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伤停补时》深山紫

1、事端

　　从家出门右转，走过三条马路，跨越两个街区，就到了这家毫不起眼的居酒屋。

　　盛夏时节，即便是室内空间略显狭窄的小店也舍得用上空调。

　　推开门走进去的一瞬间，额角和颈侧沁出的汗珠仿佛得到了救赎，终于舍得滑了下来，缓缓流落到谷间。

　　不方便当众擦拭的尴尬地方。

　　周中的下午五点多钟，店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空调扇叶转动的风声混在电视机音响时不时传出的叫喊声和脚步声中，迎面向引坂雫袭来。

　　她朝着最大的声音源头走去，挑了个最方便观看的位置坐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据说子承父业的年轻老板是稻荷崎高中排球部的OB，平时喜欢在店里放排球比赛。这一片距中学、大学也不算远，平日里吸引了一些学生常客。

　　近日结束的IH赛老板也有在店内放转播*。

　　引坂雫正是为此而来。

　　她来看一场已经知道结局的比赛。

　　近些天她坚持报到，从女排预选赛看到了男排二回战。

　　之前，因为不想辜负爷爷奶奶用心准备的晚餐，引坂雫通常都是吃过了晚饭才出门，在店里点一杯饮料和最便宜的小食。

　　权当作观众票了，她想，毕竟自行购买转播也需要订阅网站会员。

　　待到八九点钟，客人开始变多了，引坂雫便会离开。

　　而今天，老人家到田里干活去了。

　　其实，家里的田已经委托给熟人代耕，爷爷奶奶也不再住乡下了。

　　“说是干活，只是想找老朋友们叙叙旧，小雫你不用跟来帮忙。”

　　——奶奶是这么说的。

　　为了照顾到她上学，离开田地和居住了多年的老房子，转到城里来生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和前一次被父母留在尼崎市读小学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是爷爷奶奶态度坚决地表示要由他们来照料她的生活。

　　究竟要麻烦老人家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引坂雫在点单炸薯条之后，追加了一份茶泡饭和蔬果汁，试图用清淡健康的饮食洗刷掉吃垃圾食品的罪恶感。

　　得好好吃饭才行。

　　屏幕上的画面是东明高中vs志实高中，已经进行到第三局最后的追分阶段。

　　这场结束以后，就是枭谷对千一了。

　　来自大分县的千一高中……是没有听过的名字。此前从未挤进过全国赛，可谓是今年IH的黑马。

　　而这匹黑马把强豪枭谷打了个铩羽而归。

　　引坂雫并不是那么意外。

　　在体育竞技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在第一学期拉开序幕的IH尤为如此，学长学姐毕业后，新血液的加入与磨合，向来是队伍强弱变化的重要因素。

　　强豪之所以为强豪，并不在于某次胜败，而是有足够悠久的历史成绩证明它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更新迭代中保持自己的实力。

　　但在结果落地之前，谁都不会想到这必然会发生的“偶然”。

　　将比分追到31分依旧输掉第三局、从而落败的志实高中是如此。

　　紧接着的下一场比赛的枭谷也是如此。

　　画面里，刚上场的木兔光太郎一如既往地活力满满。就算一号位的11号发了个菜球也不影响他的情绪。

　　阿木他啊，才不会被队友的状态影响到，脑子里只想着赢下这一场，继续前进吧。

　　按他的话说就是——

　　“预选赛、一回战、二回战、三回战、四回战、准决胜、决胜！留到越后面，剩下的队伍越少，球场就越大，关注我的观众就越多！球打起来就越开心！”

　　说这话时，丑三中学男排最远也止步于刷人最多的二回战，只是在东京圈内小有名气。

　　女排的成绩则更差，连全国都进不了。

　　“嗯……只要阿木你开心就好。”

　　“？难道小雫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们女排都没通过东京都预选呢。”

　　“！”

　　木兔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类似于“在因为虫牙被禁止吃糖的朋友面前高兴地大口吃了一块巧克力”的事情。

　　引坂雫没有被他无意识的炫耀伤害到，相反，对木兔表现出了能有所自觉的情商，她感到欣慰。

　　“对于进不进全国、留到哪一步，我没什么想法哦，阿木。毕竟，我只是个不上场的替补嘛。”

　　被那么多观众注视着打球，会不会更开心，引坂雫是不知道的。

　　可以确定的是，观众的视线只会追随者场上的人和球。没有人会关注没有参与比赛的替补。

　　木兔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是说：“这不是才二年级嘛！小雫，你未来的机会可是很多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一手叉腰，笃定的语气听上去难得有了身为三年级前辈的气概。

　　用“未来”这样的词汇宽慰他人的丑三王牌在未来成为了枭谷王牌，引坂雫却并没有从替补变成首发，就从东京转学到了尼崎。

　　尽管分隔两地，引坂雫和包括木兔在内的旧友和同学也一直有保持联系。

　　因为电视地上波只会放准决胜和决胜赛，二人还约定好了，如果枭谷打进中央球场，引坂雫一定会准时收看。

　　非常美好的愿望。

　　虽然没能实现。

　　好在这家居酒屋老板竟然找到了网络转播并且投屏。

　　引坂雫向老板询问过视频的来源，发现是付费网站，便转而询问店内的播放场次和时间，决定在店内观看。

　　说实话，比赛拍得挺烂。

　　没有解说，没有得分后的慢动作回放，没有镜头切换，直直地一个视角拍到底，小屏幕则是比分牌。

　　收音设备也十分单一，各种嘈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完全听不清人声。

　　不懂排球的人看了完全不会觉得有意思。

　　就像现在，店里除了自己，店长，以及在枭谷比赛刚开始时风风火火进来的双胞胎兄弟以外，大部分都只是看了几眼就不感兴趣地撇开眼。

　　甚至还有客人刚进来就和老板说，你也放点别的嘛，足球什么的，大家都爱看啊。

　　闻言，那对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大声嘀咕说“排球有啥不好的”，另一个则说“看不懂比赛就是这样的”。

　　客人便悻悻住了嘴，不再半开玩笑地劝说老板。

　　“你们两个，嘴巴安分点啊。”

　　乘着上菜的间隙，老板半是警告地说。

　　“本来就是嘛。”

　　“话说藤村前辈，啥时候放稻荷崎的比赛啊？”

　　在点单时已经拌了好一会儿嘴的双胞胎一人一句地回答。

　　喊藤村老板为“前辈”，看来也是稻荷崎的学生。

　　“网络转播的话，随时可以换的吧？放稻荷崎的比赛吧！让前辈看看我们的风采！”

　　“臭小子，我早就看过了。按顺序播放懂不懂，而且店里还有人正在看呐。”

　　这个“有人”，指的当然是引坂雫。

　　“哦——”

　　双胞胎自以为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中一个搭话说：“喂，这个，换成别的比赛，你没意见吧？”

　　引坂雫的目光沿着对方敲了敲自己桌面的指节，又看了看男生指着上方屏幕的手。

　　没用敬语的语气，就像闯入视线的金发一样，丝毫不客气。

　　一般的食客也许愣怔一下便会顺着他的话点头同意了吧。

　　但对专程来看这一场比赛的引坂雫来说，指甲修剪得干净这一点，不足以抵消对陌生人搭话时的没礼貌。

　　“我有意见。”

　　“啊？？”

　　“我说，我有意见。先来后到，你想看别的比赛的话，请在这场结束之后。”

　　引坂雫用的是在尼崎本地，尤其是居酒屋这种地方很难听到的标准语*，用的还是敬语。

　　被男生的大嗓门吸引过来的其他桌的客人为此侧目了几分。

　　遭到拒绝，金发的男生不爽地撇了撇眉毛，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占理的表情。

　　他身旁，有着同一张面庞的兄弟则是幸灾乐祸道：“好逊。”

　　“闭嘴吧阿治！”

　　男生置气一般别过头去，不再看这边。

　　表情生动无比。

　　那一金一银两个颜色的脑袋凑在一起，莫名有种熟悉感。

　　啊。

　　引坂雫目光扫过居酒屋杂志架上的月刊排球，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名字和称呼方面。引坂 雫（ひきさか しずく，hikisaka sizuku）。阿木，ぼっくん bo-kun。小雫，しっちゃん si-chan。木兔，bokuto，木遁bokuton，木刀bokutou。
　　*时间线方面。现在是2011年8月，小雫和宫双子同一级，都是高中一年级，木兔是高中二年级。
　　*IH的网络转播方面。我在推上搜到的，最早的是能看到2013年有人看了IH的网络转播，2014年有人在问有没有网络转播。合理推测，当时网络转播途径应该比较小众，没有知名度。至于2011年有没有IH排球赛的网络转播，我不清楚，就当它虽然有，但是是小众付费观看的吧。事实上，现在春高的比赛就有付费观看配信的网站。
　　*为什么写的是尼崎市：稻荷崎原型据说是尼崎市立尼崎高等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