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别砸到花花草草》杏桃李

59、天门

　　第二天柯雨桐早早醒来，就见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叶缝隙照进小木屋，带来一室森林和海洋的气息。

　　昨天他们吃完饭，在起居室里商量了很久，才把今天的谈判细节全部敲定。洗漱完已经半夜一点了，正好是国内的午睡时间，大家各自上床睡觉，子午颠倒，正好不用熬时差。

　　“可算是出太阳了！真是美好的一天。”柯雨桐开心地伸了个懒腰。嗯，她要洗头发，早起洗头发能清爽飘逸一整天。

　　披着一头微湿的长发，柯雨桐出了房门，来到起居室。突然间她眯起眼，一时有点惊艳。

　　帷幔已被拉开，只见落地窗俯瞰着一个小小的海湾。阳光洒落在高大的杉木林间，青绿的山峦和湛蓝的海水交相辉映，白色的水鸟成群结队地掠过海湾，在密密的树梢间拨弄出一片深绿色的涟漪。

　　“这房子真不错，怎么就只订了一天呢？”在窗前发了半天呆，柯雨桐才下楼，她想起今天要做早餐的。可叶落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忙乎。

　　“估计这一路特色民宿有不少，我回头在订房平台再仔细找找，每次都能体验不重样的房子。”叶落看着柯雨桐，觉得自己此刻心脏跳动得十分用力。她的头发真好看，被阳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茶色。

　　“说了由我做早餐，干吗抢我的活？一天三餐，每人负责一餐，我，负责早餐。”

　　“噗”的一声，有人在门口笑着出声：

　　“我还当你良心发现了，敢情是抠门plus偷懒，太鸡贼了。”

　　乔屿和马修一起进来，都是一头汗，看起来是去晨跑了。

　　乔屿穿的还是昨日的那身衣服，身上带着阳光的温度，似乎还有一点混合着青草气息的汗味。刚刚是他出的声。

　　“雨桐什么都不用干，我们三个人一人负责一餐，正好。”叶落把烤好的松饼盛进盘子，招呼大家吃饭。

　　乔屿：“叶落你就惯着她吧，她已经上天了，小心‘嗖’的一下飞走了。”

　　马修：“我们在太平洋的两岸一边一个把守着，她飞不出地球。”

　　“我看需要给她双腿一边绑一个铅球，她太飘了。真是看不惯！”

　　马修开车把他们送到市中心放下，就去酒店找邱继明了。

　　他们出来得有点早，很多店铺都没开门。三个人在街上闲逛。

　　虽然昨天他们把老山的公共设施一通狂扁，但现在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座鹰国西岸最繁华的城市，还是很有特色的。

　　这是一处多元文化交织融合的奇妙之地。复古、自由、文艺、浪漫不羁，各种元素在这里都有鲜明的展现。

　　这里有世界性的地标景点，更有一众好利坞大片钟爱的取景地。在这里citywalk，时不时从街尾的一个角落走过，突然会有一片色彩斑斓的涂鸦或者一间很有历史感的小店撞入眼帘，让你联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大片，或者记忆中不甚清晰的一部小说中的某一个场景，总会让你不自觉驻足期间，让思绪飘向更远的某处地方。

　　“我们在这里合个影怎么样？”

　　这是一条坡度很陡的红色街道。老山的街道有很多陡坡，以这条街最明显，几乎水平呈45°角。

　　“‘砍你服’大街？厉害！”乔屿看着路牌，觉得这条路的名字不一般。

　　“似乎和不久前上映的《造梦空间》里的一个画面很像！”叶落看着长街的尽头，努力回想着。

　　“没准就是在这里取景的呢。”

　　三个人今天穿的都是白色的衣服，映衬着别具特色的砖红色街面，画面十分醒目好看。

　　“茄子！”三人摆出各种姿态，笑得见牙不见眼。

　　拍完了合影，柯雨桐还意犹未尽，让叶落给他拍了好几种不同角度的造型。

　　“没完了你？一样的地方有什么可拍的？”乔屿觉得和女生出来逛街真不是什么好主意，干什么都磨叽，老得让他等。他想快快走完行程，随便哪里找个地方呆着。

　　“多拍几张才能挑出好作品，好的作品才有保存价值。”

　　柯雨桐心想，人的记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持久，如果没有照片，没有日记，等几年过去，或许会怀疑是不是来过这个地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柯妈妈就曾经和她说过，她这几年在国内出差，去哪个城市都觉得来过，可问她干什么了？去过城市哪里？却总是不记得了。看着照片有时还会恍惚，这是自己吗？可分明就是她，不知怎么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用如今量子力学的理论来解释，环绕人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是量子纠缠呈现的结果，不同的时间，有各种不同的量子纠缠。甚至人的意识在不同的时期都不是同一段量子纠缠。过去的你、现在的你、未来的你，或许就不是同一个你。所以任何事情，任何时候，都是当下最重要，人们能把握的也只有当下。

　　他们逛完造梦斜街，坐了当地特色的有轨电车，来到老山的地标建筑，也就是闻名世界的天门大桥。

　　这是一座巨大的悬索桥，桥身长度有1000多米，跨越天门海峡两岸。桥身被漆成橙红色，据说即使在浓雾弥漫的天气里，也能很容易被辨识出来。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沿路有蜿蜒的木栈道，两边的景色美不胜收。看着大桥渐渐地由远变近，阳光也越来越强烈了。

　　柯雨桐觉得海边的风太大了，从背包了拿出刚买的薄棉服，打算套在冲锋衣里边。

　　“你想腿过去？还是打个车过去？”叶落征询柯雨桐的意见。

　　乔屿：“哎哎，我事先申明啊，我拒绝citywalk，这么大风，万一在桥上被大风吹跑了，外人还以为我是殉情呢！”

　　柯雨桐：“说什么屁话，这么高的护栏，再说你体重大，吹不跑！”

　　乔屿：“叶落不行，他体内气泡太多，给他包里放块石头。”

　　柯雨桐：“没事，我拽着他。快点走，别磨叽了。”

　　叶落：“走吧，走起来感觉风还小点。”

　　三人到了引桥处，叶落和柯雨桐先上了台阶。乔屿走了两步，又回到下面，坐在台阶上不走了。

　　“怎么回事？累了？走不动了？” 真稀奇，乔屿也有不行的时候。

　　乔屿用宽大的手掌蒙着自己的脸，瓮声瓮气地说：

　　“你们走吧，我恐高。”

　　“你说什么？恐高？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柯雨桐觉得这太好笑了，运动员也会恐高吗？

　　“我到了高处，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这样跳下去，会怎么样？然后脑子很混乱，老想着跳下去，跳下去。”

　　“那我们一边一个拽着你怎么样？你不发疯就行。”叶落也觉得乔屿这幅样子很可笑。

　　“别，万一你们也发疯把我推下去呢？”

　　“我看你是有点不正常。那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柯雨桐觉得乔屿是因为换了环境导致的不适应，这会儿确实不能强迫他，顺其自然让他平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看着乔屿耷拉着脑袋，慢吞吞走回游客中心，柯雨桐这才和叶落继续往桥上走。

　　“被乔屿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害怕了。好像我也有这种站在高处想往下跳的感觉。”柯雨桐似乎被乔屿影响到了，脚步有点迟缓，不停地往桥底下看。

　　“这应该也是一种焦虑吧？想想你的柯氏解焦大法，直面焦虑。你不妨这么想，我这就上桥，看我会不会跳？有时候你越想避开某个念头，它越往你脑袋里钻。放心，有我呢，我会一直抓住你的。”

　　桥上的风真是巨大，他们两个好像快被吹得无法前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张嘴说话风直往嘴里灌。

　　柯雨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步行上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看来有些东西只适合远处观赏，离近了看就会让人失望。只能看着，却不能靠近，靠近似乎就触发了某种禁忌。

　　叶落牵着柯雨桐的手，顶着大风往前走。他被风吹得外套紧紧裹在身上，像极了悬崖顶上那颗孤独的柏树，在风中不停地摇曳却依然身姿挺拔。前路艰难，但叶落心花怒放。还有什么比和柯雨桐并肩牵手更令人开心的呢？看她笑，看她闹，却生生不能靠近一步，那才让人心痛到窒息。

　　柯雨桐在叶落耳边大声喊：

　　“我算知道什么是瘦成了一道闪电。就你这样式的。”

　　“再瘦也拽得住你。”

　　好在两边的风景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桥太长，目光所及之处不及桥身的一半，再往前，桥身仿佛隐在浓雾中，什么都看不见。

　　“我想我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跳桥了，前面似乎就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一道门。我相信他们一定是通过这里去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柯雨桐看着前方橙红色的像大门一样的桥洞，声音带着淡淡的疏离。

　　叶落心里有些不安，每当柯雨桐用这种语调说话，他都有一种仿佛两人之间隔得很远的感觉。

　　“别想太多，也不要害怕未知的领域，你只要记住当下的感觉，记住我们在一起，这样就不会丢下彼此。”

　　柯雨桐看着叶落年轻尚未脱去青涩的脸，心底某处的坚硬似乎柔软了。是啊，确实无需想太多，未来之心不可得，她只要接受命运的赐予，享受当下这样就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