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第一万人嫌[重生]》人形蜜糖

13、诛邪

　　是邪祟。

　　沈昭的宅子竟然招了鬼?

　　林沉璧不动声色往后退去，窗户前逐渐传来一阵一阵惨叫哭泣声，忽大忽小，忽男忽女，忽老忽幼，刺得他心口疼，黑暗中林沉璧摸索到一把银剑，抓进怀里护着。

　　不知这宅邸下了什么禁咒，这些鬼魅似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挠，只能趴在门窗前喊叫，却进不来屋里。

　　林沉璧抱剑躲在角落，又一道惊雷落下，像是一个开关，数双眼珠子同时转了起来，直勾勾盯向他藏身的方向。

　　闪电划破天际，就在这时，宅邸的院落内忽然爬起一道又一道人影，像树桩一样密密麻麻站立着，人影单薄惨白，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张张被剥下的人皮！

　　一片漆黑之中，忽然远从天边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响，像一滴水滴进水潭，原本直挺挺站着的人影忽然挣扎似的动了起来，惨叫蠕动着向屋内爬去！

　　林沉璧心里咯噔一声，这些恶鬼是被人操控的！

　　谁，是谁要趁他重生不久神魄未稳杀了他？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密，惨叫嚎哭声如钉一样刺进脑海，林沉璧紧张地盯着门口，扶着剑缓缓起身。

　　宅邸辟邪的阵法通常只是应急，不能坚持太久，林沉璧本想等沈昭救他，可若沈昭今晚不回来呢？他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十指不自主握紧手中的长剑，林沉璧咬破手指，嘴里快速掐诀，双指并拢从剑身向下抹去。

　　沾了血的剑身铮鸣不止，泛起微薄红光。林沉璧提剑向门边走去，窗外的雨越发大了起来，近了才发现这些人影皆身穿麻衣麻布，头戴麻巾，面上笼罩着一团黑气。
　　最可怖的是这些人的头骨都被一根长钉刺穿，长钉捅破眼球，缀着几块白浆似的肉块。

　　难道是驱魂术？

　　驱魂术这是苍山术里最阴邪的道术之一，用长钉钉穿将死之人的头颅，令其死后化作厉鬼，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供施术之人驱使作恶。

　　林沉璧抬剑抵在其中一只厉鬼额头，口中急念数道法诀，将剑一横，高喝一声“急急如律令”。霎时间剑身红光大盛，离得最近的几只厉鬼忽然大哭，摇晃着退后了几步，张嘴喃喃说：“尔鬼矣，奈何奈何。”

　　生鬼通常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去，只当活人是鬼，想要将其杀死分食。

　　林沉璧修苍山术，以血祭剑，他魂魄不全，血中阴气深重，厉鬼反而将他当作更有威压的同类，犹豫着不敢上前。

　　庭院之中此起彼伏发出一阵哭泣声，林沉璧再上前一步，众鬼晃悠悠退向庭院正中，静静立在原地，边念叨着“奈何奈何”，直勾勾盯着他。

　　林沉璧反手将剑尖一抹，用剑气阖上两扇门窗，窗外的哭泣声骤减，只留下一道冷冰冰的月光，他摁了摁发疼的胸口，快步取出火折点燃烛台。

　　屋内灯光大亮，林沉璧举着烛台，快步走到沈昭书架旁掏出一摞书翻找。

　　他手边没有符箓，阴剑又起不了多久的作用，倘若那个人一定要他死，以他现在的状况，只能多拖延些时间等到沈昭发现不对来救他。

　　几滴冷汗落在沈昭的书册上，窗外风声大作，清凌凌的白玉铃声再次响起，林沉璧快速扫了一眼，只见窗前映出数只带血掌印，掌印上方，无数只没有瞳仁的眼齐刷刷从四面八方盯向他。

　　林沉璧咬咬牙闭上眼，口中默念灵诀，给房外多加了一层禁制。

　　过度使用灵力后陡然反噬，林沉璧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呕了上来。他抬手抹了一把，下意识在衣襟上擦干净后才接着翻找起来。

　　他上辈子和沈昭在青州派同寝同住，林沉璧知道沈昭因为幼时体弱多病，常有在藏书里夹朱砂符的习惯，这法子还是他给沈昭想的，也不知三年过去沈昭还愿不愿意这么做。

　　正翻找间，“啪”一声从书堆里掉出一柄黑令旗，林沉璧弯腰去捡，正要抬头，忽然一滴水落在他脖颈上。

　　他指尖一顿，不动声色地绕开手腕。掉落肩头的水滴渐渐急促，水腥气泛滥，林沉璧再一眨眼，只见眼前忽然出现幻出一道水洼，片刻后，水洼内竟睁开了数十双狰狞变幻的鬼眼！

　　正此时，屋外大雨骤停，星月重新挂上夜空，打更声恍若从百里外传了过来。

　　“朗朗清世，平安无事——”
　　“朗朗清世，平安无事——”

　　竟已经到了子时时间！

　　长钉、大雨、生鬼、白玉铃……

　　林沉璧脑子飞速旋转，是骸阵——

　　苍山术虽然被称作歪门邪道，但也分多种流派，巫、医、道各不相同，请神多为鬼祖刑天，以法印、法坛、法尺、帝钟、符箓等作为法器，用以招魂驱鬼，送神调将的作用。因苍山术溯源为百年前的鬼道诡法，以乱葬岗、阴血、人尸为引修炼悟道，且又常有心智不坚之人走火入魔，因此一直被称作歪门邪道，一般玄门弟子明令禁修苍山术。而在苍山术中，也分三六九等，其中又以骸阵为最阴邪的阵术法之一。

　　骸阵以子时阴水为引，取惨死之人的肉身做容器，日夜以怨气阴气滋养，再将尸身焚化，令魂飞魄散，只留余灰，将骨灰撒在衣杉或饭食饮水之中，使用过的人轻则撞客，重则痛苦死去。

　　水渍声在耳边放大，林沉璧心里咯噔一声，一时顾不得其他，右腿后撤一步，挑剑便刺向阵眼。

　　水洼中数双五彩斑斓的眼睛变换旋转，时聚时散，时大时小，如同凸出的蜈蚣卵。然而在剑尖刺去的一瞬，所有有相无相猛地做风散，只听轰的一声，银剑非但没刺中骸阵阵眼，反而刺进沈昭的书架当中。

　　一击不成，书册倒了一地，连作为支撑的木架也断做两半滚落到林沉璧脚边停下。

　　林沉璧握着剑，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扶住桌沿，手掌青筋暴起。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四肢却如同灌了铅，视野里的所有陈设都逐渐变得扭曲，他像是一滴滴入死水里的水滴，无数双眼睛自他身边辐射排开，时隐时现，或有或无。

　　好痛……心口好痛……

　　黑暗和烛光逐渐褪去，林沉璧闭着眼捂着心口，看到自己逐渐被灼眼的白光吞噬，片刻后，景色慢慢清晰了起来。林沉璧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上辈子的老巢倒苍山上。

　　沈昭坐在他身旁逗弄小黑，侧头瞧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舀起一捧溪流泼了他一脸的水：“在想什么？”

　　小黑嗷呜嗷呜地蹭着他的脸，扑进他怀里求抱。

　　林沉璧怔怔地，目光先是落在沈昭身上，张了张嘴，又垂下头，双臂紧紧抱住小黑的脑袋。

　　小黑是他曾经养的一匹白狼。

　　这匹白狼刚被捡回来时跛脚半瞎，右眼被流箭戳瞎了，相貌凶恶瘦骨嶙峋，林沉璧见它像见了亲眷，甫一见着就抱进怀里嘘寒问暖，不顾沈昭的厉声喝止，揣崽跑回了倒苍山。

　　又因这匹狼通体雪白，便给它取名小黑。

　　后来他大势已去，弟子又尽数死在了剥魂术下，不得已，林沉璧结印封住倒苍山，死前却亲眼见小黑为了救他被玄门弟子围困而死，连魂魄都不曾留下。

　　但现在，小黑、小黑还活着？

　　“怎么了？哭什么呢。今天这样好的日子可不能哭啊。”

　　一只手覆住林沉璧的眼尾，替他拭去泪痕。林沉璧怔怔看着沈昭拉起他的手腕，领着他离开小溪边。他们身后小黑乖巧地跟着，留下一道瘦长的影子。

　　林沉璧跟在沈昭身后，忍不住抬起头去，前方山涧间晴川历历，白云悠悠，小溪蜷在两人脚边，游鱼隐匿在生长繁茂的还魂草之间。

　　是春天。林沉璧垂下头，看向拉住自己的那只手:
　　“沈昭，沈昭，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师傅那里。”

　　“我师傅？”

　　沈昭笑道：“你忘了？一会儿要去行加冠礼的。你从前不是说，等你及冠取字的那一天，要让所有人都来充充场面?现在大家都在等你。”

　　一阵沉默。

　　“我要取字了？是你给我取的？”

　　“自然不是。”沈昭笑叹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高兴糊涂了？你做法复活你父母，你的字自然是由他们来取了。”
　　“别耽误了好时辰，我们快走罢。”

　　“林沉璧——”

　　不待林沉璧回答，身后忽然有人喊他名字。

　　两人回头，却见谢忱一路小跑着朝他们跑来，林沉璧身体一僵，脚下不住地向后退去，谢忱似是没注意，满脸笑容地跑到两人身边：“怎么不等等我？师祖喊我来催你们快着点。”

　　谢忱边说边把小黑一把抱起来，嘴里嬉笑着哼着歌，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身后。

　　沈昭牵着他的手，沿着小溪慢慢地走了一段。越走越往倒苍山的深处，冷风从两座山间悠然吹来，天边开始漫起乌云，很快遮住了太阳。

　　身后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停下了，林沉璧忽然听谢忱叫了他一声：“师傅。”

　　山风大起，林沉璧僵着身子转过头去，看见谢忱怀里的小黑嗷呜叫了两声，猛然变作一堆白骨，下一刻谢忱双眼通红，手中忽然多了把长剑，快步向他走来。

　　林沉璧心里惊慌，不住地后退，可沈昭却拉住他，他还来不及说话，一柄剑就直接捅进胸口。一抬头就是谢忱那张憎恨狰狞的脸，林沉璧只觉胸口刀绞地疼痛，天色骤然沉下去，只听一声白玉铃响，两座山上流水般亮起一片连阵的荧蓝鬼火，无数玄门弟子手执幢幡摇旗呐喊，

　　“妖道林沉璧，生饲鬼祖，汝德不类。乃至正月辛末，流星见荧，正是天道不远，谴高匪虚，吾等承太师孟令青之命，上呼玉女，符摄鬼将，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杀妖道，诛邪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