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合》小谷民

21、一船清梦压星河

　　云岚意觉得浑身燥热，脸上更是沸腾，热得她有些迷糊：“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热？”

　　“热？”仇韫想起果酿，又想起刚才两人离开时，郎中神神秘秘地拍了拍他的肩。

　　看着云岚意不正常情动朦胧的样子，仇韫一瞬间懂了今天郎中的暗示，他高兴不起来，反却是恼怒，这不是尊重。

　　虽知郎中以为他们是夫妻，怀着给他们添些情趣的好意，但他不允许任何人打着所谓好意的旗号伤害她，包括他自己。

　　他想要她，但是在她心甘情愿的情况下，而不是乘人之危。

　　云岚意觉得晕乎乎的，浑身上下犹如无数的火蚁爬着：“仇韫......”这一声，教仇韫骨酥。

　　看着云岚意浑身无力，开始东倾西斜，仇韫动作紧张地要去扶住她，一边脑子飞速运转，再想着这药的解法。

　　然而，仇韫看着搂在怀中不安分的人，脸色桃红，她的气息如微风拂过他的脸，过境之处，野火连营。这火很轻易地在他身上蔓延，仇韫也感到热，火热烤得他无法思考，让他口干舌燥。

　　脑中最后的理智让他将她扶到床上，然而，这无济于事。

　　仇韫也知道，解这药最好的方式是顺着药性。然而，他不能这样做，这是他的底线。

　　他自问并非圣人，但，他不想强迫云岚意。他不想她未来的日子，回想起和自己的相处，都只有算计的一面。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能确定她的心意，不确定她是否愿意。

　　但是被放到床上的云岚意更加难受，不停地低喃着：“仇韫，我好难受...仇韫...”

　　如此场景，让坐在床沿的仇韫仿若被两面煎烤。

　　他想去打来一盆凉水，缓解她的难受。

　　他干站起，迈出一步，就感到有自己的手腕被环上，也钳住了他的心。

　　仇韫没有挣开，而是转身扭头。云岚意额上有着细密的汗珠，如一只鲜脆的桃，她问：“仇韫，你为什么不帮我？”是质问，更是哀求。

　　仇韫眼里长出痛，他干涩地轻声回应着：“我不想你后悔，跟我，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云岚意能分辨出仇韫，她见到仇韫，心底是信任的，反抗药性的念头并没有那么强烈，此刻，理性已被抛却。

　　仇韫还是转身想去打水，她却仍是抓着自己的手腕，眼底一池水，似乎再求他。

　　仇韫停顿了几眨，隐忍发问：“你不要后悔？”

　　云岚意此刻全凭本能地点头，她潜意识里觉得他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仇韫俯下身，两人气息交缠，他控住最后一丝地理智，让她看清楚自己：“我是谁？”

　　云岚意眼神朦胧，语气却很确定：“仇韫......”

　　窗外，月光泄下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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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云岚意脑子先是一懵，当看到仇韫从屋外走入，昨晚的事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仇韫看出来了她的羞涩：“车马已备好，郎中一早已出门行诊，你待会吃完早膳，我们跟大娘道别，便可以启程回去了。”

　　事情发展的太快，云岚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席被，又要回到京城，尔虞我诈，再没有这里的人情味。

　　“只是暂时回去，你喜欢这里，我们以后还会回来。”这里很安逸，仇韫知道，但京中的事情不解决，不过是偷得一时之闲，他必须要为他们的未来断去后顾之忧。

　　云岚意听得他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点头。

　　“这个席被，能不能带走？”她又想到这里昨晚发生过的事，联想到这是人家郎中儿子的房间，更觉羞赧。

　　仇韫神秘一笑，他今天心情很好：“当然。”

　　仇韫照顾云岚意用完早膳，二人与大娘告别，便离开了这一处农舍，马车缓缓地朝着京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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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来时，管家明显发现，他家大人脸上喜色难掩，似乎......连眉梢都带着一股春色。

　　这也不是中举了，想必......管家看向长乐公主，心下暗笑。

　　回到府中未及半刻，仇韫便被皇帝召入宫中，再回来时，已是夜深露重。

　　仇韫不知不觉已行至他们的婚房前，里面有他的意中人。

　　门外的侍者见到国师大人，很是激动，就要进屋通报。

　　她们的嘴很严，心里却是清楚，自新婚那晚，他们家大人便不在公主处夜宿过了。

　　公主待她们宽仁，她们自是希望公主能与国师大人亲厚的，一个家族里，有一对这样的家长，他们求之不得。

　　侍者的动作被仇韫阻下，他示意她们不要声张。

　　他在门前兀自站着，其实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无所想，才走到了这里。

　　仇韫并不打算进去，这个时点，无论如何他不想打扰她，站在门口，他就觉得一日的疲惫逐渐消弭。

　　云岚意却感应似的，推开了门，见到了仇韫。

　　两人声音几乎同时落地。

　　“你回来了！”

　　“你还没睡。”

　　仇韫笑得温软：“对，我回来了。”

　　“我刚刚在看公案，就没睡。”仇韫回府的消息没传回来，她睡不着。

　　“我可以进去吗？”既然她还没睡，那么他趁着这个契机登堂入室，也算是顺其自然吧。

　　云岚意一愣，脸上又爬上了绯红，仍是侧过身放他进来。

　　她没看到的是，进来的仇韫，轻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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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回府几日，虽然仇韫一如既往地忙碌，但却也忙里偷闲地带着云岚意去玩。

　　今晚他又发出了邀约：“月光皎洁，要不要一起去游船？”

　　“好啊。”

　　仇韫的笑从心里荡漾开来，这次真的，她的眼眸里，倒映出来的，又是自己了。

　　这次出门并不带随行，两人随处沿上京紫光河走着，终于碰到了一个摆渡的船夫。

　　仇韫给了他些银两，船夫看着这位客人大方地出手，便很开心地招呼他们上船，心里还暗想着待会儿要更卖力地划。

　　却不曾想，这位贵人根本不给他施展力气的机会：“你先歇息吧，把船交我就好。”

　　仇韫划着船，云岚意也想帮他来着，他却说：“就一副桨，而且我划到江心亭就停下了。”

　　好吧。

　　云岚意看着随浆搅动着的星河，有些痴了，她伸手想从江水中捞出一颗星星，或者，触摸它的轨迹。仇韫并不扰她，一边静静欣赏着她的动作，一边专意划船。

　　就这样慢慢地，船到江心亭靠岸。

　　江心亭上有一圆桌，桌上摆着一个食盒，烛光燃燃。

　　打开食盒，入目尽是云岚意喜欢吃的糕点，烛光的暖色铺在它上面，云岚意偷偷咽了口水。

　　“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仇韫拿起一个送到云岚意嘴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入口绵化，熟悉的味道，比那日老嬷嬷做得还地道，她忙点头：“嗯嗯嗯！好吃。”

　　“好吃日后你什么时候想吃，我都给你做。”

　　云岚意有些吃惊：“你做的？”

　　“当然，因为我尝过最正宗的，所以，我在老嬷嬷教授的基础上，再按照记忆中的那个味道改良了一番。”

　　云岚意对上仇韫的眼：“你别对我太好，我怕对你的感情太深。”离不开你，然后你又忽然离开我，像当初......云岚意一下子黯下来。

　　“别怕，我会陪你走到最后。”在农舍的那一晚，他早已下定决心。

　　云岚意眼眶渐红：“你别哄我。”

　　“你忘了，我是国师，精通卜算之术，自然是有把握才会如此说。”

　　她明明清晰记得和周衡小时候在宫中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时算来，应该差不多也是仇韫进入钦天监从事学习的时候。

　　可她却不曾记得自己与仇韫有过什么照面。

　　仇韫心想着，尽管师尊总告诉他，要想逆天改命，根本难如登天。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改了，所谓‘改’，亦不过是一种定数。但忠勇侯不是没死么，他那日观他的气色，形如将死之人，如今不也好好活着么？如果‘改’也是定数，那他仇韫就要争这样的定数！

　　云岚意进仇韫怀里：“我信你。”

　　云岚意又回味起仇韫的话来，她粉唇轻颤：“你说，你吃过最正宗的？”

　　仇韫点点头，只是微笑，眼里满是爱意：“生辰喜乐，我的阿悠。”

　　她的阿悠还是回来了。

　　云岚意不可置信，低声试探：“你......叫我什么？”

　　仇韫缓缓道来，声音清冽，像潺潺流水：“我是顾允星，亦是阿悠的岩岳。”

　　听到顾允星这个名字，睫毛轻颤。

　　“允星哥哥！”

　　“允星世子！”

　　.......多年之前的声音，在这一刻，与仇韫的话同频共振。

　　云岚意有些头疼，又很混沌：“我不明白。”

　　“你那日问我，梦呓中所叫的是谁，是你。”

　　“那日你不是......不知道我有这个小名？”

　　“那日我还不确定你的心意，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