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城惘事——风云》行板

23、第 23 章

　　黄璇在西城超市买了一堆营养品，小黎提着大包小包跟在黄璇身后出了超市。
　　小黎：“璇姐，你这也买的太多了吧，邱哥是被停职检查又不是手术住院，要这么多营养品吗？”
　　黄璇头都没回：“谁给他买啊！快上车，带我去向阳小区。”
　　小黎一听不是买给仲邱的，就不再多问，打开车门，放好东西，等黄璇在副驾做好，小黎便发动汽车，几分钟就到了向阳小区。
　　进了小区，在黄璇的指引下，小黎把车停在了一栋四层楼房前。
　　小黎：“这是……？”
　　黄璇：“我来看我姨妈！”
　　小黎：“哦哦，是来看咱姨妈的啊，你不早说！我也表达一下心意啊！”
　　黄璇：“什么咱姨妈，是我姨妈，跟你没关系啊！”说着就开门下了车。
　　西城的楼房跟潜安不一样，大多没有架空层，黄璇姨妈就在一楼住着，因为没有架空层，而一楼一般光照不好湿度也大，于是就大多配了个小花园。
　　黄璇推开花园的栅栏，走了进来。
　　黄璇在花园小径上走得很慢，仿佛回忆起很多，又仿佛是在凭吊。
　　“是璇璇吗？”一楼房间里的妇人已经从窗户里看见有人进来，戴上眼镜，打开房门问道。
　　黄璇笑开了：“是我，姨妈！”说着就迎向妇人走去。
　　妇人满头白发，伸出手握住黄璇：“璇璇，大半年没来看我了啊！怎么今天到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啊！我啥都没准备！”
　　黄璇：“准备什么啊，我路过这里，过来看看您！”
　　妇人：“好歹吃顿饭啊！……这，我早上没去买菜，你到屋里坐坐，我就到旁边超市买点，不要嫌弃啊，中午啊陪我吃顿饭！”
　　黄璇：“姨妈，不用忙活了，我真不在这吃饭，今天我有别的安排，真的！”
　　妇人：“是吗？难得来一趟啊！”
　　小黎：“是的，姨妈，璇姐现在是团□□，天天好多事情要做呢！”
　　妇人：“……这位是？”
　　黄璇：“我一个朋友，今天陪我一块过来的。”
　　妇人：“哦哦，那好吧，既然你们还有事我也不强留。那……山海呢？你不见见他吗？……我给他打个电话。”妇人说着就要掏手机。
　　黄璇阻止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特意过来看看您的，山海哥……既然在忙，我就不打扰了。”
　　妇人叹口气：“唉，他也没忙什么，手续都办下来了，下周就走。这会儿陪念慈出去晒晒太阳，你知道念慈情绪一直不好，如果不是马上要出国了，她根本不愿意走出房门看一看。”
　　黄璇点点头：“嗯。”
　　小黎举起手上的大包小包：“啊，姨妈啊，这是璇姐孝敬您的，你看……”
　　妇人：“这么多？璇璇啊，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呢！山海下周就走了，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东西？……不要不要，你啊，带回去给你妈，她身体不太好，多补补！”
　　黄璇：“您放心，我妈有我爸照顾着呢，我过来看你，怎么能空手来呢。我看了生产日期，都是新近的，可以放一阵，您啊，慢慢吃。”
　　小黎：“姨妈，我先把东西放屋里好不好？”
　　妇人：“好好，麻烦了啊，小伙子！”
　　黄璇：“我现在虽然到潜安工作，但终归不是太远，山海……走了，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一个电话我就过来！这也是我妈和我爸反复交代我的，让我务必照顾好你！”
　　妇人笑着：“你山海哥出了国，我就再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他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牵念，现在他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我也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你要是有时间，多来看看我陪陪我就好，其他的，我都不需要。我现在身体好胃口好，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是好歹还有一身气力一双手，做点事养活自己完全没问题。而且啊，你山海哥在法国有工作，经济上也会照顾我，你跟你爸妈说不用担心我！”
　　黄璇：“山海哥已经联系好工作了？……果然是他，总能考虑周全。”
　　妇人：“是啊，毕竟是带念慈做手术，而且成功率未知。他们啊，是做了长久打算的。”
　　黄璇垂下头不说话了。
　　妇人叹口气：“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你……要不等会开车去向阳广场吧，山海跟念慈应该会在。”
　　黄璇还是不语。
　　妇人：“璇璇，很多事情都是阴差阳错的，不要走进死胡同。你现在大好年华，又是前途无量，仔细挑挑，多留意留意，不要误了自己！”
　　小黎放好东西走了出来：“姨妈，东西都放在餐桌上了啊！”
　　妇人：“好好，谢谢啦。”
　　黄璇：“姨妈，我走了。”
　　妇人：“好的，去向阳广场看看吧，啊！”

　　黄璇上了车没言语，小黎倒是记下了姨妈的嘱咐，把车开到了向阳广场。
　　小黎靠边停车，黄璇在副驾上，窝进座椅里，偏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快午间的向阳广场，空旷幽静。零落几个玩耍的孩子也陆续被叫回家吃饭，唯有一对情侣相互依偎着，安静的散步，仿若整个世界都跟他们无关。
　　女孩双手挽着男孩的左边胳膊，男孩时而抬起右手作出一些手势，好像是在跟女孩讲故事，又或者是在憧憬着未来。女孩仰脸听着，眼里满是温柔……
　　小黎守着黄璇，见黄璇还是一动不动，开口问道：“那就是你姨妈的儿子吧？”
　　黄璇幽幽道：“养子。”
　　小黎有点释然：“哦……你，不下车？”
　　黄璇摇摇头：“不下。”
　　小黎笑道：“这偷偷摸摸的，不像你的风格啊。”
　　黄璇不作声。
　　小黎：“我提醒你啊，人家可有女朋友啊，而且看起来两人感情很好咧。他女朋友叫……念慈，是吧？看我记性真好。”
　　黄璇：“是，念慈，西城高中的音乐老师，教钢琴。”
　　小黎：“看她的状态，很好啊，很健康的样子，为什么你姨妈说她要去法国做手术？”
　　黄璇：“……她，弹不了钢琴了。”
　　小黎：“为什么？……难道手是假肢了？呵呵呵……”
　　小黎是在开玩笑，本以为会换来黄璇的白眼，没想到黄璇却异常的安静。
　　小黎顿时觉得自己玩笑开过了。他定睛往窗外望去，刚才只看到女孩挽着男孩的胳膊，这会仔细看，女孩确实挽着男孩的胳膊，但是不是用手掌，而是用手腕，而女孩的两只手掌都带着薄薄的手套，僵硬的立在男孩胸口……
　　小黎突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她的手……？”
　　黄璇：“她的手指粉碎性骨折，截肢了……”
　　小黎感觉自己脑海里一阵原子弹轰炸！不可想象，一个那样美好的女孩子，一双曾经在琴键上驰骋，弹出无数美妙乐章的手，居然……
　　小黎：“她……是钢琴老师？”
　　黄璇点点头：“是，所以她一直无法接受。”
　　小黎：“就算不是钢琴老师，也没法接受吧。怎么回事？”
　　黄璇：“去年一月，他们到北海道旅游，念慈突然想滑雪，山海就陪她去了，谁知道出了意外……”
　　小黎：“……我本想说只要人还在就好，可是，对于她那样一个女孩子，恐怕会觉得还不如死了……”
　　黄璇：“对，她自杀了几次，都是山海把她救了回来。”
　　小黎：“我的天，看他们现在漫步在阳光下，根本没法想象他们经历过什么。”
　　黄璇：“两家大人都闹过，怨过，我姨妈一夜白头……”。黄璇闭上眼：“当年，确实闹得很惨烈。不过，山海异常坚定，他顶住了大人的埋怨，也顶住了念慈的崩溃，他一个人，用强大的内心护住念慈，也就护住了两家人……如他所愿，念慈在改变，而大人们也都渐渐消散了悲痛和怨恨，因为，到最后大家都觉得，相较山海对念慈的一往情深，其他任何人的任何情绪都显得无足轻重，无需挂怀，都可以被埋葬……”
　　小黎瞥了一眼黄璇：“包括你曾经为了他，放弃省城选调而一心来到潜安？”
　　黄璇的心顿了顿，脸上却依然波澜不惊：“是，都不重要。”
　　小黎：“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会去争？”
　　黄璇笑了：“什么叫做争？那不叫争，是给自己一个公平的机会。他们去北海道的时候还没有正式确立关系，是念慈一直在追山海。而我……算了，都不重要了。”
　　小黎：“所以这件事让所有人都没有了选择，难怪姨妈会说是阴差阳错……我陪你下车，好好道个别吧。”
　　黄璇摇头：“不用。”
　　小黎：“何必呢？就当跟自己的青春道个别嘛。”
　　黄璇：“你疼痛文学看多了吧。”
　　小黎：“不是，我是说，你不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又怎么继续往下走呢？”
　　黄璇：“谁说一个句子讲完了只能划句号？人生处处都是留白，我们不都得继续往下走吗？”
　　小黎：“你真放得下？”
　　黄璇：“不念过往，不惧将来。他们过得好，我这段青春就算是一个完满的结局。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小黎弱弱举起一只手：“能，带上我不？”
　　黄璇回过头看着小黎：“带不了。”
　　小黎：“姐，你这……”
　　黄璇：“打道回府！现在开车的是你，是你带上我！”……

　　车开走了。
　　念慈放开了山海的胳膊，走在前面。
　　山海禁不住回头目送车辆远行。
　　他没见过这辆车，但是在前往向阳广场的途中，路过西城超市，他见到了黄璇从这辆车里下来。
　　那个曾经扎两个小辫子跟在他身后求抱抱的小女孩长大了，
　　那个曾经总是在身后凝望着自己背影的女孩，走远了，带着那些似乎道不明说不清尚未来得及开始的一切，走远了……
　　这世间，处处都是留白。我们并不需要每一段故事都走到终点，选一条路，择一个人，相守到老就是幸福。而那些未曾尝试就放弃了的选择，因为不曾开始，又何须一个完整正式的告别？然而，留白不是没有意义的，留白中的念想，会是经年岁月里的温暖和力量，陪你走过艰难岁月，陪你守住道德底线。多年后，我依然是我，不枉你曾经的一场青春！

　　回程车里。
　　小黎：“璇姐，我至今都没明白，你为什么会同意跟邱哥相亲？”
　　黄璇：“为一个人，封一扇门，故事比较浪漫吧。……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你给他立的人设！切！”
　　小黎：“哦嚯嚯嚯，那说到底，你是被我的浪漫感动到了啊！哈哈。后来发现邱哥不是这种浪漫的人了吧？”
　　黄璇：“他浪不浪漫我不关心，我只是觉得，他并不是我能够驾驭的人，或者说应该没有人能真正驾驭他吧，看他愿意被谁驾驭了。”
　　小黎：“……邱哥又不是牲口，还被人驾驭……给邱哥套根绳，拿根鞭子赶着他推磨，哈哈哈，想想都要笑死！”
　　黄璇：“哼，你好烦，你别笑。你们男人啊，总有一天会碰到一个女人，把你们治得服服帖帖，看着吧，你也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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