么大事啊？
　　逄泽的头脑风暴在对方看来相当奇怪，在纪宸予看来，对方站在原地愣了会神，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被隔离过么？”
　　这句话问的相当没头没脑，纪宸予皱了皱眉，静默不语。
　　但逄泽有他自己的道理。
　　如果他也一样，那身处2020年，应该没有人没听过隔离这个词，全民防控那不是说笑的。
　　但如果他不是，那么这个词也不会太奇怪，哪怕到了以后也不会被怀疑。
　　暗号没对上，逄泽没死心，用手捂着嘴比划口罩。
　　纪宸予了然地靠着墙，语气不疾不徐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逄泽：？
　　逄泽表情腾地凝固了，真服了，这人一点不知道委婉么？亏他绞尽脑汁回忆半天，到头来让他一句话捅到明面上了。
　　逄泽恨恨咬了咬牙，“八月底，你呢？”
　　“有半年了。”说罢，纪宸予不知想到，没等逄泽喘口气呢，紧盯着他再次出击，“你为什么会来这？你不会还准备…
　　逄泽无语地打断他，“我看着就那么贱么？我是看新闻有人坠楼，感觉不太对劲，才寻思来看看。”
　　气氛有点尴尬，纪宸予换了个话题：“有什么发现么？”
　　逄泽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天台边，观察围墙上的痕迹。
　　这一侧的围墙并不高，如果是从天台下去，应该会有所痕迹。
　　逄泽用手摸了一下台子，意料之中的干净，和这座处处是灰尘的破败楼房格格不入。
　　“现场被人清理过了？”纪宸予踱步过来。
　　“嗯”，逄泽点点头，“应该就是这了”。逄泽伸着仍干净白皙的手指给他看。
　　“露天的围墙不可能这么干净，但是这清理得，有点过于欲盖弥彰了。”
　　“看那边。”纪宸予双臂撑着围墙站着，视线直勾勾盯着楼下某处。
　　逄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树后，正仰头看着他俩的方向。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模糊辨出黑色的头发和张扬的红唇。
　　“她在看我们？”不知道为什么，逄泽突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纪宸予转头看向逄泽，挑了挑眉，瞟了一眼楼下，“看来我们可以先会会这位小姐，她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下楼，可远远望去，树后已经没有了那抹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向那棵树走去。
　　周围没有什么异常，唯有长椅上那朵玫瑰，红的刺眼。
　　逄泽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一步，“玫瑰？”逄泽如今对玫瑰相当恐惧。
　　纪宸予上前拾起了那朵玫瑰，研究半天，也有点莫名。
　　纪宸予视线转向了逄泽因惊恐而有些发白的面色，“这花，怎么了？”
　　逄泽缓缓闭上眼睛，眼睫止不住地颤抖，轻声回答道，“那是俞明给我做的棺材，冰封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