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何日不摆烂》壹笺

59、一月期

　　“主公！”

　　宋承安马上走到那香炉前，朝着周暨便跪下，急声呼道：“主公不可，李溪这所谓的天意尚不知虚实，若主公听信李溪所言，此乃谋逆之罪，若为大王所知，大岐灭顶之灾将至。”

　　他字字泣血，声声激昂，极力劝阻周暨，但坐在上面的周暨却并不为所动，只是打了个哈欠后，说道：“丞相，夜已经深了，孤觉得有些累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便在身后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只是他轻快的步伐，些许透露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主公！”

　　年过七十的老丞相站起身还想拦下周暨，但这时原本安坐的秦祁却上前拦在了他身前：“老丞相，主公让你回去歇着也是为了你好。”

　　“区区庶子，给本相让开！”

　　秦祁听到他这话，脸色变了变，拦他的力道更重了些。

　　“丞相。”

　　李溪不再旁观这场闹剧，宋承安听到他的声音后，转脸过来看着他那张脸，明明那么清俊的面容，怎么看上去是如此的可恶，想着他便要冲过去。

　　秦祁见状，马上抢先他一步，重新挡在他前面拦下他，但却只见那空中飘着的烟雾飞到老丞相双脚下，将他绑缚在了那里。

　　“秦祁。”李溪从桌后走出，让秦祁退到一旁，自己直面愤怒的宋承安，“丞相，溪听您刚刚对主公和秦大夫所言，知你该是明礼之人，但为何在你辅佐治理之下的大岐民风会如此粗犷？”

　　宋承安挣扎的动作一顿，李溪见此又继续对他说道：“丞相之用意，溪能猜到一二，但主公之志在于天下，并不在于大岐一隅。丞相即便能拦下主公一时，但你百年之后，又能如何。何况大王已有削藩之意，大岐如此富庶，只怕早已立于屠刀之下。既如此，何不与之相抗，尚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生机？”宋承安嗤笑一声道，“你既已知大岐已立于屠刀之下，此时出头，不是将出兵的理由亲自交到大王手里吗，你是担心大岐亡得还不够快吗？”

　　李溪却只是上前一步，朝他淡笑道：“若溪能让胤王的刀换个朝向呢？”

　　宋承安木了一下，旋即问他：“你这是何意？”

　　李溪朝着宫外走了几步，看着外面的天空道：“丞相只需给溪一个月的时间，到时你自会明白了。”

　　“若你一个月后解不了大岐的危机，又当如何？”

　　他转过脸来，像是发誓一般，对宋承安承诺道：“溪当以命谢罪。”

　　今夜的天空万里无云，但李溪这话却如天雷劈在了这宫殿的上方，将在座的众人都给炸醒。

　　“不，我不需要你的性命。”宋承安对他摆首道，“我只要你自请离开大岐便是。”

　　李溪笑笑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宋承安接着说了下去：“若你真能解大岐的危机，我这个丞相的位置给你也无妨。”

　　“那便一言未定了。”

　　夜宴过后，对刚才李溪和宋承安那一袭针锋相对的谈话心有余悸的秦祁，止不住在送李溪去他府邸的路上，忧心忡忡地问起他：“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真有把握让大王放弃对大岐出兵吗？”

　　李溪却对他说道：“或许有，或许没有。”

　　这下秦祁可急了起来：“那你还在老丞相面前说那样的话，真不怕到时候真被他赶出大岐，脸面扫地？”

　　“诶~”

　　李溪低头看了看在马车中，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子，只见她并不在意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只知盯着自己的掌心的纹路，动也不动。

　　“天意之事，凡人又如何堪得破，只能顺其自然罢了。”

　　他话刚一说完，马车就停下了，他抱着阿缨下了车，抬头一见，他就知道周暨这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他特意转头过来看了一眼秦祁，秦祁连忙上前解释道：“我也劝过主公，给你选个雅致安静的院子就行，但他执意要将这院子翻修一下，后来，我也没想到就成了这样。”

　　李溪心里叹了口气，他就不该在审美上对周暨还有什么期望的，这么金碧辉煌的屋子，他怕自己会被那金光晃到眼睡不着，所以他决定带着阿缨先找个邸店将就一晚，明日再说。

　　“啊——”

　　他怀中的阿缨却在他转身时，身子一直向外探着，吚吚呜呜地，手指也指着什么地方，似是不愿离开。李溪觉得奇怪，阿缨以往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反应，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在意的却是那木门上兽首衔环。

　　李溪抱着她走了过去，蹲下，阿缨伸手触碰了下那金色的兽首后，竟对着李溪“咯咯”笑了起来。

　　“阿缨喜欢这个？”

　　“嗯。”她连连点头。

　　李溪惊于她竟然不再是单纯地重复自己的话了，而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看着这黄金熔铸成的兽首，那是两只凤凰的头，大岐这个地方崇尚浴火而生的凤凰，连家家户户用在门上的铺兽，也与其他地方的狴犴、椒图不同，罢了。

　　他直起身推开这玄黑色的木门，牵着阿缨走了进去，他站在门里往周围看了一下，还好，有个水池。他将手合于唇前念道：“天君敕令，改。”

　　只见那西南角墙下那一洼水池中的水成一股往空中而去，在正房的上方汇聚成功新的一滩后，从空中落下，如雨滴般。

　　凡是那水滴接触过的地方纷纷褪去那金玉之色，露出原本的石面和木梁来，且这水落入了泥中还会跟着长出花草来。不一会儿，原本庸俗的屋子就全换了风貌。

　　在李溪身后看着他施法的秦祁叹为观止，之前那抬轿的草人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没想到现在还有更奇幻的事情，这就是神赐下的仙法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背对着他站立的李溪身上，不想，对方竟突然踉跄了一下，秦祁赶紧上前扶住了他，但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出声问道：“李溪？”

　　“没事。”他胳膊从搀着他的秦祁手中抽出，像是没事的样子站直后冲秦祁摆摆手道，“太久没使用这法术，有些不习惯罢了。”

　　不习惯吗？秦祁看他现在的样子也还好，便没有再多问下去，毕竟自己只是个凡人，也搞不懂他们这些神神仙仙的门道。

　　待李溪将屋里弄完后，秦祁便向他告了别，回到岐王宫内同周暨说起今夜的事，周暨一面为李溪那闻所未闻的法术感到惊奇，另一面又为他和宋承安设下的赌局担忧，但他也很想知道，李溪会如何化解掉胤王那即将压境的大军，与秦祁说着说着，都没有在意到殿内一处宫柱下露出的小小的白色衣袍。

　　第二日，李溪见今日日光正好，便在屋外水池边的大石上躺着，将竹简举到头顶，看着上面刻下的文字。而换了一身粉衣的阿缨，则坐在一旁的石子地上，双手各拿着一个鹅卵石碰着玩。

　　“啪——”

　　“啪——”

　　“啪——”

　　这小姑娘虽不通音律，但这石头敲得却挺有节奏的，李溪就着这声音眼睛闭了闭，几乎快要睡了过去。

　　“笃笃笃——”

　　这就不是阿缨弄出来的声音了。

　　李溪惊醒，原本被他放在脸上遮挡阳光的竹简随之滑下，落在了地下，磕出“唰”的一声来，而那敲门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下。

　　阿缨停下了手中敲石头的动作，也被那声音吸引，转头望向大门，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那里，然后看着李溪，眨巴着双眼没有说话。

　　“你是想告诉我有人在敲门吗？”

　　阿缨点了两下头，还“嗯”了一声。

　　李溪见此，只觉得自己该早些带她来大岐的，也不知是何缘故，她此前在原阳山时一直痴痴傻傻的，什么都听不懂，现在竟然还能对自己多点几下头了。

　　李溪正想着，那连续的敲门声竟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两个小男孩的议论声。

　　“傅楼，都给你说了不如我们直接翻墙进去。”

　　“不行。”那个叫傅楼的小男孩却对着另一个说道，“我们是来拜访人家的，怎么能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你上次不还把我父亲池中养的鱼都捞出来放生了吗?”

　　“咳咳，谁说那是我做的了，有证据吗？”

　　“傅楼，你不要仗着你会些小法术就欺负人啊，我父亲说了，我是大岐未来的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只能听我的！”

　　“哦——”

　　那个叫傅楼的明显敷衍了另一个小男孩一声，谁知下一秒，李溪就听到自己的门发出了“砰——”的一声，随后传来了小孩子的痛呼，看来那小子给撞门上了。

　　“傅楼，你居然敢躲！！！”

　　“我没躲呀，我只是脚滑了一下，不也摔在了地上吗？”

　　“你！！！”

　　那两个小孩子正要扭做一团时，却听见“吱呀”一声，被傅楼敲了好几阵的大门，居然在此时自己开了。他们两个一个愣站在原地，手还停在半空做着挥拳的动作，头却拧了过来。另一个躺着地上，做着鬼脸还来不及收回，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溪。

　　李溪往下看着这两个小孩子，他们的样子看起来要比阿缨大上一些。

　　“李溪先生！”

　　地上那小孩马上蹿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上沾上的尘土后，毕恭毕敬地向李溪行了个礼道：“学生傅楼一直仰望先生的贤名，因此今日才特地过来拜访。”

　　他仿着那些成人的作派，但他的身量又小，声音又嫩，这一套动作和话语下来，只让人觉得可爱，倒是他想要的那种儒雅的感觉一点都没有。

　　“哼！”

　　李溪正瞧着这孩子时，却听见了另一位的冷哼声，他往那位看去，只见他额角通红，还有些发肿，想来这位就是刚才撞门的那个小子了。瞧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腰上挂着的玉佩联系到他刚刚讲的话，李溪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叫傅楼是吧？”

　　行礼的男孩没料到对方竟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惊之下竟抬起了头，李溪这才瞧见了他眉心中那一点的青色，原来如此。

　　“你想问我是如何知道你的名字的？”

　　傅楼连连点头，心里直呼：不愧是外祖父千辛万苦请来的贤士，连自己在想什么都能猜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李溪看着这孩子眼中流露出来的钦佩之意，有些想笑，但还是给他解释道：“你已初通仙法，待来日精进之时，亦会像我一样耳听八方的。”

　　“先生怎知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哈，和自己通梦的神仙说了有道行的人是可以瞧见自己额上他给种下的仙根之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