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城惘事——风云》行板

1、第一章

　　2010年5月底。
　　西城，五旗小学。
　　普普通通的周三傍晚。
　　再过几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学校门口的商店加大了儿童节物品的进购。毕竟在六一儿童节当天，学校按照惯例是要组织文艺汇演的，各种气球啊、手花啊、彩带啊是少不了的。
　　下课铃声响起，放学了。孩子们排着队，陆陆续续的走出校门，上前拉住早就在学校周边等着的家长的手，一蹦一跳讲述着今天在学校里的趣事。有的小朋友忍不住饿，吵嚷着让大人买几根路边摊上的烤肠、豆筋儿、三鲜豆皮等小食，嚼吧嚼吧，香气四溢。
　　张阿姨是现做现卖三鲜豆皮的。
　　三鲜豆皮也算是江中省，尤其是省城梧瀚的特色小吃，用大片的鸡蛋皮打底，铺上蒸熟的糯米饭，再铺上香菇丁、豆腐块、冬笋段、火腿片等，煎煮成型，然后整块翻个个儿，再用刀划拉成一小块一小块，用一次性碗装着即可食用。那个时候物价还不高，一块三鲜豆皮也就一块钱左右，物美价廉，当早餐晚餐都可以。
　　小孩们嘛，中午吃了饭，下午三点多就准饿了，所以学校周边每每遍布售卖小食的流动摊贩，多少赚点孩子们的钱，也为孩子们提供美味的食物，解一解嘴馋，双方都是满意的，就是付钱的大人不怎么情愿，毕竟在大人看来，路边摊总是跟不卫生挂钩的。奈何孩子们吵着要呢，反正回家他们也不愿意吃家里的饭，觉得不好吃。唉，总是这样的，孩子要是听得进去大人的话，他们就不是孩子了嘛！
　　所以，尽管有不情愿，还是很多大人为孩子的嘴馋掏了腰包，付了钱一定会加上一句“下次不许吃了啊！”孩子点头如捣蒜，先把东西吃到嘴里再说，至于什么“下次不许吃”这种叮嘱……既然是下次，那就下次再说吧。
　　于是，在大人与孩子的极限拉扯中，张阿姨也卖出了好几锅三鲜豆皮，生意是真的不错。
　　五旗小学不大，所以各年级也是按点轮流放学，低幼年纪先放，高年级的就靠后。
　　此刻，好几拨人流过去了，学校里的孩子们也大多都回家了，留下来的多是中高年级的值日生，还有一些学习稍微差一点的，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或者重写作业。
　　校门口的家长也越来越少了，有一些值日生的家长等不得，就跟保安说想进去帮孩子值日，尽早接孩子出来。只要说清楚孩子的名字和年级班级，保安也就放行了。
　　一个灰衣男人，鬓边生着些许白发，提着一个很大的布包和一个两升左右的矿泉水瓶子，一直站在校门口的人行道边上等着。
　　张阿姨刚到学校门口摆摊的时候，就看见过他。放学后，人流量大起来，张阿姨就没时间注意他了，这会子学生越来越少，张阿姨长着脖子等生意，便又瞥见了这个男人。等了这么长时间，估计他的孩子就是哪个班上的值日生吧。
　　果然，没过一会，这个男人就走近校门口，跟保安讲了几句，便进了学校。许是刚出差回来的一位父亲，等不及孩子出来，要进去接，带给孩子一个惊喜。
　　张阿姨回想起以前带孙子的时候也会这样给孩子送一个惊喜，不要以为孩子小不懂事，其实啊他们什么都懂，这种出其不意的惊喜，孩子真的会一辈子都记忆犹新。
　　张阿姨笑笑，埋头给锅里的三鲜豆皮翻了翻，免得糊锅。
　　张阿姨不知道，她预想中的这个“惊喜”，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潜安数十年以来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惊雷”！

　　灰衣男人一路走过学校的操场，上了西教四楼。
　　学校三栋教学楼，都不高。入了校门往右转就可以直上低幼年级和行政管理办公室，学校自称东教。与校门相对，隔着大操场的是西教，多是三年级以上的孩子们学习所在。操场北面是升国旗的台子，南面是南教，有多功能教室，会议室和音乐教室。
　　五旗小学虽然小，但是招收的班级却不少，每个年级都有七八个班。西教四楼是整个六年级和两三个五年级的班。男人很熟悉学校的地形，想是平时也经常过来接孩子。
　　上了四楼，他完全没有抬眼看班级牌号，熟门熟路从后门走进了与楼梯口正对着的五年级三班的教室。
　　教室里十来个值日生正在打扫卫生，地上是洒的水，三四个学生已经扫完了地，正在把垃圾扫进垃圾桶里。另外两三个学生在擦着窗户，还有几个正在摆齐桌子。
　　孩子们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高声说笑着。这个年纪的孩子，一个人都可以掀起一阵龙卷风，十个人的声音几乎就可以响彻整层楼了。
　　孩子们吵吵嚷嚷，没注意到突然有一个男人从后门走了进来，放下手上的大包，然后迅速关上门，插上插销，又利落的搬了两三张课桌把门堵死。做完了这些，男人开始一扇窗户一扇窗户的拉窗帘。学校的教室西晒，下午阳光太过刺眼，校长就很贴心的为每个教室装了窗帘，当然不会是复杂的布艺窗帘，只是简易的卷帘。
　　笑闹着的孩子们终于觉得奇怪了，不过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只是觉得这是哪一位不认识的年级主任来检查打扫卫生的情况吗？他们直愣愣的站着，看着男人拉上窗帘，甚至还有几个小朋友以为这是学校的新要求，而帮着放下了一两扇窗户的卷帘。
　　窗帘全部拉下来后，教室里的光顿时暗淡了不少，男人不管孩子们惊讶懵懂的目光，开始粗暴拉动讲台往教室前门去，看样子像是想把前门堵死。一个站在讲台附近的男孩子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丢下扫把，疾步向尚未堵死的前门跑去，却被男人一把揪住衣领，拧起来就往教室里扔了出去，孩子摔倒在地，打翻了一张课桌。
　　“啊！”孩子吃痛叫了起来。“你是谁啊？要干什么？”
　　男孩身边的两个小男生弯腰扶起了男孩，其他孩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我们要出去！”男孩梗着脖子大声说。
　　男人不理他，继续把讲台拉倒前门。讲台堵住了大部分的门，还有一条小缝。男人又搬了一张课桌放在讲台留下的小缝前，这下子，门就全部被堵死了！
　　后面的几个孩子趁着男人搬动课桌，急忙往后门跑去，想挪开桌子，打开后门。男人大叫：“不许动！”径直向后门跑去，孩子们被吓到而后退。
　　这边那个被扔出去的男生又赶紧带着小伙伴往前门跑去，想跨过课桌和讲台逃生。
　　黑衣男人顾前顾不了后，怒吼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对着前门按动了扳机！
　　“啪！”像爆竹一样的声响，教室前门被打穿了一个洞！
　　是枪！！
　　孩子们彻底吓懵了，都捂着耳朵蹲了下来，胆小的女生开始哭起来！
　　“今天，谁都别想出去！”男人狂吼着。“都蹲到那边去！”男人指示着孩子们挪动到靠西边的角落，不允许他们再有机会接触到教室门。
　　孩子们颤颤惊惊的缩在了一团，女孩子嘤嘤的哭泣让教室显得格外安静。
　　“谁是谢宇涛？”男人大吼一声。
　　孩子们在吼声中，颤抖着把目光聚集到最后一排的一个胖男孩身上，男孩颤巍巍举起手：“我，是……我。”
　　“出来！”男人厉喝一声，男孩顿时哭出声来。
　　男人抓过一把椅子，用力摔向地面，椅子顿时被摔碎，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许哭！”又一声厉喝。“出来！”
　　谢宇涛收起哭声，抽泣着站起身来，慢慢挪出了队伍。
　　男人大步向谢宇涛冲了过去，谢宇涛架不住男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又放开了嗓子大声哭起来。
　　男人走过去后直接甩了谢宇涛一巴掌，孩子没站住，被男人甩得撞到墙上，嘴角出了血，头皮也破了。
　　孩子委屈恐惧到极致，哭得收不住。
　　其他孩子也都被吓到了，全部放声哭起来。
　　男人又摔了一把椅子，巨大声响过后，孩子们再不敢哭出声。
　　“谁再哭我摔谁！”男人恶狠狠的说。
　　“是，……是肖叔叔吗？”一个女生怯生生的小声问道。
　　男人转头看向她：“你认识我？”
　　女生：“我是红红，上次给肖敏送作业本，见过您。”
　　男人点点头：“你既然认识我，就跟我说实话，肖敏是不是经常被你们班上的人欺负？尤其是这个谢宇涛，肖敏是不是经常被他打？”
　　女生：“……我……我不知道啊。”
　　男人：“你不是肖敏的好朋友吗？她在学校被欺负被打，你不知道？”
　　女生：“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跟肖敏不在一个组……没坐在一起，确实……不知道啊。”
　　男人一把揪起女生：“你是不知道，还是帮着这些人一块欺负肖敏？！说！”
　　女孩又吓哭了：“没有……没有啊……肖敏经常请假，平时也很少跟我们玩，我们跟她讲话，她……她也不太搭理，我们没有欺负她啊……”
　　男人丢开红红，又冲过去纠起谢宇涛：“你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欺负人！你说！你是不是打过肖敏？说！”
　　谢宇涛眼泪鼻涕糊了脸，支支吾吾：“我……我没有……没有……”
　　男人又给了谢宇涛一巴掌，捡起矿泉水瓶子“啪”一声，放在桌子上：“这是汽油！不说实话，烧死你们！”
　　孩子们陷入了彻底的恐慌，抱在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快说！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欺负肖敏！……不说话，是吧？”男人狞笑着。“我就跟你们在这里耗着，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个教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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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请看《潜城惘事——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