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万物》找不到露

15、第 15 章

　　等到安欣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天台之上了。

　　满目星河耀眼，安警官打开手机一看，现在是1点半，也就是说她至少昏迷了5个小时。

　　还有一个小时，她就可以安全回去了。未接来电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早就和老人说过不要随便给自己打电话。

　　这封电话害得她差点丢掉了性命。

　　怎么会，她明明记得自己晕倒在了五楼的楼梯口。

　　等她看见七窍血迹干枯的苏尘的时候，她刹明白发生什么事，她惨淡的脸色上浮现出感动的红云。

　　她将耳朵贴近这个色眯眯男人的胸口，他的双目有两行血痕，显得邪气高贵。

　　那颗顽强的心脏依旧在缓慢地跳动着。

　　“苏灵，苏灵，你怎么样了？”

　　“水，水。”苏尘干瘪的嘴唇“我好渴。”

　　在这广渺的天台，除了星星可以观赏，微风可以拂面，哪里去找水呀。

　　她犹豫的神情郁结在脸上，心中的善良最终迫使她做出决定。

　　“苏灵，你闭上眼睛。”

　　安欣看着眼前的少年，生命的坚韧与脆弱，这一两面，同时出现在少年失血过多的苍白面容上。

　　在天台上度过的五个小时，他活到了现在，但他的情况很糟糕，随时都可能会死在下一秒。

　　“我看不见”苏尘瞪大瞳孔涣散的眼眸绝望起来“我的眼睛好像烧坏了。”

　　安欣再无顾虑，难以抑制地吻住他的嘴唇，将甘甜可口的唾沫一点一点通过舌尖送给他。

　　“安警官，瓶子里没水了吗？”

　　苏尘又开始抱怨起来“好冷，为什么这么冷，裹着棉袄外套，也还是这么冷。”

　　安欣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人的反应，口渴口干，畏寒，出汗，脸色发白，头昏。

　　她情不自禁抱住了他，希望多少能温暖一点他的体温他开始像个小孩子一样抱怨起来。

　　“别碰我，又热起来了，好烫。”

　　“别抱我，好疼，动一下就疼，这5个小时4分钟38秒，是我一生最疼的时候。”

　　“瞎了之后我一直在数数，我数的对吗？安警官，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苏尘，坚持住，坚持到2点15分，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好困呀，诗诗，我想睡一会。”

　　不能睡，安欣轻轻摇晃起来少年的躯体，就算再疼也得忍着，就是不能睡，现在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诗诗？”

　　诗诗是谁？对了，因为过度失血，意识不清，他已经分不清我是谁了，安欣在心里想着

　　“~嗯，我在听着~”

　　“我死了，你能不能和她说，让她脾气收敛一些，我知道她是个天才，可是她恃才傲物的脾气走不远的。”

　　谁？安欣强忍住询问的冲动。

　　“其实作为她的弟弟，我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从小到大，和她争，我总是第二，可在父母老师的眼里，我这个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没有什么两样。”

　　“我以为当我变得足够优秀，遗忘自己不幸的能力，世界会重新接纳我，我会有更多的朋友。”

　　“所以我挺讨厌她的，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和她成为朋友，没有人想去看我一眼。

　　其实更多的是佩服，那么聪明，还有我姐姐真得很美，怎么形容，一种冰山上的高度，所有的攀登者都会累死在半山腰。”

　　“她也进过门，但是她活着回去了，我很抱歉，她从门里回来时，我没认出她，第一时间给她一个拥抱，直到最近才记起来和她的点点滴滴。”

　　“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是主角，什么都会，我呢，读了十八年的书，将来能找到一份月薪过万的工作，有房有车就万事大吉。”

　　“我姐姐不让我吃药，所以我才进了门里，你说我不恨她，肯定是假的，经历这么多，现在快要死了，都是因为她说要带我看什么真正的世界，我知道老师跟我说过要吃药，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

　　“可我姐姐不这样想，她认为老师严重侵犯了我们学生的人权，如果老师扇了你一巴掌的话，她说，不管什么理由，这一巴掌，你应该扇回去。”

　　“我姐姐不知道的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她。”

　　“我不是天才，我没有远大的志向，我只想平稳度过这一生，就算委屈点也好”

　　“她根本不知道大家活着不是为了自由，不是为了人权，在这个世道，大家只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只有活下去才会考虑其他的事。”

　　“我以为我的能力只会带来不幸和失望，刚刚才发现

　　与死亡立契的目的不是静候它的到来，而是挽救新的生命。要改变未来才行，我刚刚就成功不止一次。”

　　安欣开始听不懂“苏灵”的话，他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安欣心情沉重。

　　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就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拼命活下去，改变大家对我的意见，赎清我的罪过。”

　　“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没有一个人，他们都害怕我又嘲笑我。”

　　“诗诗，只有你真心对我好，我的书掉下去，你捡起来还给我，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所以你一定要听下去。”

　　“我在听，我在听，你说我听。”

　　“他们要求我安顺服从，接受命运的安排，如果越界就会受到惩罚。没有人告诉我，我可以改变未来。”

　　“他们说我是个幼稚的孩子，现在想想，他们说的很对。”

　　什么主角濒死的时候爬起来，吼几声，或者吃下仙豆，说燃烧吧我的小宇宙，立马满血复活，或者走几步就遇到一见钟情的红颜知己，戒指里有个老爷爷传授神功，都是小说里骗人的。”

　　“姐姐也是，她告诉我人体在崩溃的时候，如果有极强的求生欲，往往会有奇迹发生。姐姐也在骗人，我根本不想死，却又不得不死。”

　　“哪里有什么奇迹发生，什么相信奇迹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奇迹，都是骗人的。”

　　“我不知道自己学了18的书，高考过后能不能找到一个月薪过万，朝九晚五的工作。”

　　“对我来说，死亡并不残忍，死亡并不可怕，死亡不用去逃避，死亡只不过是以正当的方式沉默地对世界说出‘我累了，我拒绝’这六个字而已。”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一点都不会痛苦，但我还是不想死，因为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苏尘阖上微颤的眼皮，灵魂的尊严往上升，凝聚在额角，

　　很快就要化作天上的星星，恒久照耀着依旧眷恋的大地。

　　在微弱的星光照映下，那方正宽阔的额头正闪闪发光，

　　他脸上的神情无比安详，离开这个让他苦难的世间，前往没有死亡的国度。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没有人能质疑，停止生命的，是一位守序善良的好人。

　　安欣刚想开口，却发现那颗软弱而又高贵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她攥紧拳头，重重朝苏尘胸口擂了一拳，双手按住他的胸口，掌根按压在他两个□□组成的直线上，每按压十五次，就得给他输一口气，输气间隔不能超过十秒。

　　苏尘忍不住咳嗽起来，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如同一个破旧的水箱最后发出的声音。

　　这世道，想死也难。阎王埋怨下面的小鬼业绩不达标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安欣询问起来。

　　苏尘苦涩地点点头。

　　“你想有个女朋友吗？”

　　“想。”苏尘艰难地说出这个字。

　　“那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我有喜欢的女生了，她叫殷诗诗，但是我配不上她，

　　“安警官，我也配不上你，我是个坏人，我的名字叫苏尘，你想不到吧，我一直在骗你。”

　　“我瞎了，如果我瞎了，我的能力还有什么用，还不如一死百了。”

　　苏尘点点头又摇摇头。

　　原来他知道自己是安欣，他之前叫自己诗诗只是因为他心里希望死前陪伴在他身边不是自己，而是那位叫殷诗诗的女孩而已。

　　安欣心中苦楚不已，不知为何，一时间又急又痛，也丝毫不在意苏尘是否骗了自己。

　　“在门的世界里，你是个聪明人，你几乎做对了所有的选项，可是你做错了两件事。”

　　“你的求生欲太低了，我们谈谈殷诗诗好吗？那个你喜欢的女孩子。”

　　“如果活下去，你就能和她在一起，你愿不愿意活下去。”

　　安欣握住苏尘颤抖的手，温柔地放在自己□□上，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安警官，她长得和你好像啊，好看可爱，你能够理解那种喜欢吗，就像看见在春天里苏醒的毛乎乎的小熊，满无目的地在田野里翻滚着，你肯定会油然而生一种感觉，想去抱住那种温柔。”

　　苏尘的眼睛刹那间亮了，随后仍是无神地望向天空。

　　“我感觉很温暖，很安心，谢谢你，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