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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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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风头大。
怎么感觉这一回在云县见到的四妹妹,比阿爹阿娘还要能说教一些。
分明就是一个才及笄没多久的小姑娘,怎么张口闭口全是大道理,还教起他怎么做事了?
心中这般想着,林清风还是点头应下,还认真表态一定会重用二赵、尽快把流寇都抓来,给四妹妹种地。
林清瑜皱眉不喜:“怎么是为我种地?依《邺朝律》那伙流寇中为首之人当处流放之刑,至于其他人则是要服几年劳役,三哥哥若是……”
说着说着,林清瑜忽地顿住不语。
林清风没等到下文,举着筷子看她,“我若是怎么?”
“三哥哥,你如今是云县县尉,按律应当能分得一百五十亩地,若是荫封我做门客,能得共计二百亩地,庞大人可与你提过此事?”
“分地?”林清风疑惑,“庞大人没提过,没想到四妹妹对这分地的事情还如此了解,还以为你只是熟读《邺朝律》呢。”
林清风继续吃饭,随口不走心地夸赞几句。
林清瑜垂眸,并不回他这话。
她确实熟读《邺朝律》,但这分地的事情却是今日春娘和赵依人说起,她才想起的。
前世她从青州回到宁州后,很快就发生了林家被抄家灭族的事情,她也因着这件事情沉寂多年。
在她避世不出的这几年中,反叛军杀到京城大肆屠戮,皇室、杨家无一活口,皇权分崩离析,各地群雄割据,土地变成了谁实力强劲就属于谁,哪还有章法可言。
筹划在云县种植白叠时,她看着成片的荒地,下意识以为和前世动乱时期一样,土地是谁先占、谁又能守得住,便是谁的。没想到此时皇帝还活着,皇权勉强称得上稳定,朝廷有一套完备的分地政/策,根本不是由着她乱来。
所以在今日赵依人说如今是占田制时,她才会一脸蒙。
可也只是蒙了一时,很快便想起林家在宁州的田亩情况,明白这占田制到底是什么东西。
适才听三哥哥提起庞慕,林清瑜便想到等春娘收完地,契约还要过官府衙门盖章确认,否则只是白契,对方随时可以反悔将地要回去。
脑海中浮现出庞慕那大腹便便的模样,林清瑜有些头疼。
庞慕显然是个贪财之人,不见兔子不撒鹰,若是得知她要在云县做这么大一笔生意,不知要敲诈她多少银两。
虽说银子不从她的口袋出,但林清瑜还是心疼,不愿出这个钱。
她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碗筷,附耳对着林清风说了几句。
林清风的神情从惊讶到狐疑,眉头始终舒展不开,“这…能行吗?”
“三哥哥先按我说的做。”
“好。”林清风应下。
反正他不如小妹聪明,小妹又不会害他,那便小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用过晚饭,兄妹二人走出厨房往卧房去。
林宅不大,从厨房到卧房不过几步路。林清瑜裹紧身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衣袍,叫住林清风:“三哥哥,若是方便,这几日替我寻一些云县的县志或者一些云县百姓爱看的杂话来吧。”
“县志?”林清风疑惑。
他倒不是蠢得连县志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奇怪,云县这偏僻得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县志这东西吗?
“好,等明日我上值,问问衙门那些人。”
“多谢三哥哥。”
“你我之间何必……说谢。”林清风话没说完,便见小妹已转身进了卧房。
得,多谢什么的不过是基本礼貌,还和以前一样,丝毫没把他这个三哥哥放在眼里。
*
次日上午,林清瑜早早起床,用过早饭,带着盼儿往杏林医馆去。
甫一踏入医馆,她便听见两声谩骂。
“你这个赔钱货,你当老子不知道你留在云县就是为了周家那小子!他不过是救过周员外的儿子才得了周家外院管事的职位,在东郭横着走又怎么样,不还是个奴才?”
“等今日见了林小姐,你抓紧和她说你要跟老子去襄州客栈,不留在云县,听见没!”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子已经替你在襄州找好人家了,聘礼都收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
林清瑜停住脚步,站在门口,安静听着内堂里赵如朋洪亮的声音。
眼睛在医馆中扫了一眼,柜台处昨日见的那个老大夫正在抓药,柜台外面,两个老叟窃窃私语。
“这赵家姑娘当真是不像话,以前跟着赵老妪就凶得不行,二麻子和她说两句话都要被她骂一通,谁从她家门前过都要被她挥着笤帚打开。”
“谁说不是呢,现在赵掌柜这趟回来,肯定是把这凶星带走,听说还给她在襄州定了门亲事,要给一个员外做妾室呢!”
“员外?她长成这般模样居然还能嫁出去?”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员外五十好几都没个一男半女的,就是瞧中那赵家姑娘屁股大能生儿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林清瑜有些听不下去,退出半步,站在了医馆门口。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空旷而幽静,日光疏疏透过林梢,地上斑驳一片。鸟鸣不远不近,春风吹拂,宁静而安逸。
斑驳陆离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像是天然的画卷,光彩夺目。
不远处,一青一黑两道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
谢承之眼神缱绻,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林清瑜身上挪开。
“公子,当真不去见林小姐一面吗?”
“不了。”
执砚:“公子这就回宁州,放任襄王殿下留在云县和林小姐朝夕相处,就不怕…?”
谢承之冷冷扫他一眼,执砚不敢再说。
“殿下心中清楚他该做什么,情爱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尤其是,他还出生在帝王家。
他们二人从小一块儿长大,谢承之很清楚,孟渊看着和善,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有意阿瑜?不过是孟渊为母复仇这路上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罢了,莫说是牵绊孟渊的心绪,只怕是一点波澜都掀不起。
于孟渊而言,此时的阿瑜和一个随手可丢弃的小玩意儿没什么两样。
思及此,谢承之勒住缰绳,调转方向,拍马而去。
*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消散,一声“林小姐”拉回林清瑜的思绪。
她转身,直勾勾地看向赵依人。
才挨了一顿骂的赵依人瞧见她的背影还以为是她看错,等林清瑜看向她,她又不敢直视,也不知林清瑜在门口听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赵依人行至林清瑜身侧,疑惑道:“林小姐怎么不进去?”
林清瑜错开一步,示意边走边说,赵依人抬脚跨出医馆,“小姐要去哪儿?”
“我想见你二位表兄。”
赵依人脚步微顿,而后快走几步,在前头领路。
走出去几步,林清瑜嗓音轻轻,“听说赵掌柜给你定了亲事。”
赵依人一愣,看来是听见阿爹骂她了。
她点头,“是,在襄州。”
“你不愿嫁?”
赵依人不答,她沉默半晌,轻声道:“我阿爹已经收了聘金。”
林清瑜立刻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她是否愿意并不重要,赵如朋收了聘金,她不得不假。
林清瑜轻笑一声,不免想起方才在医馆门口听见的几句话很是耳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不出去”“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这些话,她都听过。
“赵依人,我只问你,你愿不愿嫁?”
林清瑜停住脚步,跟在她身后的盼儿险些撞上她的后背,抬头瞧见自家小姐满脸认真的模样,盼儿铜铃般的大眼珠子转了转,满是好奇地看着前头的赵依人。
身侧没有人跟上,赵依人走出去几步才发现,一回首便瞧见盯着她的主仆二人。
赵依人下意识地低下头,闭口不言。
“赵依人,我问你最后一遍,那员外,你想不想嫁?”
赵依人依旧低垂着脑袋,她是土生土长的云县人,身量比之寻常男子都不差,此时低垂着头,却还是比林清瑜高上一些。
林清瑜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再勉强,抬脚顺着刚刚的方向继续向前。
盼儿紧跟自家小姐的脚步,却在经过赵依人面前时,忍不住侧头看她,“我家小姐很好说话的,你别被吓着。”
前头的林清瑜无奈,不过是问了个问题,怎么就是吓唬赵依人了?
“林小姐!”
赵依人忽地喊了一声。
林清瑜回首。
只见赵依人依旧站在原地,一脸严肃之色。
“我不愿,林小姐,我不愿嫁!”
林清瑜看着她,“那便不嫁。”
赵依人眸光一亮,快步上前,刚想开口,却听林清瑜冲着盼儿说:“等回去让三哥哥再准备一份卖身契。”
盼儿:“好的,小姐。”
“林小姐…?”
“哈哈,骗你的。”
赵依人惊魂未定,却见那恶趣味的主仆二人已经走远。
足足走了三刻时间,三人才到赵氏兄弟二人的居所。
林清瑜有些后悔,她看赵依人每日三餐来医馆送饭,还以为住得离医馆很近,没想到居然要走这么长时间。
她香汗淋漓,抬手用袖子抹去额头汗珠,气喘吁吁地看着不远处的简陋的屋舍。
来这儿的一路上,林清瑜已明确,她会出一笔聘金给那员外,并请林清风出面主持退婚,若是赵如朋不肯答应…
那便只能回到她的那句玩笑话。
让赵依人卖身给她。
做了她的奴才,生是她林清瑜的人,死是她林清瑜的鬼。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人之行莫大于孝,都越不过那一份卖身契。
初听时,赵依人还有些戒备,转念一想,越想越觉着林清瑜说得在理。
一路上,越走越快。
本就筋疲力竭的林清瑜和盼儿,雪上加霜。
推开屋舍破败的门,赵依人放下菜篮,冲着里屋喊了一声,“荣大哥、石二哥,快出来,林小姐来了!”
林清瑜和盼儿扶墙站着,根本不想再挪动分毫,招呼赵依人先打两碗井水解渴,忙活的三人丝毫没察觉到,里屋除了赵荣与赵石外,还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