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猎》微生平山

2、叫我德古拉

　　虽然奥古斯丁九岁的时候，老奥古斯丁就去世了，但在那之前，他还是跟老奥古斯丁学到了一些吸血鬼相关的知识，比方说，吸血鬼有时会化身蝙蝠。
　　刚刚掠过月亮的那只蝙蝠就是吸血鬼。
　　再比方说，判断吸血鬼的等级可以看吸血鬼眼睛的颜色。
　　此刻，那只蝙蝠降落在了他的窗边，开口道：“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是谁捷足先登把你变成了血族？”
　　“阿尔芒公爵。”看着眼前这只蝙蝠紫金色的眼睛，奥古斯丁立刻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除了德古拉亲王，血族中再无人拥有代表身份尊崇、血统高贵的紫金色眼睛。
　　他真想立刻动手杀了德古拉，但服下魔药后，他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贸然动手既杀不了德古拉，还可能害了自己的性命。
　　于是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尽力压抑自己想立刻杀死德古拉的欲望。
　　“阿尔芒？难怪！”血族中只有少数元老级的人物才有能力把人类变成吸血鬼，而在这些血族元老中，只有浪荡公子阿尔芒公爵有那个恶趣味把人类变成吸血鬼。
　　“他说过要对我负责的。”奥古斯丁撒谎道。
　　虽然他是喝了魔药才暂时变成吸血鬼的，但他不可能告诉德古拉这个真相，所以只能把这口锅赖到阿尔芒公爵身上了，反正阿尔芒公爵是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又活了几百年了，相好只怕不止上万，哪记得过来都有哪些人跟自己好过。
　　就算德古拉不信他，去向阿尔芒求证，他估计阿尔芒也会认下来的。
　　德古拉挥了挥翅膀，变作了人形，坐到奥古斯丁旁边，他的人形华丽漂亮得有些过分，一头银发若星河般垂至腰间，黑色燕尾服将他修长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可惜说出的话不怎么动听，“负责？愚蠢的孩子，你怎么敢相信出口成谎的阿尔芒？”
　　奥古斯丁原以为德古拉是个青面獠牙的糟老头，眼下却看到了一个俊美青年，说不惊讶、不惊艳是假的，但这些情绪很快被仇恨盖过去了。
　　“他说了要负责的。”奥古斯丁垂下睫毛，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阿尔芒不可能对任何人负责。”
　　“那怎么办？我被他变成了吸血鬼，人族容不下我了。”奥古斯丁的蓝眸本就清澈透亮，含泪时更如一汪清泉，谁见了都得心生垂怜。
　　德古拉也不例外。
　　“他不负责，我来负这个责，如何？”德古拉托起奥古斯丁的下颚，又用他的丝绸手帕为奥古斯丁擦净了泪水。
　　“多谢大人垂怜。”奥古斯丁直直地望着德古拉，眼中涌现出了万般情意。
　　恍惚间，德古拉觉得自己面前的奥古斯丁不是什么才由人族变成血族的小可怜，而是蛊惑人心的魅魔。
　　等他回过神来，他听到自己对奥古斯丁说：“别叫我大人，叫我德古拉。”
　　“德古拉？德古拉亲王？”奥古斯丁故作惊讶，彷佛他才知道他眼前的吸血鬼是血族中地位最高的德古拉亲王。
　　“是我。”说着，德古拉孔雀开屏一样展开他紫金色的翅膀。
　　“真漂亮，我可以摸一摸吗？”看着德古拉烈焰般华贵的翅膀，奥古斯丁想起了他父亲老奥古斯丁的遗物，最廉价的木材做的木锥和木槌，他该把那两样东西带过来的。
　　他该用父亲的遗物为父亲报仇的。
　　“如果你愿意自负后果。”德古拉说道。
　　奥古斯丁听了这话十分不解，据他所知，吸血鬼的翅膀不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于是他问道：“什么后果？”
　　“你得确定你能承受任何后果，我才告诉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为什么不是你告诉我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我再确定要不要这样做？”
　　“天真的孩子，你得知道，人生中的很多时刻命运不会给你两条具体的容易选择的路，它给你无数条模糊的路，你应该”
　　德古拉话还没说完，奥古斯丁就把手放到德古拉的翅膀上，挑衅似的说道：“很柔软，现在可以告诉我后果了吗？”
　　德古拉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抱起奥古斯丁，在月色的见证下飞回了他的哥特古堡。

　　奥古斯丁天生恐高，被德古拉抱着飞起来时，对高空的恐惧甚至盖过了对德古拉的憎恨。
　　他紧紧地搂住了德古拉的脖子。
　　这一亲昵的举动取悦了德古拉，但德古拉还是恶趣味地逗他，“睁眼。”
　　“不。”奥古斯丁拒绝道。
　　“漂亮的孩子，不睁眼看看你在天上的化身吗？很美。”德古拉哄小孩一样哄奥古斯丁，兴许他的话有什么魔法吧，奥古斯丁果然睁开了眼睛，瞧见了一轮硕大的弯月。
　　这是奥古斯丁第一次离月亮这么近。
　　从前他远远地看月亮时，只觉得月亮完美无缺，叫人亲近不得，现在离近了，他发现月亮上有许多细微的纹路，并非完美无暇，高不可攀，但他对月亮的喜爱更深了，这种感情非常复杂，他想，就像世人热爱断臂维纳斯一样，他热爱有缺陷的月亮。
　　“月亮很美，我不。”奥古斯丁摇头道。
　　他不认为他能媲美月亮。
　　“你错了，如果月亮会说话，它一定会告诉你，将月光撒在你身上是它的荣幸。”就在今夜，德古拉在哥特古堡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宴会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他兴致不错，喝了一些葡萄酒和威士忌，而后他乘兴化身蝙蝠绕月飞行，恰在那时，他看到奥古斯丁推开窗户，坐到了窗边。
　　饶是清冷的月光见了奥古斯丁这样端庄圣洁的美人，也难免热情起来，大胆地拥抱着、亲吻着奥古斯丁的每一寸肌肤，德古拉一时看呆了，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了，径直飞到了窗边。
　　若说月下遥看美人有十分意境，那么月下近看美人就有十二分情动，从德古拉降落在窗边的那一刻起，德古拉就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震颤。
　　他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他期待已久的爱情到来了。

　　片刻后，德古拉抱着奥古斯丁降落在他的卧室。
　　卧室中心摆着一口巨大的棺材，乍看见这口棺材，奥古斯丁吓了一跳，以为德古拉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要杀人灭口，但冷静下来，他就意识到这口棺材是德古拉的床。
　　“你的棺材挺不错。”奥古斯丁昧着良心夸赞道。
　　“檀香木的，你想试试吗？”德古拉推销道。
　　“不想。”奥古斯丁拒绝道。
　　他一个活人为什么要试棺材？多惊悚！并且，即便他死了，他也不想试别人的棺材。
　　“可你现在是血族了，不住棺材，小心灰飞烟灭。”德古拉提醒道。
　　“我有自己的棺材。”虽然现在没有，但以后会有的，人总是要死的。
　　德古拉看着两手空空的奥古斯丁，笑了，“那你带过来了吗？”
　　“没有。”一个活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一口棺材？
　　“那就睡我的棺材。”
　　奥古斯丁才不想跟杀父仇人住同一口棺材，连忙找理由拒绝：“你是亲王，跟我一起住有损你尊贵的身份。”
　　闻言，德古拉收起了笑，神情严肃起来，“你刚刚不是问我摸了我的翅膀会有什么后果吗？现在我回答你，你得和我一起住了。”
　　“为什么？”奥古斯丁不解道。
　　“因为我爱上你了，我想向你求欢。”对血族而言，邀请一个人进自己的棺材的含义跟人族邀请一个人上床的含义有相似之处，但更多的是不相似之处。
　　比如说，吸血鬼的棺材是吸血鬼最私密的地方，大部分吸血鬼终其一生都不会邀请任何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