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何日不摆烂》壹笺

64、战事歇

　　郎国公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让他抬起头来：“仙人无需多礼，此番若无仙人相助，只怕我与这些将士性命不保。”

　　历平收回手，抬起头来。郎国公从前也只听闻先王在宫中养了一批通仙法之人，却也是头一次见着，因此也是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身穿黄色道袍，袍上用银灰色的丝线绣着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头顶用一根简单的桃木枝束发，除了这些打扮以外，若真要说他哪里和常人不一样，那就只有他如泥土般蜡黄的脸。

　　郎国公正将他上下看了一遍时，忽起一阵号角声，断断续续地一共吹了五下，这是胤王仪仗的号角声。随后，马蹄踏地的声音响起，他往城墙的南方望去，竟是焦彧骑着马带着身后的军队向他而来。

　　郎国公马上步下城楼，带着众军士跪于两侧迎接他：“臣下不知大王此时要来，未备礼迎架，还请大王恕罪。”

　　在马上的焦彧立时翻身下马，几步到郎国公身前蹲下，手放在他交叠相握的双手上：“若无国公与众将士苦战多日，胤朝百姓只怕早已命丧妖族之手，又有何罪之有。”

　　他说着，将郎国公扶起身后，右手往后一招，身后的军士们抬着好几个大箱子往郎国公的军中而去。

　　“这是？”

　　“这是寡人赐予众将士的奖赏。”

　　郎国公匆匆一瞥，瞥见了从箱缝间露出的金银和玉器，忙道：“大王，国库——”

　　“国公无需担心，这些皆是岐国进献。”

　　国公稍稍松了口气，他虽也想体恤自己的士兵，但奈何自大王即位后，年年皆有天灾发生，这些年为了到处赈灾，国库着实贫乏了许多，谁料到此时涞州还能叛变呢。

　　“王兄，王兄！”

　　一匹黑色的马走出军队，在焦彧和郎国公身前停下，焦彧连忙上前双手抱着马上小小的孩童下来，待他在雪地里站稳后才松手放开。

　　焦昱晗一得自由后，马上就跑到了跟在郎国公身后的历平身边，兴奋得如同一只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地围着他问了好几个问题：“仙人叔叔刚刚那金光是你的法术吗？你是怎么学会的？你能不能教教我？还是说我需要先拜你为师傅呢？”

　　“昱晗！”焦彧厉声喝止了他，“你过来。”

　　谁知那孩子竟跟没有察觉到自己王兄的怒气一样，只是扯着历平的道袍不让他走，转过身来还继续对着焦彧念道：“王兄，你刚刚看到没有，他只要一道金光就可以将妖怪全杀了，好厉害啊，昱晗想跟他一样厉害！”

　　焦彧的脸更黑沉了些，正打算上前去强行把他抱回来，却见历平蹲下声，柔声给焦昱晗说道：“小殿下觉得臣下很厉害，所以才想学习仙法？”

　　“嗯嗯。”他忙不迭地点着头，如小鸡啄米般。

　　“但臣下不希望小殿下修仙哦。”

　　焦昱晗听了他的话，不解地睁着眼：“为什么？”

　　“不为什么。”历平回他道，“这世间获得力量的方法并不止修仙一种，小殿下为了自己和大王考虑，还是换一种方式更好。”

　　焦昱晗正要继续问下去，不想竟被自己的王兄架住腋下直接托起，还不死心的他眼见着自己离历平越来越远，双手双脚扑腾起来似要挣脱王兄的束缚，不住地哭喊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让我去修仙！！”

　　“够了！”

　　焦彧将自己的弟弟扔给身后随行的军士，嘱咐好叫他们带焦昱晗下去看好后，重新对着朗国公道：“此次同寡人随行的还有露星台的众位仙人们，有了他们的帮助，涞州的妖族们指日可破。”

　　郎国公微微偏头往他身后瞧去，只见军队的中央围着一群同历平一样身穿各色道袍的人，只是他未留意到自己身后那群士兵中也有人在悄悄地打量着那群摘仙之人们。

　　北方的战事随着冬风的停歇而终止，温暖的春风将胤王胜利的讯息吹向了南方各处。不过，这场战争的结局早已在李溪的预料中，他更在意的是此时燃烧的火盆中给他传递而来的消息。

　　“原来如此。”

　　那盆中的焰火在李溪眼中不停地跳动着，他像是从那里看到了些什么，在身前摊开的竹简下用毛笔写下了一个个的文字，只不过，那支笔并没有沾上墨水，细密的毛划过竹简时也只有轻微的摩擦声响过，此后，再没留下什么。

　　一炷香后，他手中的笔停下了，他将它搁到一旁，凝眉看着空无一字的竹简，抿着唇，眼神幽暗深邃，似有愁绪万千。

　　罢了。

　　他将竹简卷起，起身走到堂外，望向幽暗的夜空，任春夜的风吹去自己的愁意，将它带给天上指引自己的神明们。

　　即是天意，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过只是自己登临神界的踏脚石罢了。

　　想到这里，他脑中出现了一个为即将而来的战争最好的批注。

　　他连忙回到屋内，重新将那竹简卷开，用笔在那竹简最初的地方，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登仙”二字。

　　随着春风而来的，还有岐国的神沐节。

　　“听北方的探子来报，涞州王不是死在大王手上，而是被自己勾结的狼妖生生咬死吃掉的，胤王的军队赶过去时，他只剩下一只手臂了，真是可怜。”

　　可怜吗，与不通人性的妖族为伍会有这样的下场也是自然。倒是焦彧，李溪的眸子暗了一下，能想到围困涞州，让食物短缺的人妖自相残杀的方法，倒是比之前直接下达禁祀的王令时更加思虑周全了。

　　秦祁在颠簸的车内继续同李溪说道自己获知的消息：“说来，涞州王对自己的妻女倒是很好，胤军封城前就让心腹带着妻女离开，藏到涞州最适宜人居住的温郡，只可惜——”

　　只可惜胤王亲自带兵屠了温郡将他仅剩的血脉给搜了出来。

　　“说到温郡，传闻那里受九尾妖狐庇佑，世世代代皆出美人，涞州王的夫人亦是出身那里，先王仍在时，涞州王带着自己的夫人前去觐见，先王可是见到他夫人后当着众臣的面失了态的。他将夫人送回温郡亦是有让九尾狐妖保护她的想法吧。”

　　李溪心里替他补上了最后一句：可惜，妖物的力量终究不能与神传下的仙法相比，不然胤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将涞州王的家眷搜出。果然，他想做的事只有依靠成仙这一条路。

　　秦祁说着说着，马车停了下来，看样子他们已经到了岐王宫前了，李溪抱起一旁的阿缨，跟随着秦祁下了车。

　　他在车前站定后，抬眼，四周皆系着红色的飘带，有些上面还绣着凤凰的图腾，周围人声鼎沸，百姓们一个接一个的直往前面的台前挤去。

　　秦祁车后的军士们将他与李溪围在正中，同周围的百姓隔离开来，并引出一条道来，让两人往旁边的高楼走去。

　　“今年的神沐节主公为了庆祝北方战事的胜利，特许将上古时期神明留下的朝凰弓搬出，供万民观赏。”

　　李溪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明白，周暨这只不过是在按着自己和宋承安给他讲的表面上讨好胤王罢了。但嘴上还是顺着秦祁的话问道：“这朝凰弓是何物？”

　　“传闻上古时，中原的百姓总受妖怪侵扰，难以生存。自天上而来的神，便用此弓射杀了群妖，人族才得以繁衍生息，妖族忌惮着神明的力量选择退居北境以外。后来，神明们要离开凡间的时候，便将此弓留在了人界，说是即使没有神，只要此弓还在便可震慑万妖。”

　　“原来如此。”

　　李溪同着秦祁沿着阶梯而上，不一会就站在了塔楼上向下望去。刚才他站在人群中时，被人头挡住了视线，没有瞧见前方是何样，这下登临高处后，他方才看清。

　　周暨在王宫前搭了一个木台子，佩甲的兵士们围住四周，以防有人蹿上来。而台子的正中，放着一个空空的弓架，看样子，周暨还未将朝凰弓搬出来。

　　不过这弓架上，却是贴满了符咒，对此李溪侧首看着秦祁，等着对方给自己解答。

　　“啊，这符咒是当年留下这弓的神吩咐下的，据说如果没有这符咒，世间无人无物可以承受那弓的威力。”

　　秦祁正说着，李溪就听到了“嘿咻——嘿咻——”的口号声，听这声音的气势，估计得有好几十号人了。

　　果然，这时的王宫朱门打开了，李溪向那里望去，只见左右两边各有军士扛着粗壮的原木，从朱门里走出。而周暨也在这时，登上了门楼，立于正中。

　　那些军士身强体壮，但移动的速度却很慢，几乎是一挪一挪的往前走着，被抬在正中的朝凰弓也随着他们的步子，从朱门里缓缓展现在李溪的眼中。

　　那弓是真的漂亮啊，火红色的弓身上雕绘着金色的绫带，在阳光下整个弓上都浮出或金或朱的光点来，即使有乱七八糟的符咒贴在弓身上，也丝毫不损它的气势，不愧是神的武器啊。

　　不过，李溪凝神再次仔细观察起那神弓来，他始终没有看见那弓的弓弦在哪里，难道说已经断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