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秋猎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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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耳边传来哐当的响动，苏唤月强撑起糊住的眼皮，继而，痛意如千万银针扎入头皮。
她掀开身上的羊毛毯，往脸上来两下清脆的拍打，嘟囔着嘴说：“阿姊，你在做啥呀？”
王策泠正系好束腰的皮带，回过身说：“当然是去山上看看呗，秋猎算得上开始了，可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
苏唤月一激灵，从地上跳起来，脑内残余的酒气散去大半，可眼前忽地发黑，脚下一软，又躺倒回去。
“唔，阿姊，我的头像被劈成两半似的，一个劲地疼。”
“哈哈，就那甜果酒，我灌上几袋都照样精神，下次可不能宿醉，尤其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王策泠取下弓箭，正欲大步走出营帐。
苏唤月忙叫了声：“阿姊，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同进山。”
待她拿头巾挽好长发，又慌张地换上骑服，可平常没怎么穿过，衣裳半天也没拉整齐。王策泠瞧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忍不住发笑，伸手去理，只两三下就已扣好。
两人吆喝起马，顺着灌木丛间的稀疏处往上走去。天穹仍是灰蒙蒙的，还未被日光破开，丰足的水汽在半空里氤氲四散，化作轻纱似的薄雾，给枝叶间染上阴沉的色彩。
绕了大半区域，阳光也越来越耀眼，只见到几只松鼠，一下便溜得没影儿。苏唤月摸上空瘪的肚子，发出不满的咕咕声，就跳下马来，翻出马身侧拴好的布袋。
王策泠见状，倒也停下步子歇息，接过苏唤月递给她的面饼，大口吃起来。
苏唤月举着木弓，打开头上的枯枝，嘀咕道：“策泠阿姊，你今早见到秦掌柜了么？”
“她起得可比我还早，去富人区那边张罗早膳。虽然我不大喜欢她，总感觉城府很深，可她做事的本事，我也得夸上几句。”
王策泠嚼完最后一口，又朝她招了招手。苏唤月以为没吃够，把兜里装的全塞进她手里，王策泠忍不住笑出声：“不是，我想看看你那弓。”
苏唤月嗯了一声，就甩下弓箭给她。王策泠如获珍宝，捧起来细致打量，忙道：“阿妹，你这弓是请哪位师傅做的，帮我也说一声呗！”
“这个啊，是我家阿姊给我做的，连这套骑服也是她帮我准备的。”苏唤月两手插腰，骄傲地扬起头。
这张弓着实漂亮，用上好的白桦木打成，握手处和尖角都套了鹿茸布，筋弦的松紧恰到好处，而尖角上还镶上两颗圆润的紫玉石和复杂的银饰。
王策泠试着拉满弦，满意地点头道：“是个懂弓箭的巧手，只是对我来说，太重了点。”
苏唤月捏紧箭筒的背带，说：“我来之前，答应过阿姊，要猎最好的鹿，给她烤鹿腿吃。”
听闻马大娘初至沨县，就在秋猎上拿了好名声，脖上套着个彩球，手上还有前任李员外特赏的珍贵虎皮，何等意气风发！只要入了麦雨山，没人能追上她轻盈的脚步。她连夺三次魁首，觉得这秋猎没多大意思，就再没参加过，而那匹虎皮，则成了前堂和后院间的隔挡。
每次提起这些回忆，都是岁月对马大娘残忍的刀割。她虽不像马大娘般厉害，可就冲这精心准备的衣物，也得为马具铺好好争口气！
两人休整完后，见已进了深山处，为了减少动静，把马留在原地，继续向前探索。
苏唤月深呼吸口气，把注意力放在耳目间，留意着一丝半缕的动静。
忽然，一阵细碎的响动突生，苏唤月忙朝灌木丛挪近几分，枝叶缝隙间，一只彩色尾巴的山鸡正啄食着。
苏唤月瞧准时机拉弓，没料那野鸡反应灵敏，几乎扑闪着翅膀就跳出去。她正欲重新调整，一支箭就已擦过耳边，射穿那山鸡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中。
“谁！”苏唤月怒气直冲，居然敢抢她的猎物。
身后的王策泠利落收好弓，笑着上前提起那只山鸡，说：“第一箭，准！阿妹啊，猎物是要靠自己抢的。”
苏唤月有气不出口，这本来就是场比赛。她的箭术不比王策泠，可找猎物的感觉更准，于是故意离得远了些，想为自己拼上一次。
这回像是撞上大运般，又碰见了条落单的鹿，慢条斯理地埋头啃草。
可看上这只鹿的，还有别人。
又是一支箭先发，不知何处而来，精确地插在鹿蹄边，把鹿惊得撅起脚就蹦出去几米。
“快给我追！”不远处传来咬牙切齿地低吼。
两三个布衣平民从灌木丛里蹿出，朝那野鹿迅速跑去，沈钰则是悠然自得地晃悠出来，闯进她的视线里。
苏唤月再也压不住脾气，道：“沈二，就你这箭术，能不能别搅和进来！”
沈钰冲她一仰头，“怎么又在这遇到你！早该看看黄历再出门的。我的箭术，可是沨县一绝，用得着你说。”
他朝野鹿离去的方向一指，说：“我这是给他们机会，现在我已经打到不少好东西了，羡慕吧？”
“也是，每次都能射到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我看，只射到几只和你一样笨的熊吧！”苏唤月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哎，你什么意思，自己有人力，也是实力啊！”
苏唤月没心情同他拌嘴，使劲撞开他挡路的肩膀，朝着野鹿的身影追去，可惜是猎不到了，但能追到这只野鹿同族的猎物也说不准。
“哎，你敢撞我，可别被我逮着！”沈钰的回话有如呼啸而去的风声，渐行渐小。
苏唤月灵活地穿梭在林间，很快便追上沈钰派去的人，只见抬轿子似的扛起那只鹿。
她只瞟了一眼，没作停留，继续顺这个方向深入，很快便找到了另一只小鹿。这小鹿更加敏捷，两三蹦就跳不见。
树枝唰地擦过，在脸上留下血痕。苏唤月咬牙忍痛，炯炯目光里只有那小鹿蹦跳的身影。
她飞跑上山坡站定高点，将那慌乱的猎物尽收眼底。一箭即出，小鹿应声倒下，呜呜地嘤咛着、挣扎着，很快没了声息。
苏唤月满意地把猎物抬上肩头，嘴边漾起一抹灿烂的笑。
“唔啊———”
一声惨厉的惊叫响起，高处停歇的鸟吓得凌乱扑飞，苏唤月都差点以为小鹿还魂，就把猎物给摔下肩。
这时，她再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到了林子何处 。虽有马大娘带着提前踩过点，可这里与记忆搭不上半点关系，跟着王策泠上山，就是怕着误入不认识的路。
寒意自心脏蔓延而出，沿着血脉伸长到全身。
刚才有惨叫，应是有人在附近遇上了险情，也许能找到回营地的法子。
苏唤月在树上绑好布袋，以防找不到回来的路，就扛着鹿，腾出只手扶稳身边的树干，小步小步地挪动起来，这里的坡要比其他地方陡，还铺上厚厚一层松针，稍不留神一脚踩空，就会像落下的南瓜一样摔成几瓣。
总算闻着呻吟声越来越清晰，观察了下没什么野兽，苏唤月猛地跳下最后的石块，脚一滑便在平地摔了个四仰八叉，还好她比南瓜结实，只是疼得缓了会儿才能起身。
“谁在那啊？”苏唤月大喊道。
听到来人的声音，那人都不由得激动起来，像看见救命稻草，哭兮兮地回应：“我是好人，被捕兽的罝困住了，救命啊！”
又是沈钰这个二愣子！
苏唤月只得暂时舍下野鹿，连忙扒开树丛一看。两三米深的洞内，沈钰狼狈地贴在地底，身躯摆成了蛇似的扭曲姿势，头发随意散开来，牙齿紧紧扯住衣袖，通红的双眼快要瞪出眶来。
“我丢给你绳子，能自己爬上来吗？”
“不行，我的脚上有夹子，实在动不了。”沈钰近乎痛苦地嚎叫出。
幸亏她对自己足够自信，随身带了几条捆猎物的绳子。苏唤月将麻绳绑在最近的树上，使劲扯了扯，确认捆牢后再把另一端系到身上，小心翼翼地入了洞内。
这般一看，才发现他双脚本套着玄黑的翘头靴，颜色染得更深了些，红柳枝编成的罝像野兽的血盆大口，紧紧缠在其上。
他抬起头望向苏唤月，脸庞惨白胜雪，满脸泪痕斑驳，额头上全是聚起的汗。
“我先带你出去。”
苏唤月引导他爬到背上，又取出麻绳递给他，沈钰迅速绑紧，趴在她耳畔，咬牙切齿地柔声道：“带我上去，我就不和你吵了，今日之恩，必会相报。”
“你把嘴闭紧，别忽然往我脖子上咬一口就成。”
苏唤月使劲到青筋爆起，攀在沿壁的脚都快陷进土里，鼓足一口无穷的气，终是爬出了洞外。
她解开绳索，瘫软在地上，沈钰也好似熬过了最初的痛，就躺在一旁大口喘气。
“快，快用信号烟，我的给弄丢了。”沈钰提醒道。
对喽，还有这玩意儿呢！
苏唤月在装杂物的布袋里翻找片刻，摸出个竹节似的物什，拉扯着上面的引线，嘀咕道：“什么鬼东西，没玩过。”
“这个不是拉线式的，我这只剩打火石，你总该会用吧？”沈钰着急道，掏出两块黑石头丢给她。
苏唤月抓起把枯草，连打上几次，才磨出零星的火花，跳到上面燃起青烟。她跟着轻轻一吹，连忙把火苗凑近引线，对准天上喷出一道长长的烟雾，随之便是啪的一响。
沈钰躺回地上，“我估摸着，你也把我拖不回去，还是在这等人来救吧。”
苏唤月回了句：“正好，我也找不到路。不过，我可没带药包来，你的伤口，我不敢擅自处理，但是我看看有没有止血的东西。”
“你不认识路，怎么跑到这来受死。”
“那你又怎么流落到这般田地的？你还得感谢我呢，要不是我来这，你才是受死的那个吧！”
沈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其他几个把野鹿给抬走了，剩下的帮手领着我到了附近，果然遇见只野猪，一追，就，就，滑下山坡……”
“不过，谁个不懂规矩的，居然敢挖陷阱捕猎，嗷嗷嗷，疼！”沈钰恶狠狠咒了句，不小心动了下脚，又疼得死去活来。
苏唤月又摸出个竹节，沉默不语，面上浮现一丝尴尬。
“咋啦，你找到药了？”沈钰满怀期待地问。
“我，我发现有火折子，可以不用打火石的。”苏唤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
沈钰：……
“苏唤月，你玩我呢！！想拖延时间送我去死，怎么不早说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秋猎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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