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富甲一方了》沪夏

72、回家喽

　　“逃奴何映春，放火烧营，私自逃跑，罪无可恕，午时三刻处斩，以儆效尤！！！”

　　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太阳终于出来了。

　　好大的太阳，何映春跪在法场之上，等到阳光彻底升到头顶的那一刻，就是她生命的尽头。

　　“映春！！”
　　“何老板！！”
　　“老板……”
　　……

　　好多人啊，何映春身体发虚，跪在冰凉的地上，已经有些幻视。
　　她用力眨了眨眼，看清来人。

　　有姆妈，头上还有未结痂的血迹，她哭着看向她，满脸泪水。
　　她去找了闻挽柔，对方让她跪着磕头，她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便跟官老爷说上一声，高抬贵手。

　　就这样一天一夜，她晕倒过去，王娘子托人抬回来，只得到了一个午时斩首的噩耗。

　　还有王娘子，她拿着吃食，“求大人，能否给何娘子送上一口热食。”
　　这种要求一般都是准的。

　　王娘子一直奔波，没有半分停息，却无济于事，她拿着做好的面到了何映春跟前。

　　“还是热乎的，这面是你爱吃的酸菜卤，刚做出来的，就是有些坨了。”姆妈伤了腿没法过来，王娘子一个人给何映春把面端到嘴边，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其实来之前已经吃过断头饭了，何映春还是张口，酸菜卤真好吃，腌得脆生生的，配上油滋啦，一点儿都不腻。

　　衡雨声拿过来一壶酒，她站在人群外面，酒让王娘子递过来。

　　一口梨花白，一口面。

　　有柳风，祝凝，竹夫人，刘胖子.......还有许许多多“喜迎春”的食客……

　　不知道是谁开的口，“何老板，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下辈子，还吃你家的肉夹馍。”刘胖子哭成大花脸，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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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何映春应着，值了，真的好值啊。
　　她抬头看天，湛蓝天空，太阳高挂，万里无云，是个投胎的好日子。

　　吃碗面，喝完酒，王娘子把东西收了。
　　“我...我们雇了人劫法场。”她低声在何映春耳边道。

　　“一会儿跟着他们跑，逃出逐邑，别再回来了！”王娘子飞速说完，眼神中有几分坚定。

　　何映春愣了愣，她看着面前这个瘦弱女子，她身形不高，被岁月折磨得甚至有一点佝偻，不久之前才下决心结束了长达十几年的感情。

　　做得最出阁的事估计也就是嫁给了比自己小很多岁的李斌。

　　如今她说找了人劫法场，何映春看了眼身后拿着砍刀的刽子手，对方眼神锐利盯着二人。

　　苍天啊，世道真的是变了，上一秒还在想头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能活着谁想死，苟活就苟活吧，何映春低声道“好。”

　　来人催促，王娘子看了她一眼，拿着东西走了下去。

　　何映春咬了咬腮帮子上的软肉，血腥味儿在口中蔓延，打起点儿精神来，何映春！

　　有人愿意冒着砍头的危险救你呢，这样想着何映春笑了，就算是今天真的死在这儿也值了。

　　胸口再也传不来任何伤痛，闻景昭或许真的死了，天涯海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何映春愈发清醒，她慢慢动了动自己的双腿，准备一起动乱，就逃跑。

　　人群吵嚷，突然一个人动了，一群人动了。
　　“做什么！”
　　“你踩我脚了！”
　　“我擦，你找削吧？”
　　“你他娘的才找削呢！！”
　　.......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波及面越来越广，从动嘴到动手动脚，到刀光剑影，直直地冲着何映春而来。

　　官兵一看势头不对，纷纷持刀维持秩序，“做什么呢！！”
　　“住手！！”
　　“快！快！有人劫法场！”县官最先发觉势头不对，立刻派人包围何映春。

　　王娘子雇的人是不少，可毕竟是劫法场，一个个心里面都犯怵，官府这边早有准备，大量官兵从后方涌来。

　　何映春心道不妙，她看那县官，恐怕不只是闻挽柔一人对付她，她还没本事让县官出这么多的官兵对付。

　　最后的希望破灭，王娘子、姆妈等人紧紧地盯着台上，恨不得冲上去将何映春救下，却被官兵拦在外围，不得靠近分毫。

　　小小骚乱，不成气候，县官随口说完，便看了眼头顶阳光，“午时已到，斩！！！”

　　“啪！”仿佛她即将落地的头颅，惊得人冒出冷汗。

　　当头放到墩子上那一刻，何映春真是有些怕了，主要是头和身子分家，连个全尸也没有，据说砍头死眼睛会睁开，那多吓人啊。

　　人死的时候应该会走马观花般闪过很多事情，或者怀念重要的人。

　　何映春脑海中最先闪过的是自己的厨具，那把厨神菜刀可真是好用，还有可惜没能见见阁楼里面那本手记的主人，以及叫花鸡也还没做上呢，连锁大酒店没能开得起来.......

　　还有闻景昭，他们成婚还不久，没羞没臊的生活还没过够呢！

　　想到这里，鼻头一酸，眼角湿润，这日子才正当其时地过着。

　　下辈子吧，下辈子她想做一条狗，坐在老爹酒店门口啃骨头，没有悲伤、离别和苦痛。

　　当刽子手的砍刀高高举起，她又后悔，可惜啊，可惜她还没活够呢。

　　“嘿！！”刽子手大喝一声，手起刀落。

　　“铮！”
　　“刀下留人——”

　　只听见一人策马奔来，他身上血迹斑驳，已经灰黑的铁甲在阳光下闪光，马儿腾空跃起，四蹄踏起漫天尘土，仿佛要冲破天际。

　　来人身形瘦削，一双眼睛却满是肃杀，那马上还挂着一个瞠目人头，吓得县官连连后退。
　　“来...来者何人！！你可知扰乱法场乃是死罪！！！”

　　闻景昭未同他废话，将手中黄色绢布扔到他怀里，“念！！”

　　“什么你就……圣旨！！！”县官立刻就跪了下去。
　　“大人？大人？”

　　“念...你快念！”他说着跪了下去。

　　“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氏一族扞卫国土，统领战士，竭力尽心，至死不渝，可谓有功于国家社稷者也。朕乃感天地造化，谨奉上苍之旨，赦闻氏，追封闻定安为护国将军，世袭爵位，永锡荣光。”

　　赦闻氏，世袭爵位，县官看向面前将领，“阁……阁下是....”
　　“闻定安之子，闻景昭。”

　　“那...那台上....”
　　县官眼睛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小时候总会做白日梦，有一天意中人踩着七彩祥云来娶自己，虽然没能等到七彩祥云，等到马踏飞燕英雄救美也不错。

　　何映春脑海昏迷之前脑海中只留下一句，“何映春，我带你回家。”
　　声音格外温柔。

　　闻景昭是从山谷中爬出来的。

　　澜江下游有一处瀑布，极其隐秘，下面看似不深，实则别有洞天，是处峡谷。

　　气温比外面要高上许多，是蛇鼠虫蚁的好去处。

　　闻景昭腿断了，那条花斑蛇像是饿了许久，盯着他的目光垂涎。
　　他手中没有兵器，只有武尔悍的头。

　　在那花斑蛇出击的瞬间他也用力挥向对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将其砸成了烂泥。

　　但手仍然被咬破了皮，好在灵药还在，闻景昭连吃了几个灵药，流出的血才从黑色转为红色。

　　好累啊，疼痛他淹没，甚至是想别张开眼了，别吃药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睡过去，就算是醒来又怎么样，他腿断了，难道能从这么深的山谷爬上去吗？

　　闻景昭彻底陷入昏迷，突然脖颈处传来针扎一样的感觉，他清醒几分，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平安袋，何映春说里面是好运种子，希望能给他带来好运。

　　对，还有人等着他回家。

　　闻景昭这才觉着腹中饥渴万分，他不敢吃那蛇肉，里衣缝着一处夹层，里面用防水袋包着些吃食，牛肉干、果干还有几块牛轧糖。

　　只是他在水里翻滚这么久，已经进了水，牛轧糖黏糊糊的，有些粘牙。

　　脑海中却回想着何映春在灯光下缝夹层的样子，一会儿说，“怎么这么丑！”说完便要拆，“算了，还让姆妈帮忙吧。”
　　一会儿说，“你可别小瞧了这小夹层，若是真到危急时刻可是能救命的！呸呸呸！最好是别用上……”

　　想到这儿，闻景昭轻笑。

　　山谷幽暗，不知今夕何夕，夹层的食物早就吃完了。
　　闻景昭躲在树后，过了一会儿，前面陷阱“砰！”的一声进了一只倒霉的猎物，他手下用力，爬着过去，伸手把兔子拎起来，还行，能吃，比昨日的老鼠强多了。

　　没法烧火，闻景昭只能生饮血，食生肉，腥得要命，他必须靠此恢复体力。
　　紧接着又开始吃药，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但腿在一点一点恢复知觉，有见好迹象。

　　他看了眼在树上的记号，已经十多天了，不能再拖了，得赶紧上去。
　　闻景昭吃完最后的药，挺过难捱的疼痛期，把武尔悍的人头绑在腰间，准备上去。

　　刚开始还能走，后来太过陡峭，只能爬，指甲全劈了，指甲缝中都是血和泥混在一起，疼得使不上力，饿了他就扒树皮吃，嚼一嚼还有津液。

　　爬到最后，已经力竭，远远听见张朝在喊自己的名字，紧绷的弦断了，彻底昏过去。

　　歇了一日，闻景昭一行人便往回赶，他心神不安，总觉得有事情发生。
　　快马疾行，追上了尉迟恭。

　　在前往逐邑的岔路口竟然还遇上了宫中人，拿着圣旨，闻景昭手握圣旨，马上挂着武尔悍风干的人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尉迟恭只道“看来皇贵妃进展顺利。”闻景昭淡淡看向他。
　　“我说得不对？”

　　对，可太对了，能有此圣旨传来，说明姑母已经掌控了盛帝。

　　闻景昭心中不安更甚，跟尉迟恭打了个招呼，快马只身赶了回来。

　　“好在是没晚。”闻景昭给何映春喂粥，笑着道。
　　“真好。”何映春看着他的眼，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连连感慨，大家都还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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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一，“喜迎春”再次开业！！
　　“噼里啪啦！”鞭炮声啪啪响，门口彩旗飘扬，舞狮跳跃，人潮汹涌，熙熙攘攘。

　　“何老板！！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何映春拱手，乐颠颠道。
　　她最近脸上还涨了些肉，红光满面的。
　　“开张大吉！生意兴隆啊！!”
　　“进，快进！今儿赠梅子酒！”

　　“上菜！”
　　“客官里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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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忙碌碌一天，收益颇丰。

　　夜晚，灯笼高挂，
　　闻景昭乘着夜色而来，身姿挺拔，眼眸深邃而明亮，灯笼光照在他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回家吗？”
　　何映春小跑着过去抱住他，“走！回家喽！”

　　小河见怪不怪地把桌椅摆摆整齐，“老板！闻哥！慢走！明天见！”
　　“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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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与夏明》，欢迎大家~
岑书斟酌许久通宵一晚写了一封告白情书，
还未拆封，就和废纸一起被丢进了垃圾桶。
直到多年以后的一个午后，李沪翻看她的相册，意外发现两人合照，他早已忘记是什么时候拍的。
抽出照片，却带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视线停留在最后一段文字上许久。
李沪，希望你快乐。
——
一次饭局，有人提及，和李沪是一中同届校友，“哎，小书，你不也是那届的吗？沪哥，你们认不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二人四目相对，飞快错开。
夜半，有人微醺，有人大醉，刚刚已经说要散步回去的人，出现在岑书车上，吻得她浑身颤抖，李沪捏着她通红的耳垂，轻笑道，“这叫不认识？”
——
少女的心事无人倾听，埋没在无数挑灯夜战的黑夜，她总以为拼尽全力却追不到他片刻身影。
很久之后，才发现那个冬日的闭塞、阴暗、困苦，终究会在夏天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