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港湾》暮南欣

4、苍茫

　　她还有个爱人在远方，等着她
　　等她回家。
　　——
　　江南絮放不下良心，心里说服着自己回去是看一眼就走，然后离开过自己的人生。
　　坐着大巴，装的满满的黑色的旅行包放在脚中间，膈的小腿生疼。睡了一天，一个大姨扯着嗓子喊她起来恍恍惚惚的下了车，走在还没有铺水泥的小路上江南絮还有些不习惯，旁边是刚播完种的水稻，可能是刚下完雨不久小路上全是淤泥，把她上路前刚洗干净的帆布鞋给嵌了进去，江南絮一提脚鞋边黏满了和着的柳叶泥土，皱着眉快速走了过去，找到一处台阶提着脚蹭着台阶边刮了个干净，但还是留下了黄褐色的印子像是刚结束完革命的大陆
　　她寻着记忆找回家的路，路越来越熟悉，心猛烈的跳动的越来越快，胀的似乎冲上了脸，把脸颊逼的生红，看上去像激动的。她像一个盼着回家的游子，思念乡土和亲人。
　　她在路上就思索着，怎么一把推开大门冲进去质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抛弃她，然后再泄愤一般倒出这几年受的苦让她愧疚一辈子。真的站在筒子楼的大门口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念还是因为怨念。
　　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她拎着包，脚上是泥土附着过的痕迹，身上是沈清歌庆祝她成年给她买的粉色毛衣。在她思索着眼神瞟到了门口的木凳思绪像是飘去了远方。一个阿婆背着手走到她身边探着头想看她长什么模样，江南絮察觉到一片黑影，往旁边迈了一步警惕的看着她，阿婆尴尬的搓了搓手讪讪的试探问了句“小姑娘啊侬找哈宁啊？”“唔找阿奶”江南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诶呀！！是南絮伐？！”江南絮怔住了她想问她怎么知道的，仅仅开口了个侬就被满脸兴奋的阿婆拉着手臂拽进了相隔六年的大门。
　　可能年纪大了手皱巴巴的掌心还有厚厚的茧，弄的江南絮痛的皱紧了眉为了礼貌也没有甩开，以至于阿婆放手去推家门的时候江南絮还是抬着手揉搓着刚才被弄出来的红痕。“南絮回来了！惠平！你孙女回来了！”江南絮第一次知道阿奶名字是叫惠平。
　　她忽然不记得她是怎样进门怎样看见她本该谴责的阿奶的。似乎那天坐在小板凳上生火的老人家听到阿婆大呼小叫的声音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一看对上了目光。似乎没变什么只是白发多了一些。
　　她看不出来阿奶是愧疚的神情还是欣喜的只是一贯的慈祥的笑“南絮回来啦，去和哪家小孩玩啦？”江南絮忽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阿婆听见了一愣激动的神情一下子就没了，一拍脑袋懊恼的说“诶呀南絮，阿婆忘了跟你说了你阿奶很多事情都忘了，你…你也别怪她，当时她知道你被那个混账玩意卖了她立马冲出去说要给你找回来”讲到江建明阿婆恨的咬牙切齿“可你当时已经去了一年都不知道你在哪，我们劝她不要去然后一个没注意摔了一跤咚的一下头磕到了石头上 把所有事都忘了……”后面的江南絮已经听不进去了 。
　　咚的一下江南絮所有的恩怨消散了，再也恨不起来也没有理由恨了。
　　我会唱邓丽君的那首了，我给你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爱恨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阿奶已经八十了。
　　第二天阿奶很自豪的告诉几位阿婆说：“我家南絮唱歌唱的嘎好！”
　　“你让她唱首张国荣的！我喜欢张国荣！”
　　“张国荣伐？！ 唱歌嘎好的那个！让你家南絮唱！”
　　阿奶满脸笑容的把江南絮拉到大院喊她唱张国荣 。几个老太太笑着瞧着她，期待的目光烧了进去 。看的江南絮额上掌心渗出了汗 。“我不会唱张国荣，我只会唱邓丽君 ”几个老太太有些失望，但还是表现的很期待的让她唱了下去 。
　　他们的儿女都离了根，有人去了市中心是人人向往的沪都，有人去了北方说要有了好生活就接他们去享福。几个孤独的人搭伙作伴等着下辈子 。
　　江南絮似乎是冬天里的煤炉是他们在这寒冬中唯一的期盼。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紧着她。
　　过了三个月她以为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 。
　　有那么一天想不起来是谁了好像是电话亭的老婆婆，又好像是穿针线那个阿婆告诉她远方一个姓沈的女人疯了，江南絮的心漏了一拍 ，好像是殉情没成反而成了疯子 ，被送上了精神病院，进去之前还嚷嚷着谁的名字叫……叫什么妗……对！叫冬妗！说要和她一块去香港学音乐一起享福嘞！你说这个人真的是疯，去了香港可不是英国人伐！江南絮打断她说香港回归了即使去了也是好的，不是丢脸的事。她一生都没实现的人生就让她快快活活去吧幻想也好啊。
　　江南絮觉得半生已经过了一半 最亲近的两位姐姐凑到一起相亲相爱，人生却做不到甜蜜蜜，把她衬的像是一个看客也不足为奇 。
　　黑黑沉沉的山峦朝心脏压来如同要给人致命一击痛快的去死 。
　　压的她喘不过气像是欠了上天的高利贷让她用苦来偿还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有一点点的敷衍因为时间有点赶(>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