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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   川西。

      安然裹了件暗红色羽绒大衣,戴好围脖,做好防寒保暖的措施抖擞着推门而出,院子里漫天飞雪簌簌下落,百年银杏的干枯枝头挂满了落雪,气温很低,落雪凝结在枝头延伸而去,与楼里明亮的灯火交相辉映,在寒风中像是舞动的精灵。

      乐乐和大院里的小朋友在放烟花,见安然出门,要了一根小跑过来送给她:“姐,这个好看,你放。”说着他摇一摇手中的仙女棒。

      “罗老师,一起来啊。”院里住了当地的老师,都很热情,安然姐弟在这里得了不少照顾。

      洛均正蹲在地上给小朋友点火。她戴着厚厚的老头帽,身着蓝色羽绒服,脚穿雪地靴。她是火源,像太阳。小朋友围着她团团转,一个个向里面挤。

      一个个循着火光而来,一个个踏着火光而去。

      点完了最后一支,她起身走到安然身边,两人靠在屋檐下,仰望天空,雪花飘落,万籁寂静,可院子里却充满了烟火气息。

      安然叹气:“这么些年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也是一个人过年。”

      她是无家可归,而她是有家不归。

      洛均没回她,转而关心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洛均在她身边,她不免又想起青云,这两人很像,不说话的时候更像。

      这半年,洛均辗转粤州,但始终和安然保持着联系,春节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又见不到想见的人,鬼使神差地,便来到了川西。她知道安然有心结,也总能在安然的身上看到已故的姐姐的身影,姐姐也总是忧郁、忧思,虽然看着与正常人无异。

      院子里的银杏,乐乐一个人环抱不过来,大院里的孩童绕着银杏玩耍,你逃我追,灯光折射着枝丫影影绰绰地印在墙壁上,如藤蔓攀爬在墙壁。孩童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去,这一地落雪布满了脚印。

      安然抬头,雪花透过银杏的枝丫,从空中飘散开来,落在追赶的孩童头上、帽子上。

      院子里的孩童开始打起雪仗。

      洛均问她:“我来支教是为了职业升迁,现下目的已然达成,那么,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寒风呜咽,呼呼地划过温热脸颊,如利刃,刮得生疼。她思忖片刻,没有回答。

      当初是她执意要分手,青云一句埋怨也没有,默默地承受。她怕回那个熟悉的环境忍不住回去找她,那样只会增添她的负担。

      她的人生已然如此,她值得更好的。

      她给青云添了太多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离开宁市。不在那个城市就不会时常陷入无端的沮丧里。即便思念她,也不会不切实际地回到宁市,那里奢望,这里是生活。

      可她又很矛盾,一边拒绝百般不愿回到那座城市,一边又和那座城市万千丝缕地联系着。

      她给自己找借口,为了乐乐的户籍,为了乐乐今后接受良好的教育,为了乐乐今后更好地生活。她不愿乐乐和她一般,自幼缺乏父母之爱,她是姐姐,她应当尽力去弥补这些空白。

      她很清楚,也很明白,归心似箭,可她也不敢贸然地回宁。

      洛均审视安然,虽然大学她们接触不多,但那时安然的眼底有星光,而现在除了沧桑和疲惫,看不到任何希望,她把很多事情藏在心里像姐姐一样,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的人生很多窟窿都没办法填满,青云是最大的缺憾,而眼下,扶养乐乐是她唯一的心愿。

      她不愿青云职业受困,因自己遭受旁人的流言蜚语而选择离开,却不承想青云辞了职。

      而父亲,用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他的死像一根刺扎在心头,烂在肉里,这腐肉却滋养着身体。

      安然挤出笑容,目光却沉了下来。须臾,她半开玩笑说道:“还缺一个回去的理由啊!”

      “姐。”罗安乐穿着厚厚的棉衣,提着个白酒纸盒子做的灯笼,蜡烛早就被寒风吹熄,雪花挂在老头帽上,随着帽子上的球球一颠一颠的,他小跑过来像个小雪球,圆滚滚的。

      安然半蹲折腰,小朋友冲劲儿足,钻到安然的怀抱里,安然顺手替他掸了掸雪花。

      过完年乐乐便五岁了。安然带着他也一年有余,姐弟俩相处的很好,刚接过来的时候,乐乐怕生谁都不肯见,安然就把带到课堂上,可孩子在一起,渐渐地他开始和小朋友交流,开始说话,怕生的眼神也逐渐地转换成了好奇的眼神。

      安然记忆犹新的是,一个周五晚上,她是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响,小朋友们鱼贯而出,乐乐坐在角落,可怜兮兮地望着安然。

      安然甚觉奇怪,她放下手中的粉笔擦了擦手,走到乐乐的面前,蹲下来,温和地问:“怎么了。”

      “姐姐,我饿了”。那是乐乐第一次叫她姐姐,安然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多年来的郁闷在那一刻通通随风飘散,被水流冲走。

      她单膝跪地抱着罗安乐,带着他回家做饭,那时候她不清楚罗安乐的口味偏好。只记得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后来,洛均和程湛还来蹭饭。

      是乐乐给她无望的人生燃起了熊熊烈火。

      “洛姐,除夕快乐!”乐乐嘴巴甜,安然教育得很好,他捏了一个雪球送给洛均,“瑞雪兆丰年。”

      雪球不是很紧实,拿到手心就散了,洛均重新捏好,刮了刮乐乐的鼻子:“诺,这下可以了,去玩儿吧。”

      “谢谢洛姐。”孩童玩性大,转身就要走,洛均拉着他的胖乎乎小肉手,口袋里掏出一把金丝猴糖果,塞给他,乐乐揣进鼓囊囊的口袋,甜甜的道谢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混在孩子间嬉戏打闹,然后把糖果散给一起玩耍的小朋友。

      天寒地冻,冷风瑟瑟,她俩静静地靠立着,不似孩童运动玩耍,不一会儿便觉着冷得刺骨,安然对洛均道,“进屋坐会吧。”

      “也好。”二人进屋,透过玻璃窗能看见乐乐和小朋友欢快地打着雪仗。

      这是一个二居室的小房子,客厅虽然狭小,但安然收拾得井井有条,收纳得井然有序。故而看起来也不错,活动起来空间也尚可。

      灯光温黄,暖意滋生,两人窝在沙发。

      安然为洛均倒了杯热茶,热气蒸腾,她抽出折叠小桌子,推至面前,“很烫小心。”

      洛均扫了一眼,说:“这屋子被你弄得很温馨。”

      安然笑:“家里有小朋友,没办法,要给他归属感和仪式感。”

      安然泡的红茶,洛均低头抿了一口茶,整个人暖了起来。

      安然忙前忙后,拿了些瓜子坚果和蜜饯摆在食盒中:“没啥好招待的了,都是乐乐私藏的小零食,他收集了好久哦。”

      “哇,你不怕乐乐跟你闹啊。”

      “他可是特地给我收集的。”说完她笑了笑,“看电视吗?”

      “可以呀”,洛均瞧了瞧手表,“春晚快开播了”。

      安然打开电视机,调到了中央一套。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听见央视一套的喜庆的拜年声。

      洛均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中,开始嗑,十分惬意,这种与平常冷漠的反差感挺有意思。

      安然把垃圾桶放到她的面前,洛均说:“真好奇将来谁能娶到你,程湛追你那么久你都毫不动心。”洛均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一个人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你竟然无动于衷?”

      “除非……”她的目光狐疑,带着猜忌。

      “除非什么?”安然被带入话题,无意识地问。

      “除非你有喜欢的人。”

      安然垂首,目光软了下来,想到青云,她的内心总是不自觉地柔软。

      “真的有呢!”洛均呷了一口茶,微烫,捋了捋舌尖,“说来听听呢”。

      洛均用肩头顶了安然一下。

      安然一脸无可奈何,心头微苦。

      “哦哦哦,看来那个人深植于心哦”。洛均双手环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哎呀,你就别瞎猜了。”

      “真是不配合。”

      “你怎么这么八卦?”

      “我能不八卦吗?当初球赛我去看比赛就是为了八卦的。谁知道后来闹得那么大,你这个事件的女主角却浑然不知情。”

      安然蹙眉,是那夜,青云和她的关系有了质的突破,可洛均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洛均一脸不可置信,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儿,“我听说物理系的队长挑衅程湛啊,说他热脸贴冷屁股,你都不带看他一眼的,这才打起来啊。然后又说你一副穷酸相故意吊着他啊。人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是风云人物,为了你跟人打架斗殴,虽说跟我一样为了职业发展留这里一年,但那么多地方可以选择支教,他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

      “你说什么?”安然怀疑自己听觉失聪,否则怎么会这样,“不是双方互看不顺眼吗?”

      “那是对外的说辞,他们可是闹到了城东分局的。”洛均以为她不信,说,“不信你问程湛。”

      所以,青云姐是在那种情况下来找她的吗?

      安然的意识里青云一直是独立强大的存在。她会担忧自己被别人追求而跨越性别障碍吗?当过往血淋淋地被扒开,她对青云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原来青云对爱情也是患得患失。她究竟对青云做了什么。单方面的分手,青云依了她。单方面的不联系,青云依了她。

      毕业时她放弃保研,执意来到川西。青云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风尘仆仆地赶来找她理论、和她争吵,那是她们分手后的第一面,思念刻入骨血的人出现在眼前,却不欢而散。

      一直知道是自己伤了她,可不知道伤得几分几毫,是皮毛还是伤筋动骨。

      “怎么了你,这么沮丧?”

      “没,没有。你吃糖。”安然心痛到无以复加。

      “对了,程湛打你电话不通,他说小年回约我俩去吃饭哦,他订了餐厅。”洛均见安然情绪低落,皱眉不解,戳了她一下,“安然,我问你话呢?”

      “什么?”

      “程湛回来,邀请你去吃饭哦。”

      安然闷闷的反应慢了半拍,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洛均正要接话,安然已经起身:“玉莲。”

      “安然,除夕快乐啊!”

      “嗯你也是。”她与青云分手,生不如死的那段时间,是玉莲陪她一起走过,对她,她十分感激。

      “跟谁说话呢?这么大嗓门。”电话那头陈玉鑫的嗓音出现。玉莲催促着让他离开。

      玉莲头疼:“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接受我们的offer啊?主编天天在我耳边烦我。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川西逮你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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