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合》小谷民

16、侯府失火

　　殿里传出丝丝的清凉，顾允星任着长乐公主的小手抓着他，将他牵进殿。待宫人放下食盒后，长乐公主就把宫人都打发出去了。

　　长乐公主试图把食盒单独的每一层拿开，顾允星自然地帮她将每一层拿了出来。

　　取下单独的每个木盒后，长乐小殿下便很轻易地将盒盖揭开来。一下子，百花糕、海棠糕、核桃糕、凤梨酥、白玉霜方糕、桂花糕、合意饼......各色糕点，争奇斗艳，都催人涎下。

　　长乐公主献宝似的将食盒推到顾允星面前：“允星哥哥，这是我母后做的糕点。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给你拿了一些。我母后做的糕点很好吃的，你尝尝。看看你最喜欢哪样，到时候我让母后做多一些，我们一起吃。”

　　长乐小殿下拿起一个，仇韫就接过一个，细细品着。

　　吃完一个，长乐公主又接续递一个，如是反复。

　　仇韫看她眼眉弯弯，也不顾胃里的不适，只是跟着她一边开心地傻笑着，一边吃着她递过来的糕点。

　　顾允星问：“阿悠最喜欢哪样？”他或许可以向皇后请教，自己也学学。

　　“我最喜欢马蹄糕！”，长乐公主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我母后做的马蹄糕，味道和御膳房做的不一样。更......”长乐公主在脑中拼命搜罗形容词。

　　仇韫点点头，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口感更清爽，且入口即化。”

　　“对。”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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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勇侯府。

　　“侯爷，我觉得公主这个计策挺好的，您就不要再犟了。”

　　忠勇侯还是坚持己见：“我受先帝重托，匡扶社稷。且食君之禄，当忠于君，君叫臣死，身为臣子，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这是为人臣的本分。”他是绝不会临事逃脱的。

　　狄图想起临行前公主的嘱托——“依侯爷之心性，他必是不会因着个人之存亡而采趋避之法。惟今之计，只有晓之以国事利害，他才会松口，接受我们的建议。”

　　于是，狄图将长乐公主手书的一封信递给忠勇侯。长乐公主嘱托过他，如果劝不动侯爷，就拿出此信，交予侯爷。

　　侯爷接过信，拆看细读，首局是问候语，然后便是直入主题：“用这金蝉脱壳之法，长乐并非只想着周家一门之得失。那日，经过侯爷的一番话，长乐终于有所了解：如今天下虽表面太平，可实际上，外有北戎磨刀霍霍，内又常有郢人企图反动复国，大桓的如今的险境，非侯爷处置不可。可是，若侯爷不走，因着陛下现如今对侯爷、对周家的猜忌，定然不会放过侯爷，也不会放过周家。如果陛下错杀了侯爷，对您而言，是臣子任君上生杀予夺的本分。可桓国痛失柱国，外敌来犯，如何抵御？皇兄错杀忠臣，待幡然醒悟，又该如何自处？此乃真不忠也，望侯爷三思。”

　　“侯爷，殿下的意思是，先安排你走。她在后方帮您稳住陛下，维持府兵不被编入杂军，待到陛下回心转意，或是大桓有难，您随时都可再次为大桓效力。”

　　侯爷眼里带红血丝，声音嘶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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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皇帝甫一睡下，就听到内务总管急忙来报：“陛下，金吾卫蒙将军有急事要奏报，已在御书房前候着。”

　　皇后给皇帝更衣，皇帝看着皇后，又没好气地看了内务总管一眼：“若非大事，朕定将他的头扭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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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岳刚看到皇帝朝御书房走来的身影，趋步急报：“陛下，今日子时二刻，周府走水，忠勇侯命丧其中。”

　　“确认过了吗”，皇帝刚才的不耐烦登时不见，他压住嘴角，“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走水？”

　　“确认无疑，虽然尸身焦黑，面容不辩，但是身高、体型之类，都可对上。这是忠勇侯随身携带的玉牌。”蒙岳将玉牌交给内务总管，内务总管呈交给皇帝。

　　皇帝查看玉牌的间隙，蒙岳继续禀报：“至于走水原因，武侯铺的兵士赶到扑火时，曾听到幸存的府人说，是夜里侯爷夫人想吃些东西，厨人不小心将柴房引燃。冬来西北疾风，便将火刮去了主房。臣已前去察看，从柴房沿着行廊向侯爷夫妇住的一处主屋，确有大火燎过的痕迹。”

　　“有别的伤亡吗？”

　　“除侯爷夫妇外，沿着柴房到主屋的厨人、府人，尽亡。”

　　这下好了，原本仇韫劝他，先不要轻举妄动，免得狗急跳墙，忠勇侯带着府兵举事。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这就是国师所谓的“天机”？国师真乃神人也，替他除国之蠹虫，还不费吹灰之力。

　　可皇帝转念一想，虽然明面上都说得过去，但直觉还是不对劲。这火怎会烧得如此巧，就在他刚想对忠勇侯发难的时候。

　　皇帝吩咐内务总管把仇韫和大理寺卿召进宫。

　　皇帝端坐坐在中间：“尸体现在何处？”

　　蒙岳回答：“尚在周府。臣已命人严加看管，相关人等也已封了口。臣深夜进宫，就是请陛下裁夺。”滋事重大，蒙岳也不敢自己拿主意。

　　皇帝撑着面前的书案，站起，似乎很悲痛：“忠勇侯历经两朝，乃国之忠臣。即使他烧成了干尸，朕忍痛也要看他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明日朕要亲自去周府。”

　　“是，臣现在去安排。”

　　皇帝开口止住了蒙岳告退的动作：“不着急。此事你最清楚，待会儿仇卿和大理寺的卢建要过来，你将这事告知他们，他们若有疑问，你当面解答。”

　　内务总管很快将仇韫和卢建引进。

　　仇韫恭敬行礼后，在皇帝的示意下，蒙岳将情形细细说来。

　　听毕，仇韫进言：“臣以为，侯爷去世，不宜大张旗鼓。如今我朝甫恢复武举不久，武将之中，除已故的小周将军，能与北戎抗衡的，唯有忠勇侯。若是此事外传，怕是会让北戎以为有机可乘，愈励其南图之志。”

　　这下子，皇帝脸上挂不住了，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那......爱卿，你以为应当如何？”

　　“侯府走水的消息，因着这火烧的痕迹，已不可避免地要往外传。但寻常宫里也常走水，回禄之灾并不稀奇。即使这侯府走水的消息遍传，侯爷也是可死可伤的，惟凭陛下圣意。”

　　“蒙岳，你按照仇卿的提议去办，处理这件事的武侯铺等兵士，以及周府阖府，一应人等，严令括囊，万不可让周济去世的消息往外传。”

　　“是”，蒙岳接着说道，“可是陛下，若是明日您去周府，依礼，忠勇侯是要出门相迎的。”

　　皇帝抿嘴，思虑片刻：“明日，朕还是不去周府了，但朕的这份心意还是要送到的。”

　　皇帝转而看向座下的仇韫和卢建：“仇卿，你明日和卢建一起去周府查看，晓示朕之诚意，以安忠魂。”

　　二人领命。

　　“你们可以先回去了，仇卿留下。”

　　其余人退开后，皇帝对仇韫说出自己心中的计划：“如今周济已确认横死，朕觉得，是时候该收回他的府兵了。爱卿以为呢？”

　　“陛下，此事确应提上议程，但如今时机尚未成熟。”

　　“为何？”

　　“陛下，臣方才主张隐瞒忠勇侯去世消息，密不发丧，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是当时臣不方便托出。”

　　“什么？”

　　“平素，周府的府兵，皆是周侯爷亲自带训的。近来，或许是京中流言所致，周侯爷将府兵的训练转交给了金吾卫的狄图。此人原是周世子的书童，在阵前常为先锋，颇有勇武，且因着与侯爷和世子的关系，在府兵中颇有威信。如今，周侯爷去世，有必要找来此人，命他稳住府兵，如此，才不至于让有心人煽风点火，引起哗变。”

　　皇帝现在满脑子都是已经肖想已久之事：“哗变不是正好？朕正愁没有借口将此府兵收编。”

　　“陛下，逢哗变之事，若侯爷未死，则是举兵谋反；若侯爷去世，则是群龙无首，军纪涣散。无论如何，都会让北戎以为我国内乱，且，将府兵收编，而坐收渔翁之利的计策将落空。”

　　皇帝有些不豫：“你的意思，还是让朕徐徐图之？”

　　即使可能触及皇帝逆鳞，仇韫也要劝他暂时收手：“忠勇侯已去世，府兵收编，只是时间问题。目下，是要在军中，再物色一位既忠于陛下，又能够有力统率这支府兵的人。在这过渡之际，需先稳住狄图，保持这支府兵的战力。”

　　虽然皇帝不开心，但暂时似乎也别无他法，他只得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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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建向仇韫讨教：“国师大人，您觉得陛下让我们来忠勇侯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