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伤停补时》深山紫

15、诚心

　　作为不能预知未来的普通人类，宫治当然没有想到“别人”会出现得这么快。

　　而且相当戏剧性地出现在他和宫侑眼前。

　　宫治用肘部戳戳宫侑：“你的小雫，被人叫出去了耶？”

　　顾及到走廊人多嘴杂，他放低了声音。

　　而他的兄弟此刻正用不爽的视线打量帮人喊话的同学。闻言起身的女生的背影越来越小，消失在视野里的那一刻，本因放学而少了不少人的教室又掀起了新的议论。

　　“是表白吗？”

　　“外班的，同一个学级，不认识。看样子是……吧？”

　　“比我想的来得更晚呐。还以为刚转来的时候会有人有动作呢。”

　　“那个时候不是和…在传吗，介入感情纠纷多尴尬。”

　　“但是…最近是不是在追她？”

　　“诶？有这回事？”

　　“你每天都踩点到校，知道才有鬼咧。我和你说……”

　　“…”指代的是谁，因为突发情况停留在班级教室门口的兄弟二人一清二楚。

　　有时候，同为日本人，也不能理解日本人的脑回路。

　　说有礼貌吧，非要在人还在附近的时候八卦；

　　说没礼貌吧，又知道提及人名时要小声。

　　有人扒在教室后门口张望，试图掌握来人的模样。甚至有人把收拾好了的包又放了回去，一副坐等后续结果的架势。

　　……喂喂，你们很闲吗？就算是归宅日也请尊重一下自己的学业和宝贵的青春吧，少关注别人的生活了，浪费时间在无聊的杂谈上不觉得可惜吗？

　　尽管这么吐槽，宫治自己也身体很诚实地同兄弟一起盯住了走廊拐角处。

　　“矮冬瓜。”

　　“阿侑，少昧着良心说话，”得亏宫侑还有意识地控制了音量——虽然宫治有理由认为他的初衷只是不想让引坂雫看过来，并非考虑到了男高中生脆弱的自尊心，“人家看上去达到了平均身高。”

　　“引坂自己都快一米七了。反正看起来不搭。”

　　“容我提醒一下，不要那么快树立假想敌，这还不一定是表白现场。情书都没有。”

　　“这年头谁当面表白会递情书啊，阿治你是老古板还是纯爱电影看多……等等，结束了？”

　　看着引坂雫和比她高不了多少的男生互相鞠了一躬，回教室寻找等待已久的高崎彩花，宫侑霎时噤声，转头假装和宫治说话。

　　女生目不斜视，黑发在他的余光里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宫侑却无暇关注这发丝的形状或光泽，只觉得被虚空挠了一下，明明猜到了答案，但在听到亲口证实之前心痒痒得无法平静下来。

　　“拒绝了。”

　　似乎注意到竖着耳朵的某个金色脑袋，引坂雫神色如常，顿了顿才继续道：

　　“我不喜欢轻浮的人。”

　　尘埃落定。

　　几家欢喜几家愁。

　　愁的是临时打赌作乐的家伙，正被引坂和高崎笑骂少拿别人的事作赌注，连声求饶中，而欢喜的是——

　　宫治开始思索自己在妈妈肚子里时是否曾过于霸道。

　　不然，无法解释宫侑这家伙不仅力气比他小、长得比他矮（宫侑：一点点而已！）、在情商方面不如他，就连最重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有没有点自觉。擅自在那里高兴个什么劲？

　　阿侑他，是真心实意认为自己不属于“轻浮的家伙”的范畴，还是完全没考虑过引坂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可能性？

　　高崎彩花诧异：“哎？很轻浮吗？看上去挺老实的？”

　　还是说人不可貌相？

　　“对一点交集都没有的人表白，已经够轻浮了吧。直接说喜欢脸不就好了吗？”

　　不，直接说喜欢脸应该更难表白成功。

　　高崎彩花默了默，这下她也明白了引坂雫的态度。

　　出于对铩羽而归的不知名男生的一点点同情，她为对方挽尊：“可能是一见钟情吧，大概。”

　　“看不到诚心啊。”

　　“好感、喜欢这种感情，诞生出来又不是非要表白和谈恋爱不可。”

　　“会因为不能交往而消失的感情，不能叫钟情，顶多算见色起意吧。”

　　……

　　女生二人结伴的身影远去，后面引坂雫再说了什么，以宫侑的站位已经听不见了，唯有最后一句话在他脑内回荡。

　　见色起意吧……

　　见色起意……

　　见色……

　　“阿治。”

　　宫侑机械地转头看宫治。

　　“原来会有女生这么想吗？”

　　连这种正儿八经的表白都被当作见色起意，那他的行为岂不是丝毫没有辩解的余地了吗？！

　　宫治爱莫能助，拍了拍宫侑的肩，动作灌注了他对宫侑的最后一点兄弟爱：“阿侑，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手作蔬菜汁吧。”

　　“干嘛突然这么用力！”宫侑大声抱怨，顺便挑错，“还有，是蔬果汁！”

　　有什么区别吗？

　　不为所动的宫治：“我才不管咧，又不是我做。”

　　理直气壮的宫侑：“教我啊！”

　　宫治：……

　　没有他就不能直立行走的废人吗这是？

　　突然觉得对宫侑的兄弟爱又涌现了出来了呢。

　　“自己去看搅拌机说明书！”

　　“都说了别这么大力！我惹你了吗？！”

　　*

　　在引坂雫看来，宫侑的诚心都比表白的那个人足。

　　他居然手作了蔬果汁，还提前问过她有没有讨厌或者过敏的食材。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扪心自问，引坂雫绝无刁难宫侑的意思。

　　这几天登校时，引坂雫因宫侑早上放在她桌面上的牛奶和面包备受瞩目。

　　他还不能彻底贯彻偷偷摸摸的行事作风，沉不住气地问她为什么把东西收起来不吃。

　　这让众人瞬间明确了送礼之人。

　　在发现装傻说自己不摄入不明来源的食物没法叫停宫侑的行动之后，引坂雫给出了像模像样的理由：

　　比起牛奶更喜欢蔬果汁。

　　——半个谎言。不喜欢喝牛奶是真，喝蔬果汁却是今年以来才养成的习惯。

　　只喝手作而非食品加工制品。

　　——本意是希望宫侑别送了，引坂雫并没有期望收到被装在非一次性容器里的绿色饮料。

　　……虽然但是，被询问了忌口还是挺感动的。

　　要是洗干净杯子还回去的时候没人看见就更好了。

　　算了，她差不多也习惯了。

　　“不要放橘色系的水果和蔬菜”和“谢谢你，我喝完了，杯子放回你抽屉里了”似乎成了和解的信号，宫侑没有再做令人误会的行为了。

　　说来也是，蔬果汁光看制作步骤相当简单，实际做起来却略麻烦，特别是清洗搅拌机的时候。

　　如果宫侑做了一次以后还接着送，在对方突然沉迷厨房游戏和喜欢上自己之间，引坂雫只能选择怀疑后者。

　　在引坂雫翻出自己的健康手帐记录的食谱，发信息告诉宫侑她一般选取什么食材时，男生大感麻烦。

　　但一提到运动后饮用利于改善水平衡和长肌肉，宫侑就表示“可以让阿治那家伙多做做看”。

　　引坂雫差点被宫侑理所当然的语气呛到。

　　自己要喝的东西就自己做啊！

　　还有，治同学，原来是家里的料理番吗？

　　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比起对人，宫侑那家伙对排球着实真挚太多。

　　修学旅行的时候，引坂雫愈发明确了这一点。

　　目的地是北海道。

　　从关西机场换飞新千岁机场，乘JR千岁线到札幌换乘JR函馆本线，再在旭川转JR宗谷本线……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再精力充沛的高中生也蔫巴巴的提不起闹腾劲儿，回下榻的酒店时才恢复了点活力。

　　至于引坂雫，她恨不得除了飞机起降阶段全程连接头戴式耳机和随身听作为外置器官，以度过舟车劳顿的9小时。

　　结果当然事与愿违。

　　不间断的换乘排队需要引坂雫听候带队老师安排，在茶话会氛围中戴上耳机也过于冷冰冰不近人情。

　　除了午后大家都犯困的那段时间，耳机基本都呆在她脖颈处充当一个摆设。

　　于是，在先去酒店放行李的路上，短暂的步行阶段，引坂雫不仅将女生们关于晚饭后夜间活动的兴奋讨论听了个一清二楚，还完整捕捉到了男生们的大嗓门。

　　“抱歉…这啥？侑，出来玩还带个球干啥？又没有机会打。”

　　“管我呢，我要抱着睡觉。”

　　“噫——好脏。那你们排球兄弟俩睡一张床。”

　　“才不脏咧。是干净的球啊！”

　　“我也不想和浪费空间的家伙睡一起。”

　　为了节约开销，也为了方便管理，极少有学校会订单人床的房间。稻荷崎也不例外。

　　引坂雫不自觉地摸了摸身侧的包。

　　女生之间不会勾肩搭背，没有发生男生那边那样的推搡和碰撞，也就没有人发现那里也躺着一个排球。

　　Moltenv5m5000。

　　六角形的特殊纹路，传球的手感格外好。

　　引坂雫不敢说有多么热爱排球，非要和它形影不离。

　　带着球只是因为要在陌生地方安眠，企图获取一种心理安慰。

　　她也没有宫侑那样堂而皇之宣布要抱着它睡觉的勇气，顶多会把装着球的整个制服包放在床边。

　　只是，为了交朋友而去排球教室，到头来，排球成了最亲密的朋友。

　　无数个独自入眠的夜晚，排球就是哄引坂雫入睡的伙伴。

　　一开始只是对新球比较爱惜，怀着期待放在床头。

　　慢慢地，抱着球入眠变成了一种习惯。于是拥有了睡觉专用球。

　　宫侑也是如此吗？

　　不，他有宫治，应该不至于孤单至此。

　　所以，应该只是单纯的热爱吧。

　　引坂雫攥紧了包带。

　　……真好啊，有点羡慕宫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