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谋（重生）》一二人耳

71、第 71 章

　　“什么？”

　　“什么？”

　　莫说是赵石，这回连赵荣都惊到了，他哆嗦着唇：“小姐要，要杀人？”

　　林清瑜看了两人一眼，点头，“对，周员外。”

　　别人都欺到头上了，她自是没有咽下这口气的道理。

　　在天香楼拦着孟渊，只是当时还有庞慕和周家人在场，那般直接杀了周员外，实在有些难办。

　　可忍一时越想越气。

　　她缓缓踱步，在赵荣兄弟二人跟前走来走去，又觉不妥，转而问起他们，可知周员外平时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来云县的时间不长，与周员外也只今日打了一回交道。她感觉不好，不代表此人就不是个好人。

　　若是个对云县有益处，将百姓放在心中的人，她或许不忍也要将此事忍下去。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赵荣开口道：“小姐有所不知，那周员外年轻时候浪荡不堪，刚及冠时家中就有十几房妾室。也不知是不是他年轻时亏了身子的缘故，生下六个女儿后一直没个儿子，近几年越发疯魔，除了抢清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外，还…”

　　“还如何？”

　　“还去抢掠那些生过儿子的妇人。”赵荣难以启齿。

　　赵石接着道：“他不知哪里听来的外门邪说，非要说生过儿子的妇人只要怀胎必定还是个儿子，所以就去抢掠那些生过儿子的妇人。我们兄弟二人离开云县时，他已陆陆续续抢了十几个妇人回府。那些妇人的阿爹丈夫去周家闹、去衙门闹，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领回去一具尸体。”

　　“他胡作非为至此，云县就没能管得了他的？”

　　赵荣：“如何管？云县县丞是他女婿，自是不可能关押他。跑去襄州衙门告，周员外的三女儿又是襄州诸曹从事的妾室，也是包庇隐瞒。”

　　“便这般求告无门？”林清瑜心惊。

　　赵荣叹了口气，道：“周家除了会让人将妇人或者女儿的尸体领回去外，还会再给几两银子，那些女儿被周员外糟蹋的人家不肯收钱非要一个公道，一般被打个半死或者打成残废也没法再去告状。至于那些娘子被周员外掳走的，往往收了银子便不再提此事。”

　　这……

　　乱世人命低贱，林清瑜是知道的。

　　可现下还不是乱世，反叛军还没出现呢，云县也不算偏僻落后，居然有人可以只手遮天、视女子如草芥到这般地步？

　　林清瑜听着，眼前好似出现了那些女子被凌虐至死的画面，转过头去，却在转头的那一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砸在地上。

　　赵荣惊讶地看着她。

　　“要女人生儿育女，却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

　　“畜生，一群畜生！”林清瑜压着嗓子，骂了一句。

　　不知是骂那周员外，还是骂那些收了钱息事宁人的妇人亲属。

　　再转过身，她已收拾好情绪，看向赵荣，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就算不为我自己，为那些枉送性命的女子，我也要周员外死，二位可愿助我？”

　　赵荣抱拳跪地，“愿为小姐赴汤蹈火！”赵也学着大哥的样子，喊：“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林清瑜将两人拉起。

　　杀人这事儿她毕竟没有经验，一时间没有什么计划，不知该从何下手，三人商讨一番，决定今日先去周家打探一番，看看周府的守卫情况如何，再行商议。

　　赵荣与赵石要离开，又被林清瑜叫住。

　　“赵大哥，你独自一人去周府，见机行事。赵二哥，我还有一事要交给你去做。”

　　赵石望了眼赵荣，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几分疑惑，不知林清瑜要说何事。

　　赵荣抱拳先行离开。

　　林清瑜见人走了，方才开口问：“赵二哥今日可瞧见依人了？”

　　*

　　周府后院。

　　正房屋内燃着蜡烛，光线投在墙上，映出两道交缠的身影，地上散乱着衣裳鞋袜，首饰七零八落。

　　身下女子没了动静，周员外顿觉扫兴，刚想离开，眼前忽地浮现出今日在天香楼遇到的俏丽身影，端起一旁黑漆漆的药碗，将其中尚有余温的汤药一饮而尽，又继续行事，丝毫不管那女子是否还有进气。

　　几道黑影突然落在周府后院，避开周府巡逻的小厮，摸向后院正房。

　　“吱——”

　　房门刚刚打开，兴头上的周员外发出一声暴喝：“滚出去，别搅了……”

　　未尽的话喉咙口，他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匕首划过喉管的瞬间，疼痛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皮肤，他下意识捂住伤口，拼尽全力想要阻拦鲜血溢出，但红色的血液如滔滔江水从指缝间蓬勃而出，染红了他的双手。

　　他的身体无力地倒下，眼中光芒逐渐黯淡，却是连行凶之人长什么模样都未瞧见。

　　又是一道身影进入正房。

　　一袭石青色团花暗纹大袖衫的孟渊旁若无人地走进周府正房，他冷眼看着床榻上的没了呼吸的身影，一蒙面黑衣人按在周员外的脉搏上，确认摸不到任何跳动的痕迹，躬身回话：“启禀殿下，人死了。”

　　“那个呢？”孟渊连手都没有抬，只是眼神落在床榻上那女子身上。

　　他们进屋这么会儿时间，若人是清醒的也该发出点动静。

　　那黑衣人再度上前，伸出手按在周员外身下那女子的脖子上，片刻后答：“也没气了。”

　　“可惜了。”若是早来片刻兴许还能救下一条命。

　　孟渊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他随后推倒一支蜡烛，离开周府正房，按照之前花问说的路线，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周府，一路上，连一个巡逻的小厮都没有遇上。

　　几个跃身后，刚落在周府墙外，花问便扭送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凑近前来。

　　“殿下，这人说是林宅的。”

　　孟渊抬眸，有些惊讶：“赵荣？”

　　赵荣并不知道今日天香楼二楼发生了什么事情，听了林清瑜的吩咐来周府踩点，却没想到刚一靠近，就被花问擒了，若不是今日见过花问为孟渊驾车，连连说是自己人，是林宅的，赵荣险些折在这儿。

　　花问过往常在云县练兵，对襄王府的事情不甚了解，更别说是赵荣赵石这样才加入王府没多久就叛逃出府的小喽啰。

　　今日驾车他的身心也都在车厢中的二人身上，丝毫没去注意林家都有哪些人。

　　孟渊抬眼，花问松开了赵荣的胳膊，但没替他松绑。

　　赵荣不敢有什么怨言，看着孟渊，一五一十地将林清瑜打听周员外过往作恶，吩咐他来踩点以便将来动手杀人的事情都说了。

　　听罢，孟渊沉默良久。

　　这小姑娘，果然是个冷心冷性的。

　　也，和他想一块儿去了。

　　现下人已经杀了，赵荣不必再踩点，孟渊让他回去复命，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花问看着自家王爷走的方向，不是去林宅而是去客栈的，觉得奇怪，下意识问他：“殿下不去将这一好消息告诉林姑娘？”

　　“什么好消息？”

　　“自然是您帮她杀了周员外这个消息呀。”花问理所应当道。

　　孟渊停住脚步，垂眸看向自己的下属，沉吟道：“本王杀周员外是为云县百姓，不是为了林清瑜。”

　　好，不是为了林姑娘，是为了云县百姓。

　　花问笑而不语。

　　他没再继续这一话题，突然感慨道：“林姑娘容貌甚丽，殿下都对她青眼有加，不怪那周员外对她有非分之想。”

　　花问并不知道天香楼二楼包厢中的对话，只是孟渊方才吩咐找死士，而后又到周府来，他也在周府外听了一阵子墙角。听到那已七老八十的周员外是如何肖想林清瑜，如何在后院发现一个和林清瑜年岁差不多、模样相似的丫鬟，后又是如何将人逼良为娼、折辱那丫鬟的。

　　他身经百战，在襄王府面对皇室、杨家轮番陷害都能全身而退，却还是在听见那周员外折磨丫鬟时，气得牙痒痒。

　　“本王何时对她青眼有加？”孟渊否认，“本王是为了承之才留在云县照顾林姑娘，不是出于私心。”

　　花问：“可谢公子和林姑娘的婚事都已经退了，谢林两家如今不结仇敌已是上上大吉，绝无半点结亲的可能。”

　　孟渊：“那同我就有？”

　　他是谢太傅力保的皇长子，是谢承之二十年的挚友，与林氏结亲？那林氏都半只脚加入太子阵营了。

　　花问：……

　　“殿下在林姑娘那儿受委屈了？”花问替林清瑜找补道：“林姑娘自小娇惯，任性胡为了些也是正常，突发如此大事被林大人除族，一时间接受不了闹些情绪也可以理解。女儿家向来感情用事，偶尔一两句话说错，王爷也该体谅她些。”

　　“体谅？本王体谅她什么，是本王害她除族的吗？”孟渊心中忿忿，“是她伤了谢安之又毁了她自己的名声，林大人才将她除族。到了云县本王对她还不够好吗，又是送人又是送银子的，本王居然都不可以……”

　　喜欢她。

　　孟渊不想再说。

　　想起在林宅听到的那番话，那虽没瞧见神情但也可以想象的震惊。

　　林清瑜当真是不可理喻，真不明白承之喜欢她什么，他又喜欢她什么。

　　不过是有副姣好的皮囊罢了。

　　孟渊沉默半晌，良久，转过身，对着赵荣道：“周员外已死，周家自会内斗再难对林清瑜产生什么威胁，本王明日一早启程回襄州，替本王转告林清瑜，让她……随她去吧！”

　　到嘴边的“多加保重”又咽了回去，孟渊没好气地拂袖离去。

　　那一句“怎么可以喜欢她”实在是太过气人，他才不要让她保重身体呢！

　　花问肉眼可见自家主子三两句话聊生气了，相伴孟渊十几年，自京城起就跟着孟渊，他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

　　当初在王府在皇宫，襄王殿下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不论是面对乳娘的背叛、还是贴身太监的毒杀，他向来神色淡淡，还是头一回被气成这样。花问真想现在就喊上风闻几人，一块儿去林宅问问林小姐，到底说了什么。

　　明明殿下进宅子的时候，疲惫的脸上还是带着欢欣的，可一炷香后出林宅，周身冷得像是严冬的寒冰。

　　孟渊与花问离去，死士们也各自散去隐入黑暗之中。

　　只剩下说了一句话的赵荣，在风中凌乱。

　　要不，先替他把绳子解开呢？

　　*

　　周府另一间厢房之中，亦有一男一女躺在床榻之上，男人额上有薄薄细汗，女子趴在他的胸膛，指尖划过他身上瘀青。

　　“那老东西可将你踢伤了？”娇弱无骨的嗓音腻得骇人，周二小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周儒沣的瘀青处打着圈儿。

　　周儒沣被她挠得胸前发痒，抓着女子的手狠狠亲了一口，“那老东西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如何能伤得了我，我伤没伤，你方才不是试过了吗？”

　　说着，他的动作又不正经起来，周二小姐忽地板起脸，质问他：“你与那赵家的丑货说什么了？”离开天香楼时，她可瞧见了，周儒沣去见那赵家女了。

　　“二小姐吃醋了？”周儒沣解释道，“那丑货哪有二小姐可人？不过是卖卖惨，让她这两日找机会放火烧了林家的库房罢了。”

　　“烧库房？你是想把白叠种子全烧了？”

　　周儒沣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可真坏~”周二小姐故意戳了戳他的胸口。

　　周儒沣将人紧紧抱住，“要说坏，哪比得上二小姐呢？连亲爹都能下药，你与我啊，天生一对最相配。”

　　周二小姐笑得欢，嘴角向下的弧度轻蔑，“老东西至今还做着生儿子的美梦，殊不知他的补药中早就被我下了断子绝孙的药，他越是想要儿子越是生不出儿子，再过两月，就要……”

　　周儒沣夸赞：“还是二小姐聪慧，一早便将周家产业握在手中。眼下便等林宅的好消息吧，我保管叫二小姐成为邺朝第一个女员外。”

　　“女员外？哈哈哈——”周二小姐笑得十分得意，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道：“等我成了邺朝第一个女员外，你就是第一个女员外的男夫人。”

　　周儒沣转而咬住她的手指，面上一派动情之色。

　　只是昏黄烛光下，周二小姐看不清的地方，他眸色深沉，满是阴险算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