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倚天外》墨微白

9、绝不是那个东西

　　两个人就这样近在咫尺。

　　眼眸里全是对方的影子，深邃而清晰。

　　鼻尖也抵在了一处，滚烫的呼吸纠缠不清。

　　陆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实在是因为打不过冰珏，才想出了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壮烈方式：用自己的身体做炮弹，砸也要把这个死冰疙瘩砸得七荤六素全呕出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结局竟是这样的场景。

　　反应过来的冰珏，一把推开陆离，用手使劲擦拭着嘴唇，一脸的嫌弃和愤怒，然后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冰珏一边用力擦着，一边指着陆离，怒不可遏地说道：

　　“你！你！你……”

　　可是“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可见是被气得不轻。

　　最后，冰珏一字一顿地警告道：

　　“不准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陆离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说，不说，绝对不说！”

　　陆离看着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向来沉着稳重的冰珏被自己气得失了常态，不禁有些茫然，又有些好笑。

　　茫然的是：

　　“不就是被砸了一下，不小心嘴碰到了嘴，这冰疙瘩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好笑的是：

　　“这冰疙瘩，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平时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淡然模样，这一次却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淡定不起来了。

　　委实有些好笑。”

　　陆离见冰珏依旧使劲擦拭着嘴唇、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就劝道：

　　“珏公子，不要再擦了！

　　再擦就破啦！

　　你看你的嘴唇，都红肿成什么样子了？”

　　冰珏嫌弃地瞪了陆离一眼，不过还是强忍着不适，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皱着眉问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

　　闻言，陆离立刻想起自己被反吊在大树上的时候，他直接气得跳了起来，反问道：

　　“你说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不管不顾，把我反吊在大树上。无论我怎么好话说尽，你理都不理我。

　　要是我被你就这么吊上一夜，我岂还有命在？”

　　冰珏实事求是地解释道：

　　“你明明知道，我绑你、吊你……只是不想让你继续这么冥顽不灵下去了，我又怎会要了你的命？

　　约法三章，不仅对天泽宫，对你，还对这次前来天泽宫听学的学子们，都是有好处的。”

　　陆离连连摇头，反驳道：

　　“那我就是天性好动，静不下来。

　　你让我一天到晚地坐在那里，听那些长篇大论，那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冰珏向来不喜逞口舌之快，见说服不了陆离，就没有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论。

　　于是，冰珏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是故意引我去探你鼻息，然后你就瞅准时机，把我砸倒在地的？”

　　陆离得意地扬了扬眉，反问道：

　　“怎么样？

　　我装死还是装得很像吧？”

　　冰珏不明白“装死装得像”有什么好得意的，于是冷冷地答道：

　　“嗯！

　　就像真的死了一样！”

　　陆离被冰珏这句话噎住了半晌。

　　关键不是因为冰珏说了什么，而是因为冰珏说这话的语气，再配上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嘲讽陆离似的。

　　于是陆离立即反唇相讥道：

　　“怎么样？

　　被砸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陆离从不记仇，因为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不然要怎样？

　　我还留着它过夜吗？让它继续膈应我？

　　我跟你说，我现在浑身上下都舒坦得很！”

　　冰珏看着陆离那一脸欠揍的得意忘形，耐着性子，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解开缚灵索的？”

　　闻言，陆离冲着冰珏翻了一个直击灵魂的白眼，然后从衣袖中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把小刀。

　　只见这把小刀的刀身薄如蝉翼，锋利无比。刀把也是轻巧灵便，与刀身相得益彰。

　　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不过看起来光滑细腻，又坚硬无比。

　　关键是，它的刀身和刀把可以折叠在一起，不用的时候，刀身和刀把一合并，就显得更加小巧精致了，还没有半根手指长。

　　不要说把它藏在衣袖里了，就是把它藏在发髻间，也是没有人能发现得了的。

　　这把袖珍小刀，虽然小，但却是一把一流的好刀。

　　陆离一会儿打开这把小刀，一会儿又把它折叠起来，反问道：

　　“怎么？

　　就许你悄悄地带着一条缚灵索捆人，就不许我偷偷地往身上藏把小刀自救啊？”

　　冰珏看着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他不仅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还活得恣意张狂……

　　陆离这个少年，和冰珏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从来没有人，会像他这样！

　　让你忍不住牙根痒痒，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关键是，明明是他错了，可是他错得还挺有道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歪理，还真是让人无从反驳！

　　于是，冰珏理智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冰珏折了两根树枝，点燃后，丢了一根给陆离，就径直朝着密林外面走去。

　　陆离立刻跟了上去。

　　两个人在密林中走着，一前一后，都没有说话。

　　陆离看着冰珏行走的路线，不时地又去旁边的大树干上确认一番，然后恍然大悟，释怀地说道：

　　“难怪我会迷路？

　　这个密林被你们天泽宫布下了阵法，所以我一进来，就出不去了。

　　难怪我做的标记，一点用处都没有。”

　　冰珏本不想多话，但还是顺着陆离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些树干上，被陆离刻上了不知是什么记号的东西，反正就是一坨一坨的，让人看着就不太舒适。

　　冰珏忍不住问道：

　　“这是你们曜圣阁的特殊标记？

　　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陆离被问懵了，顺口答道：

　　“不是呀！

　　这不就是你嘛！

　　在课堂上，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腾腾杀气，我才躲到这里来的。

　　我走进来，就迷路了，心里能不怪罪你吗？

　　所以我做标记的时候，就一边骂你，一边顺手把你刻在了上面。”

　　陆离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打在了冰珏的天灵盖上，直击灵魂。

　　而陆离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道：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不，你也进来了嘛！”

　　冰珏看着陆离，指着树干上那一坨一坨的东西，冷冷地问道：

　　“这是我？”

　　陆离点了点头，认真地答道：

　　“对啊！就是你呀！

　　我不是叫你冰疙瘩嘛！

　　这上面刻的，就是冰疙瘩呀！”

　　冰珏气极，转身就走。

　　陆离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树干上那一坨一坨的东西，终于恍然大悟，追了上去，解释道：

　　“冰珏，绝对不是那个东西！

　　我只是画画的技术太差，一个不小心，就把冰疙瘩画成了一坨一坨的。

　　我怎么可能会说你是那个东西？

　　你们长得又不像！

　　哎！你真的是误会我了！”

　　可是，陆离越描越黑。

　　冰珏的眉宇间，都隐隐地冒起了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