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何日不摆烂》壹笺

17、红绫

　　“下仙告退。”

　　文雎向瑶瑶再一揖礼，随后从躬身的敖珩身旁经过离去。一蓝一绿的两位少年好似没有交集的风，各自吹向不同的方向。

　　敖珩待他走远后，才直起身来：“夜已经深了，下仙送送尊上。”

　　他走到离瑶瑶几步后的地方，身后跟着怀莲，三位竟结伴而行，向着北辰而去。

　　瑶瑶自打见到他起，就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现在他在这里了，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是，频频回头看了他几眼，唇几度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尊上是想问下仙之前没有告诉您真相的事吗？”

　　谁知他自己说出来了，瑶瑶点了点头。

　　他先叹了口气：“之前，下仙在人间见到尊上时，您还年幼，因濛山地君的事才受过刺激，下仙也是害怕您再知道帝神的身份后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因此才决定先隐瞒您，想着等上次的神沐节后再慢慢告知您的，没想到——”

　　没想到，她自己先被魔族劫去了。

　　瑶瑶听了他的话，心里舒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她之前怀疑他欺骗自己时，总是有些愤怒的。

　　“天——珑泽真君。”

　　“下仙在。”

　　瑶瑶停下脚步看着他，很认真地给他说：“我很感谢你可以体谅我的心情，但是，濛山地君给我说过：‘生在世间，当以真诚待人’，所以我还是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以后，还有这种事的话，就算我一时无法接受，还是希望你可以给我说真话呢，可以吗？”

　　“下仙遵令。”

　　瑶瑶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就像吃到甜点心一般，心里甜丝丝的。说起这个，她想起泺河做的点心了。

　　“你最近有去过泺河地君那里吗？”

　　敖珩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随后却神情自若地说：“尊上是想念稚笙了吗？”

　　“对。”瑶瑶一面在前面天池的花木中走着，一面给敖珩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对稚笙和胡茉儿的思念，“不知道稚笙和茉儿姐姐在泺河姐姐那里怎么样了，她如果可以来神界看到这么多新奇的花，会很开心的！”

　　她话已经说完了，身后却是没有作声。

　　瑶瑶再次回头，深夜下蓝衣沾露水的敖珩站在一株夹竹桃红的花前，轻勾唇角，仿佛在对她呓语般：“她们都过的很好。”

　　这是她的梦。

　　同之前在泺河的时候一样，瑶瑶站在白茫茫的云雾中，分不清东西南北。她记得，上次她站在这里等来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叮——”

　　果然，铃铛声再次响起。

　　“叮——”

　　她周围的浓雾开始散去。

　　“叮！”

　　瑶瑶睁大了眼，那个背影还是同上次一样站在前方，但她的身上多了一条缠绕的红绫。

　　“尊上。”

　　瑶瑶醒来，撑起身，看向跪在地上叫她起床的仙子们，为首的那一位衣上绣着九圈的蓝纹。

　　“觅霜！”瑶瑶连忙步下云床，几步走到她身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好些了吗？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鞭刑······”

　　觅霜明显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悄无声息地将手臂从瑶瑶手中抽了出来，恭顺地退到一旁：“多谢尊上关心，下仙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就好！”瑶瑶似乎为她的康复感到开心，“这样我以后每天都可以见到你了。”

　　觅霜愣在原地，连身边为帝神梳洗的仙子已经上前了也没有反应过来，李慕缨，也会把她当朋友吗？不，不对。这不是李慕缨。

　　想到这里，她清醒了，只是个像李慕缨的无知凡人罢了。

　　她趁着帝神梳洗的空档，双手向上一提，手中赫然出现一个三层的雕花食盒，这个样式的盒子，瑶瑶见过。

　　“欸，这个盒子跟泺河姐——地君家的一样呢。”

　　“尊上，这就是泺河地君的盒子。”

　　在瑶瑶诧异的目光中，觅霜将食盒内的点心一一摆出放在了白云桌上。

　　“今早，珑泽真君提着这个食盒过来，说担心尊上思念在泺河的故友，因此特意送来的。”

　　“真的吗？”瑶瑶先是让身后梳头的闻澜停下手，随后蹦到桌前，看着桌上的各式点心。

　　嗯，这个最精致的一定是泺河姐姐做的，她做的点心最好吃了。这个小小的还掉渣的一定是稚笙，她力气不大，做出来的点心总是松垮垮的成不了形。诶，这里还有一个狐爪的，那是茉儿姐姐做的吧，看起来真可爱呢！

　　瑶瑶先是拿起精致的一块尝了一下，后拿起掉渣的那一块也尝了一下，入口的味道都是一样的清甜，只是——

　　她看了下后拿起的那块，小孩子心性的稚笙喜欢更甜一些的点心，她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甜腻腻的，难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泺河姐姐让她改变口味了？

　　瑶瑶将手上的两块吃完咽下，望着摆了一桌的点心，意识到自己可能吃不完，便招手叫来其他四位仙子：“我吃不完，你们帮我分担一些吧。”

　　本来就看着眼热的四位仙子心里一喜，奈何眼前的觅霜冷淡淡地盯着她们，一个敢上前的都没有。可哪知帝神竟好像没有察觉到她们之间的异样一般，拿了块点心先递给了觅霜。

　　“这个是泺河地君做的，最是好吃了，你先尝尝呢？”

　　觅霜看着那块点心，这接还是不接？

　　“觅霜？”

　　忆起自己挨过的雷鞭，她还是伸手接下来：“多谢尊上。”

　　然而，她伸手接过的时候瞥见了那腕上多出来的红绳，那是李慕缨的······

　　觅霜看着眼前的凡人乐不可支地给对面四个仙子分点心的背影，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自己永远也追不上的背影。

　　“尊上，你手上的小红绫是怎么来的？”

　　正在跟帝神一起开心地分着点心的四位仙子，听到觅霜这句，全都暂停了动作望向了她，这话明显逾矩了。瑶瑶见她们的动作，也回过头来看着觅霜，直到此时，觅霜才惊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慌乱地欲下跪请罪。

　　“小红绫，你是说这个吗？”

　　无所知的瑶瑶重新将袖子挽起露出那一截红绳。

　　“这是一位元君送给我的。”

　　元君，是和李慕缨关系要好的暂音吗？也是，明尊近日也在冠濮，只是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小红绫在她那里······

　　“这根红绳原来还有名字的呀？”

　　“对。”觅霜觉得自己是应该说些什么将刚刚冒犯的事情给圆过去，“这是下仙故友的护身法器，刚刚甫一见到，忆起故人有些吃惊罢了。”

　　“故友？”瑶瑶隐约猜到那是谁了，“她是阿缨吗？”

　　“笃笃——”

　　今日是琢卿元君回经笥宫重新任职的日子，但不知为何，此时却被人敲响了他的门扉。

　　“笃笃——”

　　“稍等。”

　　他整理好衣冠，拉开屋门，果然，站在晨光里的是昨夜误入莲花深处的少女，她的手上系着那根耀眼的红色绳结，还提着一个凡间的食盒。

　　“琢卿元君，我可以先进来吗？”

　　他一笑行完礼后，让开路来：“当然可以了，尊上。”

　　瑶瑶越过门槛，进入这间铺着干草的木屋。

　　她原本以为里面会和外面一样简单，但显然不一样。房屋的正中央放着一个仙树做的方桌，更前方是一个更长一些的案桌左右各配一把椅子，上面放着未点燃的熏香香炉。墙上挂着三幅山水画，右手边是一幅屏风，上面画的是一树梨花，白色的花瓣从枝头纷纷落下，随风而起。屏风后瑶瑶依稀可以瞧出那是满墙的书卷和一张书桌。

　　“尊上找下仙，有何事？”

　　瑶瑶将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我今天听其他仙人给我说这个红绳它是你们故友的，我知道那个人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我······”

　　琢卿没有打断她，只是站在门口，安静地等着她将话说完。

　　“我······我试了很久，还是取不下来。这些点心我都给你，就当是赔罪吧······”

　　她将盒子里的食物一盘盘端出，琢卿认得这是泺河做出的糕点，瑶瑶不敢面对他的目光，只是看着端出的盘子，小声地念叨着，好像她把那些话说完，心里的愧疚会少一些似的。

　　“濛山地君说：‘欠人人情要记得还’，我知道应该用我自己的东西想办法还给你的，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先用泺河姐姐做的点心了，如果神界有地方可以做饭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做的······”

　　“尊上会下厨？”

　　“啊，对。我以前在青坪村的时候，每天都要做四个人的饭，虽然比不上泺河地君，但我的厨艺还是能拿出手的。”

　　琢卿这才留意到她手上长着和常年舞刀弄剑的阿缨不一样的茧子。

　　“青坪村啊。”他念了下这个地名。

　　“怎么？”

　　“没事，下仙只是离开凡间太久了，不太了解现在凡间的地名罢了。”

　　他温和地看着瑶瑶，瑶瑶也看着他。

　　这个喜爱僻静之处的仙人，长着一张温润的鹅蛋脸似一块青色的圆玉，面容清俊，身姿挺拔。清浅的眉下是圆润的杏眼，双眸似两滴深色的墨，化不开也瞧不清，浅粉的唇此刻正携着笑意看着瑶瑶，一袭绿纹白衣恍若亭亭而立的翠竹。说起来，他跟怀莲有一些相像的地方，都是站在那里不会让人一眼注意到。

　　“下仙感谢尊上能对下仙的好意有所回应。”他重新开口了，“只是下仙不认为尊上需要赔罪，如果尊上觉得这样能好受一些，下仙会收下这些，就当做是尊上的谢礼吧。”

　　“嗯！”就像是心里累积的石头放下了些，瑶瑶笑了起来，但是想起觅霜她们还等着自己，也不能在这里继续多呆了，她小跑着，从琢卿身边经过。

　　“对了。”瑶瑶看着与昨日夜间景色不一样的莲池，转身对着还在屋中的琢卿说，“琢卿元君，你养的莲花开的真好呢。”

　　琢卿应声而笑，仿佛春风吹过绿树枝头新萌发的细芽般。

　　“是呀，长的真好。”

　　觅霜瞧着瑶瑶从琢卿仙居中出来，手中的食盒已经不在了，便已明白那条红绫是谁送给她的了。

　　琢卿吗？那倒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