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过隙》江行不夜舟

15、吃飞醋重游月季山（十一）

　　江淮锦坐直的身子一僵：“怎么了？”
　　莫琦乜了他一眼：“房子的事情。”
　　江淮锦绷直的身子慢慢缓了下来“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本来是给自己租的，那里离学校近一些。后来吴虑在着急打听房源，所以就先借给他使用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或许正是实情，但是莫琦直觉事情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和凑巧，她神色不明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将头瞥到一边，直愣愣地看看着瓦亮的路灯，心里想着事情，嘴上却说道：“嗯，总归还是谢谢了。书苑胡同确实通勤方便，借住了那么久都不知道是夺人所好，我会尽快找到新房子搬出去的。”
　　半晌那边回道：“随你。”
　　气氛逐渐变得沉闷起来，两个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谁也不肯再说一句话。
　　缆车缓缓的滑动，地面上观景灯离得越来越远，也变得越来越少，缆车逐渐滑进浓稠的黑夜里。缆车脚下的山谷里长满了树木灌丛，此刻像一团化不开的黑雾盘踞再下方，抬头却是满天星河。在如此星夜之下，可见度并不算太低。
　　莫琦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身体随着缆车悬在高空中，心里却流淌出一股奇异的安静。
　　江淮锦提醒道：“缆车要入谷底了。”
　　能见度越来越低，慢慢地前方的缆车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模糊形状，和夜光的装饰。前方隐约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树林在山风的摆弄中哗哗轻响，天空逐渐被树干遮成细缝，只留下一道璀璨却遥远的银条。
　　缆车驶入谷地里，速度逐渐平缓下来，身边是修剪过的树枝，如果是白天，这段路的风景一定特别好，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在树林间穿梭的快乐。只是夜晚里，这段路被树枝荫着，显得格外的黑。几点萤光，逐渐靠近，远离，再靠近，又远离。
　　“是萤火虫！”莫琦惊讶地说道：“难怪这段路不安装景观灯呢。”
　　江淮锦转过脸来看她，黑色浓郁，萤火虫的微弱的亮光无法支撑起沉重的黑夜，即使就在身边，他也看不清她的脸：“前面更多一点。”
　　“它们不会啄我吧？”
　　“不会的。”
　　萤火虫果然如江淮锦说地那般越来越多，像是游离在空气中的星点，莫琦忍不住伸出手，萤火虫像是受到了惊吓，只略一靠近，便挥动着翅膀拉开了少许距离。
　　莫琦不由心生欢喜：“和蛾子不一样。”
　　江淮锦轻轻嗯了一声：“它们怕人。”
　　莫琦支着胳膊，摊开手掌一动不动，萤火虫逐渐放弃了警惕之心，缓缓靠近。有一两只萤火虫轻轻飞舞在莫琦的掌心之上，正是此时，莫琦迅速拢起了手掌，将拳抓到眼前。满心欢喜地摊开手掌，竟然一无所获。莫琦再度伸手去抓，手掌带起的风让萤火虫一滞，遂疯了一样煽动翅膀，灵活地从莫琦的手指间咻地穿过，振了两下翅膀，从莫琦眼前耀武扬威地飞走了。
　　莫琦一手抓着安全栏杆，一手去追飞高飞远的萤火虫。伸出去的手刚在空中捞了一下，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猛的将莫琦往回扯，被抓住的胳膊裹挟着微微离开座椅的身子都不可抗拒地被扯了回来。背猛地靠在椅背上，撞得缆车在空中剧烈摇晃起来。
　　胳膊被死死地攥着，莫琦恼怒地看向身边的人：“你疯了！”
　　江淮锦同样恼怒地看向她：“你疯了！”
　　两个人都在黑夜里怒视对方，两张脸瞬间离得格外的近，却都瞧不清对方的表情。莫琦不自然地把头偏向一边，使劲挣着被抓住的胳膊，江淮锦却抓的更紧，缆车随着两个人的动作再次摇晃起来。
　　“放开我！”莫琦怒道。
　　“想摔死？”江淮锦警告道：“别动！”
　　莫琦自知理亏，不敢再有大动作，胳膊尝试着转动，嘴上却不饶：“你弄疼我了。”
　　江淮锦手松了松，莫琦又尝试了一下，发现他依旧抓的很牢，她挣不开：“放开我，我不会再动了。”
　　江淮锦轻哼了一声：“你的话都不可信。”
　　即使看不清，莫琦也能想象出江淮锦说着话的表情。什么叫她的话都不可信？她的话怎么就不可信了？莫琦怒地将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黑夜中江淮锦的声音有些紧涩：“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江淮锦在黑夜里沉默了。莫琦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轻拽了一下胳膊提醒他：“喂，说话！”
　　“说什么？”
　　“说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话都不可信？”
　　“不是吗？”
　　莫琦整个人朝着他的方向，恼怒道：“你给我说！现在就说！”
　　江淮锦冷冷地道：“比如，最好总在下一个？”
　　刚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她选择了真心话。小可问她最难忘的男友是哪一个？她说：最好的总在下一个。
　　莫琦愣了一下，想起来。她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之前她总是腻歪在江淮锦身上，满心欢喜地看着他，抱着他亲，亲一口笑一下，嘴里还要说着：“淮锦你怎么那么好呀，你是天下最好的宝贝了。”
　　她的甜言蜜语很多，高兴的时候就像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抛。她抓着他亲，把心里的感受说给他听，她要他时时刻刻地知道她当下的心里有多么欢喜。那些别人听起来夸张的头皮发麻的话，她却知道是实话。那时的江淮锦呢，他总是要把她紧紧地按在怀里，回以她更加深切的挚诚的吻。
　　莫琦尴尬的将头偏向一边：“呵，江老师的初恋不也是在冬天么。”
　　她竟从来不知道。
　　江淮锦神色不明地看向她：“你也从来没问过。”
　　莫琦一时语塞：“我不问，你就不说么？我以为你...”
　　她只觉得当时的自己骄傲又愚蠢，她窃心里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江淮锦的初恋，且对于这一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闭了嘴巴，将头转到另一边，绝计在下缆车之前再也不会和他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