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15、第 15 章

　　翌日，青云送父母回程将行李置于后备箱，静静地待在车旁等待。
　　舅妈和母亲在交流着什么，舅妈的脸上眉飞色舞的，母亲也被逗的笑声连连，轻松又惬意。
　　父亲和舅舅靠在车头默默的抽烟，男人家的话题女人家插不了嘴，女人间的八卦，男人也不参与。他们耐心的待着女人结束他们的话题，舅舅拍了拍父亲的肩头。
　　这就是陪伴和爱情吧。父亲抽完烟，把烟蒂扔到地上，脚尖踩着烟头，捻了捻，烟火熄灭。
　　舅妈和母亲的依旧热火朝天的聊着。父亲等的有些着急，青云喊，“妈，可以了，爸等着你呢。再不走，回去就得晚了。”
　　临行前，母亲又唠唠叨叨不胜其烦的叮嘱她注意身体，末了隐去双眸中的淡红，坐上车，依旧依依不舍。青云隐匿在树荫下，生出晦涩难懂的表情，有不舍，也有歉意。
　　原地驻足，目光随着车行渐渐远去。
　　舅舅提醒她，青云这才提起脚步，似乎脚也有些艰难。
　　原本是做好了被父母责骂准备的。
　　父母只是叮嘱她照顾好自己，没来由的她生出了愧疚的心意。
　　见舅舅和舅妈如此的从中周旋，为她考量。原本逐渐消化的对青山的理解也消失殆尽，她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叹出。
　　与青山相较，她的问题不值一提。
　　落定父母的事情，仍然惦记着张楚瑜，与舅舅和舅妈做辞，回了学校。
　　她转动钥匙开门，舍里没人，门帘拉紧，舍间昏暗。青云顺手打开灯，寝室一尘不染，地板锃亮。青云喊了一声张楚瑜。无人应答，隐约从阳台飘来了烟草味。
　　三步并作两步，拉开门帘，张楚瑜正立在阳台，双肘搭在窗台上，风拂长发，些许凌乱，她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杂着一根女士香烟，不间断的燃烧着，屡屡散开，整个人显的有些萎靡不振，全身上下散发着懈怠的味道。
　　她见青云，整理了情绪，收起了懈怠。
　　她愁了眉头：“怎么抽起烟来了？”相处快四年，也没见着她抽烟。
　　“试试？”张楚瑜也不回答青云的问话，举着烟，问她需要与否。
　　“烦心事？”青云观察她的表情，想要寻些蛛丝马迹，可惜无果。张楚瑜表现的太正常了。仿佛那夜醉酒的是另一个人。
　　“没有，看别人抽烟觉着挺酷，我也装一装。”张楚瑜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瞎说什么呢，可别染上烟瘾。”瞥见张楚瑜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可眉宇间却有不易察觉的不安，一语成谶，后来的张楚瑜哪哪都好，就是香烟戒不掉。
　　青云状若自然地问：“你和秦渺和好了吗？”上次醉酒，后劲挺大的，张楚瑜日渐消瘦，精神不佳，但行动上却变成了巨人，“你们也闹了好些天了，这么些日子她都没来过，你看看宿舍的洁净模样，和你有些不搭。”青云和张楚瑜一样，靠着围栏，双脚交叉，有样学样，慵懒恣意。
　　张楚瑜灭掉手中的香烟，转而歪首做思考状，从何说起呢？
　　“就是两个好朋友因为一点矛盾闹翻了呗…”她龇牙咧嘴，明摆着说谎。
　　青云也不戳破，直道：“那赶紧和好，你这个样子我不习惯。”
　　“你没几天好留的了，没有习惯的机会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张楚瑜笑了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像个机器人无法感知她人的情绪，更不表露多余的情感。
　　青云方才见她低落失语的落寞此刻也消失殆尽，变成她人口中完美的学霸张楚瑜。
　　青云有些捉摸不透。
　　可见着张楚瑜小心掩饰模样，动了恻隐之心：“我没见你们吵过架，这次更像是绝交了。”
　　张楚瑜沉思良久：“绝交、也挺好。”
　　青云一顿，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她想问“为什么”，可见张楚瑜眉眼间的落寞她忍住询问的欲望。
　　且张楚瑜口风这会子挺紧，她打探不出什么，可她是她的好友，她总想着帮着她。
　　她转而约秦渺在校外的咖啡厅见面。
　　和秦渺相对而坐，秦渺一袭长裙，长发披肩，妆容精致，一如往常，却掩盖不了憔悴的面容。
　　这两人，互相折磨着，等等，互相折磨，这个词从她的面前一闪而过，她来不及思考深层次的含义。
　　等待上咖啡之际，青云端起茶壶为她倒了杯水，并推至秦渺的面前。
　　秦渺道谢，端起轻抿一口。
　　青云开门见山：“我想你应该晓得我约你的缘由。”她端坐，目不斜视，不放过秦渺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晓得，可也无可奉告。”印象中的秦渺是婉约温柔的，每次的会面也是春风带水，对张楚瑜更是体贴入微，骨子里散发出的关怀是很容易被人感知的。可此刻的她，似乎收敛起如云如絮般的柔软，装起了坚硬的盔甲，任尔剑锋四起，我自岿然不动。
　　青云呷了一口茶水，紧了紧喉咙，一时无语。
　　秦渺浑身上下散发着压迫感。今时不同往日，青云本着替好友排忧解难，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开口，添油加醋的说：“她最近挺不好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有时候能端坐一整天，茶饭不思，虽然以前也经常这样，但是那时候好歹有你，但现在……她甚至酗酒、抽烟，我不晓得她在别扭什么，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秦渺在听到张状态不佳的，抽烟酗酒后，凤眼中流露的担忧稍纵即逝，但还是被青云捕捉到了。她握着水杯的右手逐渐收紧，竭力的控制情绪，宛如自言自语：“会好的，都会好的。”
　　听不出任何情绪，淡淡的，似乎不愿意这个话题。
　　青云有些生气，也有些看不懂，耐着性子说：“我不晓得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们先前如此要好，断然降至冰点，都不好受，不论如何，总归希望你们能和好。”青云起身，顿了顿，甚觉秦渺的冷漠，“原本我以为，你才是最珍惜她的人，现在，我想我错了。”青云留下话，拎起包，头也不回的走开。
　　青云离开后，服务员才端送咖啡，略显尴尬的把两杯咖啡放好。
　　青云刚走，秦渺端坐的身体便松开来，含胸驼背，颔首垂眸，目光涣散，双眼通红，也不知过了多久，咖啡已经凉透了。
　　张楚瑜的心应该会和咖啡一样吧，她兀自苦笑。
　　不好过的人何止张楚瑜一人，秦渺也在煎熬，只是在母亲和张楚瑜面前，她选择了前者，便失去了和张楚瑜携手共进的资格了。张楚瑜不做纠缠，是她给她最后的体面。
　　张楚瑜做的很好了，在母亲以死相逼的时候，张楚瑜看到了她的动摇，替她做了选择，而后的不联系不打扰都是为了她好。秦渺没有勇气再去打扰张楚瑜的生活，当初选择开始的是她，真正选择结束的也是她。
　　思念可以埋在心底，言语可以漠不关心。可那些共存的回忆没日没夜的侵袭着她，她甚至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了了，如同置身空气稀薄的珠穆朗玛峰上，任其大口呼吸依然供氧不足。缺氧的人容易昏迷，会沉睡。可张楚瑜怎么也不来她的梦里。
　　还好，她也毕业了，可以避而不见。张楚瑜璀璨的人生才刚开始，是她贪恋张楚瑜的温暖，霸占了她三年的生活，如今该放手了，张楚瑜会飞的更高更远，而她，只需要送上祝福，而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不在出现在张楚瑜的世界里，不去扰乱她的生活。分别是她送给张楚瑜最珍贵的礼物。
　　有些事情，如同咖啡，虽然加了奶，添了糖，但是苦才是本味。
　　烈阳高照，云卷云舒，终会散场。
　　青云的一切落定，和秦渺会面觉得秦渺太过无情，也担忧张楚瑜，她木然的收拾着个人物品，才觉着有些累，青山向她出柜的后遗症尤在。
　　青云自艳阳高照待至夕昏暮至，张楚瑜依旧未归。
　　她拿起电话正欲去电，张楚瑜推门而入。
　　“你去哪里了？”青云问她，也在为她和秦渺惋惜。
　　“老板找，还没开学呢，就给我安排研究课题了。”张楚瑜走近青云，青云闻到了烟味。
　　“你老板，出了名的狠人，今后也有你受的。”青云听她解释，也宽了心。
　　“你要走了？”张楚瑜见她立了两个行李箱在身侧，瞅了瞅床铺，已经收拾妥帖，终究都是要离开的。
　　“嗯，差不多了，学校不是下了通告吗，月底前都得搬走。我这也没什么好停留的，倒是你……”青云省去忧心的话，“你得好好的。”
　　“嗨，我有啥好不好的。”张楚瑜挺开心的，替青云开心。
　　“我又不是离开宁市了，你在这学习我在这工作，可以常见，别整那些离别情愁的。”青云如是说。
　　“也是。”张楚瑜点首表示赞同，“我送你？”
　　“好啊！你拎大的。”
　　张楚瑜咬咬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