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坞》凉尘cl

46、暑假(三)

　　两人醒来已是中午了。梁洛雨懒洋洋的枕在陈星尘的胳膊上。
　　陈星尘：“我去简单弄些吃的，洛雨。”
　　梁洛雨：“嗯哼，不要......再抱一会儿......”
　　陈星尘：“乖。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先起来吃东西。”
　　梁洛雨：“我肚子没叫，是你的肚子吧......唔，好像是比夜里扁了一些。”
　　陈星尘：“哎，你干什么......痒的很！”

　　起床后，陈星尘炒了几个小菜，又煲了一锅粥，她们坐下准备开动，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桌子上剩下的半瓶红酒。
　　陈星尘刚一伸手，梁洛雨抢先一步按住了酒瓶。
　　陈星尘：“诶，不是......洛雨，我酒量不至于这么差的，昨天是喝的太急了才醉的那么快。”
　　梁洛雨：“呵。罚你这两个月都不准喝酒了。”
　　“好吧。”陈星尘站起身来，扳过梁洛雨的头就在唇上啄了一口，“倒也无妨，如今可没什么要靠喝酒才敢做的事情了。”
　　梁洛雨：“......你！”
　　简单吃过午饭后，梁洛雨又开始打起瞌睡。
　　“洛雨，撑不住就再去睡会儿吧。好好休息，今天就用来倒时差，我去洗碗，等下过来和你一起。”
　　“嗯......”
　　等到陈星尘回到卧室，梁洛雨在收拾行李箱。陈星尘刚想凑过来帮她一起挂衣服，不料梁洛雨却朝她递来一个包裹。
　　“呐，这个给你。”
　　“哎？” 陈星尘拆开包装，那是一只掌心大的木雕，细看是一只绘了彩色染料的小鸟。深蓝色的翅膀和尾翼，脖子上是一湾浅蓝，两颗眼珠灵动精巧。陈星尘想起来，她曾在视频通话里见过梁洛雨在画室里摆动类似的雕刻。
　　“这是你自己雕的？”
　　“是呀，送给你。”
　　梁洛雨用眼神示意陈星尘摆在窗沿上，“这是我在学校里经常能见到的一种山雀，我时不时在窗外洒些薯片碎，就会引它们来。我想你以后也能经常看到和我一样的窗景。”
　　“嗯......我会拿去实验室，摆到窗边。” 边说着，陈星尘边牵过梁洛雨的手，“你的这双手是上帝的礼物吧，不管是画画、写字还是雕刻，都是这样灵巧。”
　　梁洛雨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星尘，忽然含羞的低了头，轻笑了一声。
　　陈星尘：“嗯？怎么了？”
　　梁洛雨：“你说‘灵巧’，倒让我想到了别的。”
　　陈星尘：“嗯？”
　　梁洛雨：“没什么......”
　　陈星尘：“哎！你！” 陈星尘明白了梁洛雨在想什么，瞬间也羞红了脸。她挠了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洛雨：“看来，星尘你并不觉得。”
　　陈星尘：“说什么呢......不是，我，我很喜欢......”
　　梁洛雨：“好了，不逗你了。还有这个，给你。”
　　梁洛雨又从行李箱里递过一个活页手写本，纸张好像有些厚，像是本画集，陈星尘坐过床边，梁洛雨也随她坐下。
　　“横过来打开。” 梁洛雨一边用手势示意道。
　　陈星尘照着梁洛雨的指示，横过来后她发觉这其实是一本日历。每一页是一个月，一侧是手写的日期和星期对照，一侧印着照片，在页脚的地方，还有一行或中文或英文的诗句摘抄。这字迹陈星尘再熟悉不过。
　　梁洛雨自己创作了一本日历给她。
　　“这是我这几年走过的地方，都是用你送我的相机拍的。我选了其中12张我最喜欢的，组成了这画册。”
　　陈星尘一页一页翻着，看着梁洛雨拍摄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一副摄影作品，有些是在国家公园一隅，有些是在高楼庙宇间的天际，横跨了四季和整个美洲板块。
　　“你拍的真好......可是，”陈星尘注意到这画册里的一个细节不大寻常，“为什么你在3月放的照片是盛夏，在6月放了金黄落叶，又在9月放了雪原？”
　　“我不想你明年看着我过去的足迹，总好像活在过去似的。往前看，就能多一些期盼，一年四季轮回的快一些，我们下次见面就也快了些。”
　　“很有趣的角度！只可惜人们习惯了在冬季里期盼春日，却不习惯在盛夏里预感秋凉。”
　　“我不这样认为呢，每个季节都有其独特的美感。你说秋日落叶凋零，我却在一日晨起发现后院一夜间变换成漫天漫地的金黄，那是我见过最美的关于秋天构图。”
　　梁洛雨把日历翻到7月，那是一张院落里的落叶图，确实铺满了地面和院子里木头桌椅。
　　“我知道的。我也不这么想，你看我最喜欢的还是冬天呢。只是我不擅长寻得你取景的角度，很多画面拍不出来，只好用脑子去记忆了......”
　　陈星尘抱过梁洛雨一起靠在床头，她要梁洛雨给她讲每一页取景的故事。

　　讲完最后一页，陈星尘意犹未尽，她的手指反复摸着日历的页脚：“谢谢你，洛雨，送给我这么用心的两件礼物。”
　　梁洛雨：“还有呢。”
　　陈星尘：“还有？”
　　梁洛雨：“是啊，这是去年的生日礼物，木雕算是前年的，马上，就是今年的生日了。”
　　——啊！！！
　　陈星尘喜出望外的看着她的小姑娘。梁洛雨像魔术师一样，左一件礼物，右一件礼物，变戏法似的拿给她，箱子里的东西掏不完似的。
　　梁洛雨下床，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包裹很好的泡沫盒子。她小心的拨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香水瓶。
　　从外形上陈星尘没认出来是什么牌子，梁洛雨又故作神秘的盖住了瓶身的标签，向空中喷了两下，用画本吸了味道递到陈星尘的鼻前。
　　“闻闻看，告诉我，你的感觉。”
　　陈星尘像只乖巧的小猫，凑上前去嗅了嗅。
　　她对气味是敏感的。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青草香气，好似春日雨后裹着泥土而出的嫩芽，一种生命力勃发的冲击感，香甜而不腻，而后这股味道退散，幻化成一缕淡淡的花香，好似几种花的混合，有玉兰、海棠、可能还有佛手柑，多的她分辨不出，只觉这里还有一丝佛堂的味道，她不确定是不是琥珀。
　　陈星尘不知道如何向梁洛雨描述，只觉得这感觉复杂又浪漫，好像回到了初吻那天......那时她被梁洛雨吻的神魂颠倒，唯独对那稻草地混着梁洛雨的体香的味道记忆很长久。这款香水一上来给她的冲击太强了，她确信没有在大牌香水里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陈星尘：“洛雨......我......”
　　梁洛雨：“嗯？”
　　陈星尘：“我想起了一个地方。我不好意思讲，怕你笑话我。”
　　梁洛雨：“你说吧，我平时也不少笑话你，这里又没别人。”
　　陈星尘趴在梁洛雨的耳边，红着脸小声说给了梁洛雨。
　　只见梁洛雨撤去了挡住标签的手，她把瓶子转到了正面，上面用娟秀的花体字写着：夏夜青坪。
　　“青坪！” ——果然如她的感知！梁洛雨也是同她一样的感受。陈星尘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只渐渐朦胧了双眼。
　　梁洛雨：“星尘，一瓶香水可以用很多年，我送你这个礼物是想着以后无论我们如何，它都可以一直陪伴着你......这是我这学期的一堂选修课的作业，我自己跟着那天的记忆调配的......”
　　——竟是梁洛雨自己调的！
　　陈星尘心弦被撩拨的发乱，她飞快的抹了两下眼角，不等梁洛雨说完，便深深的，深深的吻了下去。
　　中午刚刚被打理整齐的床铺，很快又变得凌乱......渐入佳境之时，陈星尘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不知是谁这么不知风情的打断了她们。
　　陈星尘无奈的摸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是林师姐。
　　“洛雨，可能是实验室的事情，我得接一下。”
　　“......嗯。”
　　陈星尘接起来电话。
　　“——喂，师姐。”
　　“——喂，小星尘，在哪里呢？”
　　“——啊，在见个朋友，这会儿没在学校。”
　　“——在赶路？”
　　“——啊，没有啊！”
　　“——哦，听你怎么气喘吁吁的。行吧，等下3点半，老板喊我们开组会，你赶得回来不，说是重要的事情。”
　　“——3点半吗？唔......” 陈星尘看了一下手表，“应该可以，师姐。”
　　“——好，那等下见了。”
　　“——好，拜拜。”
　　陈星尘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按了两下太阳穴，随后趴在了枕头上，深吸了一口那上面的香气。胸口还在起伏，她想让自己快些平静。
　　枕上那气味的主人从身旁搂住了她。
　　梁洛雨：“要去学校？”
　　陈星尘：“嗯......我得打起精神来......虽然酒已醒了......但还有些头疼。”
　　梁洛雨：“我和你一起。”
　　陈星尘：“不用，洛雨，你在家休息吧。我们要开组会，你也没办法旁听的，我照顾不到你，反而让你干等着。”
　　梁洛雨欲言又止。
　　陈星尘：“哎，这种临时组会一般都是通知事情，不会很久的。你放心吧，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梁洛雨：“星尘......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陈星尘：“我也是。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还有好多、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不着急，还有一整个假期呢。”
　　梁洛雨把陈星尘揽到怀里，用下巴抵着陈星尘额前的头发，“傻子，我想说的不是你想的这些......你早点回来。”
　　陈星尘软的化作了水，只尽情靠在梁洛雨身上，温柔的回应道：“好，一定。洛雨，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每一件都很喜欢。我也有礼物要送你，只不过现在还没好。”
　　“还没好？”梁洛雨不解。
　　“嗯，过两周你随我一起去拿。”
　　“这么神秘。”
　　“那当然。”

　　一小时后，陈星尘坐在了会议室里。面前的江冉教授气色大好，看着心情非常不错。
　　“今天喊大家来，是过阵子有两所合作大学的教研团队来咱们学校做学术交流。我们课题组很荣幸被选作了主要接待团队。”
　　教室里响起掌声。
　　“林林，等下我和你交代一下具体的事宜。我们要代表北江大学保持好风貌......”
　　后面的内容陈星尘没有在听了，这件事只要不落在自己头上就行。梁洛雨回国的这段时间，她不仅辞去了兼职，在实验室的工作也自然要放放水的。
　　会后陈星尘第一个走出教室，却被江冉叫住了脚步。
　　江冉：“这么着急，干什么去。这两天在实验室都没见到你。”
　　陈星尘：“我......我表姐来北京，我约好了带她逛逛景点。”
　　江冉：“哦？她不能自己逛么？”
　　陈星尘：“唔......她从老家乡下来的，亲戚嘱咐过，怕她一个人在大城市走丢。”
　　江冉：“.......”
　　她凝视着陈星尘，似乎在等着她自己说出口。
　　陈星尘明白江冉的意思，她不喜欢学生被学术以外的事情分心。可如今是梁洛雨回来了，是陈星尘做一切努力的根本源头，若不能陪着梁洛雨，做这些科学研究又有什么意义？她握紧拳头，摇头道：“不行，我这个表姐普通话都讲不好，真的会走丢。抱歉了教授，我这段时间可能都要减少来实验室的时间了。落后的进度，我一定会补上的！”
　　江冉微微扬起下巴，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但对自己的爱徒又有些无可奈何，“南大的吕淼教授，在和日本的研究所合作相类似的课题，下个学期，他想请我们实验室的代表同学去交流学习。他是我的老同学了，我们都觉得这个项目未来1年内一定会有大突破进展。我报了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啊好，好的！谢谢教授！”陈星尘连连点头，她笑起来的童真样子让江冉放心了许多。这是她最寄予厚望的学生，也是她最疼爱组信任的学生。
　　“——去吧。”
　　“——啊？”
　　“——去陪你的表姐吧。”

　　陈星尘刚迈出实验楼的大门，就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看到了一个身姿纤细的女生，正弯腰对着草地上的鸽子拍照，和梁洛雨身形还蛮像。
　　她戴着一顶咖啡色的鸭舌帽，黑色的镜框，一件白T配着卡其色工装裤，肩上斜挎了一只帆布包，很像是一名年轻的生物系研究员。
　　定睛一看，这女生手里的相机，不就是陈星尘前几年给梁洛雨买的款式？等等，这女生好像......就是梁洛雨！
　　陈星尘惊慌失措，赶紧朝她跑了过去。
　　陈星尘：“洛雨？你怎么自己找来的？”
　　梁洛雨：“随便问两个同学就知道化学实验楼在哪了。我睡不着，便过来等你。”
　　陈星尘：“哎！你咋不给我发个信息？万一我从另一侧的小门出，你就不怕我们走散了？”
　　梁洛雨：“有缘自会遇见的。”
　　陈星尘：“？？？”
　　梁洛雨：“干什么这样看我，我来找你，你还不开心了？”
　　陈星尘：“怎么会.......”
　　她当然是开心的，她只是担心梁洛雨人生地不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不过转念一想，她和梁洛雨在一起已经3年了，在某些方面，她们已经是再亲不过的情侣，可在某些方面，她们未曾真的一起生活，梁洛雨的思维模式总有些艺术家般天马行空的清奇，陈星尘仍然无法预测她的行动。
　　这让陈星尘多少有些懊恼。
　　陈星尘：“没，洛雨，我是在看，没见过你这身打扮呢。”
　　梁洛雨：“嗯？”
　　陈星尘：“就......还蛮适合你的。好看又高知。” 陈星尘不大知道怎么夸人漂亮，用词虽朴素，但这是实话。她从前只见过梁洛雨穿普通学生装，今天这一身户外学者的装扮，把她本身骨相高级的美感衬托的淋漓尽致。
　　陈星尘：“只不过你又不近视，哪里来的眼镜？”
　　梁洛雨：“没有度数。一副平镜，配今天的造型。”梁洛雨淡笑着说，“星尘，别担心我。我下午睡了晚上反倒又睡不着。”
　　梁洛雨被陈星尘盯着看的有些害羞了，便就着陈星尘的担心换了话题。实际上除了担心时差倒不过来的问题，梁洛雨确实是一刻都不想离开陈星尘。前脚陈星尘刚出门没多久，梁洛雨就自己寻了过来。
　　陈星尘：“好，那我带你在学校里转转。上次来还是那年暑假吧？我记得当时到这里天都黑了。你看，其实这里白天的景色还是很好的，不输一般的公园。”
　　梁洛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