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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解开疑惑 ...

  •   她记得那天踏上乾坤殿外的台阶时,自己一蹦一跳,两个小辫子甩得老高,嘴里还哼唱着歌谣:“……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乾坤殿里父皇笑得开朗,笑得身上的龙袍都皱了,抬手指着一个少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望朝的五皇子——卫期邈。”
      那是一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白皙的皮肤格外引人注目,还带着点婴儿肥,眼眸里像藏着的春杏,明晃晃的一片。
      此后她便和少年成了形影不离的玩伴,偷过尚衣局也烧过御膳房,抓过麻雀也打过夫子,而他也总是替自己挡在父亲的责骂前,让她免受了许多责罚。
      但那时的少年,也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质子而已。
      五年后,少年期满回国,少女走向女帝的一生,两人各赴前程。
      “杏花微雨正当时,几番春意已阑珊”是胥千华对这段缘分的绝笔。

      如今时过境迁,再见到卫期邈,惊喜中也带着丝丝苦涩。

      “姑娘,好久不见。”卫期邈眉眼弯弯,一只手向胥千华伸出,恰好露出他白皙的手腕。
      胥千华低头浅笑,轻轻把手放在他的手掌心上,语调上扬:“好久不见,小郎君。”
      卫期邈一把拉起胥千华,却又很快松开了手,像是向谁避嫌似的,但胥千华似乎并未在意,只是转而向长袍男子笑道:“你确定还不走吗?”
      男子看着满地狼藉,脸涨得通红,此时周围行人更是议论纷纷,他无可奈何,气愤道:“你们等着,都给我等着!”说完便甩手而去。
      周围的行人纷纷拍手叫好,对着地下其他起不来的下属一顿唾骂,他们无力反抗,只当是公开处刑了。
      卫期邈背过手笑看胥千华,但当目光落在她脖子上时,却微微一怔,双目骤然一深:“你脖子怎么还没有好?”
      “无碍。旧伤添新伤,自然好不了。”胥千华昨日只是用觉昭和尚给的跌打损伤药抹了抹伤口,反正能够止血便足够了。
      “新伤?你是说那东西……”卫期邈剑眉微皱,指尖轻轻扣紧。
      胥千华没有说话,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只是嘴角轻轻绽放。
      她长身而立,走到老妇人旁边,单膝跪下,从袖中掏出钱袋递给妇人,轻声道:“我没有其他可以帮助您的,您就拿着这些钱带孩子去看看病吧,不要耽搁了病情。”
      老妇人眼中含泪,滴滴往下掉,哽咽道:“谢谢少侠……谢谢……老妇真的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您就快起来吧!”胥千华双手扶她起来,妇人臂弯里的孩子还在哼哼地叫。
      待胥千华转身寻找卫期邈时,原地已没有他的身影。
      “来无影去无踪。还真是个贵人。”
      不过,我们应该很快会再次见面了。
      胥千华无奈摆头,重新戴好金钗,收拾行囊,朝马行去了。
      马行就在出城门口,是个稻草堆搭成的棚子,破破烂烂的,停着几匹看起来疲劳不堪的马,还有几个袒胸露臂的汉子。
      “你好,我要一匹马,跑得最快那种。”
      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稻草的黑皮老汉,漫不经心道:“就这几匹老马,你随便选吧。”
      “老马怎么跑得快?”胥千华心中不爽。
      黑皮老汉满脸不耐烦:“我们哪里知道?要租就租,不租就快滚。”
      胥千华疑惑:自己的穿着打扮还算体面,语气也没错,这人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这是做生意的样子吗?不会做就别做。”只见胥千华抱臂而站,鼻尖正对着黑皮老汉。
      “你这败家娘们,还给我杠上了。别不识抬举,快滚。”黑皮老汉不敢下风,黑眸里燃起火焰,气势不小。
      胥千华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么粗鄙的言语,简直不堪入耳!
      “你们都是些什么蛮横无理的人,真是败了罗浦镇的好名声!”她极力想要和他们理论一番,但想着人留一面的道理,也就作罢了。
      这时,马行的所有汉子都笑起来了,笑声诡异,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逃命的声音。其中一个年轻点儿的人戏谑道:“这方圆几里谁不知道罗浦镇是个吃人的地方啊!还好名声呢,就不怕折寿?”
      胥千华语塞,想起之前的种种。虽然隐约猜到这里地方官吏的作风不正,但是总归是有个别现象的,又是他国的国事,自己无非能帮一个是一个,所以便没深入探究了。
      那照他们的话,罗浦镇的黑暗比自己想的更大?
      “什么意思?”
      “姑娘是个外地人?”对方警惕地看着胥千华。
      “我是路过此处准备北上。”
      此时棚子的对面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很快隐没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神不知鬼不觉。
      “那你就赶快走吧,别逗留了。说句实话,好马,我们绝对没有。你若真的需要的话,去前面的芙蓉镇看看吧。”说完还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看来他们并没有想要透底的意思,胥千华灵机一动,语气急转道:“谢谢你们的提醒。我看各位兄弟日子也不好过,有什么难处可以给我说,我有亲人在望都做官,或许能帮到你们。”
      汉子们半信半疑,胥千华又加了一句:“反正你们说了就当是在我耳边吹了耳旁风,我左耳进右耳出,绝不往心里去,说不定到时候去了望都我也就忘了。”
      这时,他们紧绷的脸庞才松了一些,不过依然紧张兮兮的,眼神飘忽不定,有人小声道:“我们镇长无恶不作,我们的日子都是被他害的。”
      “对啊对啊,搜刮粮草金银都算好的,那些被拐卖的儿童妇女才是惨啊!”
      “反正我猜郊外客栈出现的怨魂就是朝他去的。”
      “还有手下那些个狗腿子都不是人,真该叫怨魂收了他们去。”
      汉子们你一嘴我一嘴,叽叽喳喳,像是憋了许久终于爆发了的火山,喷涌不止。
      胥千华大概明白了所有事情,但是说到那个怨魂的话……
      “你们认识‘魏万枝’吗?”她想起客栈外那棵十五年前种的柳树,明明才初春就枝繁叶茂,着实奇怪。
      汉子们集体沉默。
      这边,胥千华知道问到点子上了,补充道:“她在给我的信里说,她在罗浦镇郊外开了个客栈,我想着这次来拜访她的,结果没见到。”
      “说来我们也有十五年没见了。”
      魏万枝姑娘,在下得罪了。
      “你是万枝姑娘的朋友?”
      “对,你们认识她啊!”胥千华装作十分惊喜的样子,不停眨巴眼睛。
      汉子们彼此对视,谁也不说话,眼神忽然变得悲伤,但其中一个人却死死捏紧拳头,紧紧咬着下嘴唇,怒火在心口燃烧。
      “我真的很想她的……”话未出口,那汉子就重重一拳砸在棚子的木桩上,接着竟大喊起来:
      “万枝姑娘就是被那禽兽害死的!”
      其他汉子立马按住他,捂住他的嘴,但是他挣扎得很厉害,嘴里咕哝着几句听不清的话,但没过多久,他突然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胥千华却是心头一紧:那极有可能魏万枝就是怨魂!那她杀我干嘛?我又没害她,整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们是说,她已经去世了?”
      “姑娘,你快走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之前的黑皮老汉此刻惊恐万分,握住的手还在颤抖。
      胥千华知道他们是不想受到牵连,她只好向他们道别离开。但是她没有选择出城,而是回到郊外客栈去了。
      “魏万枝,希望你可以让我浪费的时间变得有价值。”

      到达客栈时,已经是申时,天光逐渐暗沉,胥千华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那棵柳树依旧枝繁叶茂,伴着客栈安静地矗立在土地上,受着各种各样花朵的跪拜,像是这一片的守护神,神圣不可侵犯。
      胥千华站在客栈门口,盯着地下几摊未清洗干净的血迹,如同猛兽吞噬她的勇气,阻止她推门而入。
      “胥千华,来都来了,你一定要搞清楚来龙去脉。”她小声为自己打气,轻声取下头上的镶白玉金钗,紧紧握住。
      推门的刹那,一股寒风卷着灰尘吹起她的发丝,光亮透过门口照进客栈,空气中漂浮着许多细小的灰尘。
      客栈内部分上下两层,装饰简单。一楼摆着四套桌凳,两边有楼梯通向二楼,不过可能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楼梯残缺了几个角,楼上每个房间紧闭,走廊上挂着灰扑扑的灯笼。
      “里面看着还是有点瘆人。”胥千华裹了裹身子,抬了抬腿还是止住了。过了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踏出了第一步。
      几乎在同时,客栈的门口猛地关上,胥千华猝不及防地大叫了一声“啊”。
      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冰凉的手扣上了她光滑的脸庞,缓缓地从颧骨处滑到了嘴角旁,接着她的耳旁飘起了白气,缠绕着她。那娇媚的声音突然响起:
      “送上门的猎物可真是稀罕。”接着便是穿透云层的笑声,犹如地狱使者,胥千华手上满是鸡皮疙瘩。
      胥千华想要抬起握着金钗的左手,却动弹不得。她脸色苍白,心跳加速,好像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煎熬,喉咙里也灌满了惊恐的泪水,现在的她简直手无缚鸡之力。
      对方却不紧不慢,手慢慢掐住下巴,把她的头向后扳,扯唇一笑:“记住今天,你的死期终于到了。”
      胥千华可以感受到她掐住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宛若第一天晚上,空气迅速从喉腔溜走。她全身微抖,眼神光逐渐消失,无数的画面在脑中划过。
      终于——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
      “魏万枝!”
      对方的动作戛然而止。门缝里透出的几道光影在地上斑驳交织。
      “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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