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归》郁金裙

52、第 52 章

　　“还是你觉得，平民不配吃这烧尾宴啊？”
　　“不是。”谢璟泽否认道。
　　温叙则是悄悄地打量起这家店铺，选址奇怪，屋内装潢奇怪，从他们坐的位置可以将屋外路人的一切行动收进眼里，但路人却看不见屋里的人。

　　一间看上去简朴的房间居然暗藏着玄机。她不动声色地往后厨方向看去，那人已经进去近一盏茶的功夫，听不到一丝动静，更没有什么味道飘出来。

　　“老夫不在京城许多年啦。”老头解下面具，露出一张让温叙和谢璟泽感到吃惊的脸。

　　“张伯伯？”温叙吃惊道。
　　面具之下的人正是扬州现任长史张儒，原为中书舍人，因为友人做辩护，惹圣上不悦，被贬扬州。

　　“永宁郡主还记得老夫，很是欣慰。”张儒点头道。
　　“您为何知道我们来此？”谢璟泽问道。
　　他转头看向谢璟泽，回道：“老夫掌一州兵马，知晓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二人入扬州境内总要过城门，那士兵查过路引，你们住的店，老夫一清二楚。”

　　“听说上头有通缉犯逃出京城，这些时日各地州都有密切关注人员流动。是前左谏议大夫何祁？当年曾与之打过交道，为人处世甚是圆滑，只不知为何会成为辽国的走狗。”
　　温叙接话道：“我听闻有人说他逃到扬州城了。遂想过来调查一番。不知张伯伯这可有消息。”

　　张儒摇头：“若是知晓定会直接捉拿。探子来报几日前曾在柳荫江见过何祁，之后追途中入了槐花县便跟丢了。”

　　“那何祁的确在扬州境内出现过。”

　　“你们今日来此怕不止为了何祁吧？”张儒问道。
　　温叙点头：“那何祁一路都有踪迹，能顺利地隐入扬州，想来扬州有人暗中襄助。”

　　“只不过，我们现如今身份不好暴露，只能暗中查探。这官中的势力不能动用了，张伯伯觉着纪家如何？可否借势帮忙？”温叙留了心眼试探道，怕张儒是纪家那边的人。

　　张儒皱眉，思考半晌说道：“纪家自从纪霖上位接任家主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在扬州这一块可谓是魁首啊。但想要让纪霖帮忙，恐怕是很难的一件事。”

　　谢璟泽给温叙和张儒倒了茶水，借势问道：“那这纪霖就没有什么爱好所求？譬如古玩字画之类？”

　　张儒接过茶水，回道：“这纪霖一味地扑在生意场上，老夫倒是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明显的爱好……不过他年少时去辽国历练，带回一位辽国女奴，传言她貌胜仙子，极得纪霖喜爱，曾为了纳她入门与族中长辈争执，后来听说那女奴逃走了。”

　　“二人可有过子嗣？”温叙追问道。
　　“好像有个儿子。曾被寻回一段时间，三年前不知所踪。”张儒放下茶杯，正要再说些什么，听到后厨传来声响，咧嘴笑道：“先用饭，冷了就辜负啦。”

　　那厨子兼掌柜端上来了骆驼羹，又陆续上了乳沦鸡、金银夹花和赤明香，皆是烧尾宴中的菜点。

　　张儒支起筷子，热情地说道：“老夫就先吃了，二位自便。”
　　温叙摩挲着杯檐，想到许云澄排斥随她一同入扬州。他也正好是从南方逃入京畿，年龄时间都对得上，长相混血，母亲是辽国人。

　　难道说……温叙反应过来，她面色一僵，心中暗道不妙。

　　许云澄就是纪霖的私生子。这张儒曾说让她问身边人时，温叙还没反应过来，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细了。

　　许云澄此刻怕是凶多吉少。

　　从她们进入扬州地界，这些人早已做局等着温叙等人。

　　温叙勾唇问道： “张伯伯，若是我能找到那女奴的下落，是不是就能说动纪霖帮忙？”

　　隔着一道墙，纪霖安静地坐着禅椅听墙后人的谈话内容。
　　在他面前的地毯上，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是许云澄。

　　听说温叙能找到阿顷下落，纪霖无声地笑了。许云澄激动地要喊些什么，却因为有布团堵住嘴而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谢璟泽听觉敏锐，立刻握剑站起身来警戒：“是谁？”

　　“纪家主，还请您现身吧。”温叙对着身后的墙喊道。

　　“永宁郡主当真有趣，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聪明太多了。”

　　面前的墙不过一道机关，纪霖触动机关，墙壁撤去，露出里面一身华服的纪霖和狼狈的许云澄。

　　纪霖年过四十，却不见衰老。他起身走向温叙：“倒是因为你救了他，让纪家白耗了这三年时间。”

　　温叙丝毫不怯： “他可是您和您爱的人所生之子，这般对待他，不怕您爱人埋怨么？”
　　“他的作用只是为了绑住阿顷。若不是因为这原因，我才不愿让阿顷受这个罪。”

　　想到阿顷仍然逃走了，纪霖有一瞬的阴鸷，垂眸骂道：“当真是废物。”
　　温叙却觉得纪霖脑子坏了。希冀靠孩子绑住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有多坏多愚蠢。
　　这样的人配去爱人吗？许云澄的一生又该如何自渡？

　　她悄悄地握紧了拳头，忍住心底想要杀戮的欲望，抬头直视纪霖：“她叫阿顷是吗？既然许云澄在此处，不如让我劝劝他告诉您有关阿顷的下落如何？”

　　纪霖早已看穿了温叙的一切情绪，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叙：“你能有什么法子？纪家的手段都试过，他若是能说早就说了。”
　　温叙垂眸看向正挣扎着看向自己的许云澄，他双眉紧皱，摇着头拒绝。

　　“您若是愿意相信我，让我试试便知。如果他当真不说，那时您再处置我便是。”
　　“永宁郡主想与我谈条件？”纪霖没有应下她的话，反问道。

　　“看阿顷在您心中分量如何。”温叙刺激道。
　　纪霖杀意明显，谢璟泽拔剑向前护住温叙。
　　见谢璟泽上前，纪霖脸色一变，和蔼笑道：“我接受你的提议，只不过纪家基业世代经商，我可不愿意多参与到朝堂中，顶多就替给你们打探消息。”

　　“您与张儒难道只是纯粹的友谊么？”温叙嘲讽道。

　　被点名的张儒正在吃金银夹花，冷不丁被噎得直咳嗽，又灌了几杯茶才顺下去：“确实是纯粹友谊，我欠他人情呢。”

　　“永宁郡主当真是直率。这样吧，我答应你。若是胆敢骗我，纪家海上生意做得不错，便把你们丢去远海喂鱼。”纪霖道。

　　温叙并不感到害怕，而是从包里拿出那香丸说道：“这是幻香，您可以先给旁人试试药效，确认无误后再给许云澄用，定能将您想要知道的事问出来。”

　　见她这般出卖自己，许云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他气愤地挪动双脚要往前，却被身旁的侍卫狠狠地压在地上。

　　纪霖斟酌着，半晌接过那香丸：“还请平成侯与永宁郡主移驾纪府休息片刻，待他说出阿顷下落，再离开也不迟。”

　　他话音刚落，便有数名暗卫围了上来，谢璟泽不自觉地将温叙护在身后，与纪霖对峙。

　　温叙应道：“好。”
　　天微微亮，温叙一夜未睡，此刻正抱了软枕蜷腿在塌上睡得沉。

　　谢璟泽担忧地看向门外严加把守的侍卫，眼前是他下了半局的棋，犹如他的心境一片乌糟。

　　也不知许云澄那边情况如何。
　　“招了么？”纪霖此刻正用着早茶，见管家过来，抬头问道。
　　那管家姓纪，从小便陪侍在纪霖身边，是纪霖的得力下属。他严肃着脸回禀道：“招了。顷夫人的下落。”

　　纪霖重重地搁下茶盏：“说。”
　　“辽国栎山一带。”纪管家弯腰，将头垂下，不敢看向纪霖。
　　“辽国？我早该知道的，她那般不舍辽国，定然是要回去的。来人，召集人手，动用辽国的人力，随我将栎山一带搜干净，一块土地都别放过。”纪霖激动地站起来说道。

　　纪管家却皱眉问道：“府里那两人……应该如何处置？”
　　纪霖挑眉：“羊入虎口岂有吐出去的道理？关着以防万一，待扬州情势稳定，再将他们解决了。”

　　“是。”

　　天已经大亮，到了该用午饭的时辰。
　　温叙悠悠转醒，见谢璟泽仍在窗前，和她入睡之前的姿势没有一点异样，有些惊讶地问道：“谢侯爷不累么？还是抓紧时间休息比较好。”

　　谢璟泽摇头：“睡不着。”
　　“估摸着此刻纪霖应该亲自动身去找阿顷了，再等等，等他出了扬州地界，我们再动身逃出去。”温叙走到谢璟泽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耳廓有些痒，她距离很近，谢璟泽不由得红了耳朵，问道：“叙娘为何如此笃定？”

　　“许云澄知道那香的消解办法。我们之前到扬州时，不是推敲过许多种可能么？那纪霖就是个疯子，偏巧有软肋，他这般嚣张，就是觉着你我在他的地界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现在能顺利地进纪家，刚巧把纪霖支了出去，就趁此机会抓紧时间搜查，看看有没有证据。”温叙解释道，她看向门外的府兵，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