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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珉(Ⅴ) ...

  •   (二十)
      我走进来的时候小林似乎在跟人争论什么,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什么意思,造起谣来没完没了了是吧!”
      “不是啊大姐,难道你没听人警察说,吴误说的都是真的?”此人道,“知道你跟白元珉关系好,但你也不能这样啊。”
      “我哪样了我!”小林似乎还想跟他继续吵下去,但看见我到了便转过头区。
      我有些迷茫地落座,小声问她怎么了。

      我看着小林通红的眼眶,一时间愣住了。
      她这是……哭了?
      那一瞬间我的内心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渲染,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关注着而要落下泪来。
      我慌忙拍了拍她的背,问她发生了什么。

      “他们怎么能那样说你!”
      那样说我?
      哪样说我。

      我转过身对向方才与小林发生争执的人,“你说什么了,怎么她都要哭了。”
      对方给予我一个说不清的眼神,那时我并不知道,在日后长达数年内我都没能走出这个眼神带给我的巨大阴影,那是悬在我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盼其落下,又惶惶不安。
      现在我只是很认真地对他说:“你跟小林发生什么冲突了?”

      对方哼了一声。
      “大姐,你们俩都一样的人品差,现在装什么好人?”
      “为了能摆脱吴误,连他是□□犯这种话都能往外说,真有你的。”

      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疑惑,它们在叫嚣这是污蔑,我又开始发抖,断断续续说不清楚一句话。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们又在造谣……”

      “造谣?好啊,那你就重复一下当时对着警察是怎么说的吧。”
      我们在同一高度坐下平视对方,但事实上他在居高临下俯视我。
      “说啊,说说看,你是怎么摆脱吴误的啊,真是不要脸的渣女典范。”

      “砰”的一声巨响,我立刻扭过头颤抖地盯着自己的桌面。
      是这节课的老师进来了,声响就是他在碰门。

      “我真的相当好奇,学校的分数线不低,我们专业分数线更高一筹,怎么还是收录了这样一些废物点心。”
      这位教授很有阅历并且严格到出了名,一节课都在对作业进行审阅和教学,似乎开课前的话就是在说我们作业不佳,但我总觉得有什么言外之意。
      我甚至还在下课后故意留到最后,但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二十一)
      校园集市真是相当热闹。
      手机里的帖子标题加了几个明晃晃的感叹号,似乎正在诉说贴主的愤懑:
      《求助,室友被女友断崖式分手还被造谣□□犯怎么办?》
      “rt,上次帖子是我室友,他属实是被打击到了,所以这次帖子我来代发。我们都没料到这次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对方主张我方造谣,拒不承认发生过的一切,并且转头就散布我室友是□□犯的不实信息,请问现在该怎么做?”
      一楼:我靠后续这么快呢。
      二楼;呃呃有点假说实在的。
      三楼:这么劲爆的?如果是真的建议曝光。
      楼中楼:曝光要双方都爆光哈,除非真的板上钉钉就是女方造谣。
      回复楼中楼:说要曝光贴主的别太荒谬……
      四楼:楼里有些人又团建起来了……什么成分不必多说。
      五楼:?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垃圾的人?
      六楼:楼主报警哈。
      七楼:建议女方直接退学,这种程度的人渣就不必在大学里面待着了吧。
      ……

      这一次的舆论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汹涌。他们在网络上盖起高楼,控诉一位女生对他们的不公。
      我是罪大恶极之人,活该被千刀万剐。

      (二十二)
      我没回房间,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呆呆地注视着周围。
      怎么办呢,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明明该是一个很完美的结束才对,怎么现在矛头又对向我了。
      地毯上一块小小的红色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我之前偷拿白元珩药片咳出来的血。这块红色扭曲放大,覆盖客厅的每一个角落,这块红色侵蚀这里的一切,让所有的物体变形,随后像万花筒一样在内部支离破碎。

      不对,这种状态不对劲……我用力地眨眨眼,视野里又恢复一片清明,只是脑子依然混沌不堪。
      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了?上次……上次是怎么解决的?对……吃药……对……我得吃药……
      什么药……什么药?

      茶几上有药瓶,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药片。
      我胡乱地倒在掌心,塞进嘴里。
      最后带着玻璃杯步履蹒跚地走进餐厅吧台,在冷水里放满冰块儿仰头灌进腹腔。

      (二十三)
      一嘴药灌下去几乎是立刻有了些效果,我再想去思考一些难受的事情时便会感觉脑中某根传递神经被截断,将难受尽可能地挡在外面。
      真是神奇的东西。

      我在余光里看见白元珩正站在一旁看着我。

      “什么时候回来的,走路也没个响儿。”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我活像是嘴里含了一把沙子,声音粗粝难听。
      她没回我的话。
      “吃药了?”

      对哦,我似乎吞的是白元珩的药片。

      “不好意思啊,没注意,”我呆呆看着她,“不过你这些药片是什么品种,效果真得不错。”
      “吃下去感觉什么都会忘掉。”我补充道。

      白元珩没理会我的话,问我为什么突然要吃药。

      第二次了,短短几分钟,白元珩已经第二次不回答我的问题转头去说一些别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轻声说,“那我也不要回答你的问题。”

      在一片昏暗里我看不她的表情,但我知道此刻她一定是有些惊诧的。
      毕竟我也想不到某一天我能在她面前说出近似撒娇的话。

      “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站在吧台那儿了。”

      我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在回答“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问题,我等着她继续,但是却没有了回音。

      (二十四)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加上没课,更显得天空碧蓝如洗。我一早就出了门,想去北湖边走走。
      北湖是这个城市最大的湖泊,离学校也不远,湖边修了绿道后非常适合散步。
      但我起了个大早却只能赶个晚集,阳光正好的时候绿道上已经行人如织,我在里面东窜西窜才能离湖近一点。

      “白元珉,真的是你!”
      叫我的是同学晓媛,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她。
      “这么巧,你是专门来散步的吗?”她加快速度几步就跟上了我,“我也来散步,咱们可以一起欸。”
      我刚想说好,脑袋一阵发晕让我想起来今天不是专门来散步的。
      “不好意思晓媛,我得去看医生。”

      “看医生啊?”晓媛睁大了双眼,“你生病了吗?”
      想到自己是要去看心理医生,我冲她摇了摇头,“没事啦,去做常规检查。”
      晓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不过倒也没说错,我确实是来做常规检查。不知道从几岁起,约见心理医生成了我必须要进行的活动,在其他小朋友周末上着各种各样的兴趣班时,心理咨询室是我唯一的少年宫。
      最初妈妈带着我来,后来白元珩陪着我来,现在我自己来。

      我记得某次妈妈带我从咨询室回家后便进了书房工作,没想到手机被落在了外面。我送手机时正好瞥见上面收到的新消息。
      【您好,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元珉的情况很复杂,我们并不能直接定性为孩子具有心理疾病,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想法。】
      【元珉的未来不应该由谁来掌控。】
      书房里妈妈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歇斯底里地对着互联网另一边的人吼叫,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可怖来形容。那时的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向来以温柔和情绪稳定出名的母亲会展现出那样的一面,几乎是打碎了我的认知。
      我愣在那里,兴许是门开后有风吹近,妈妈一抬头看见了我,脸上又变成那样温柔的模样。
      “元元来啦?发生什么事啦?”
      “我来……送手机。”

      她走向我,拿起手机,关上门。

      转身,我看见白元珩安静地站在一旁。我以为她也是被吓到了,想起自己在这个房子里算是“姐姐”,便对她说:“没事,妈妈一会儿就好了。”
      白元珩掉头就走。

      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不知为何每个细节都被我记得清清楚楚,连手机里那条短信都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可能是那天妈妈的手机一直没锁屏的缘故,让我像小偷一样窥看了自己的“未来”。

      心理医生二十年来没变过,一直是这位名叫辛蕾的可爱阿姨。她很漂亮,并且没有攻击性。
      现在看来简直是天生的“倾听者圣体”。

      “最近怎么样呢?”辛医生问。
      “最近……最近就那样。”
      “有发生什么开心的事吗?”

      辛蕾这间咨询室装修的很好看,我跟她相对坐着,眼神迷离地看着虚空发呆。
      听到她问我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我想说没有。
      但说了没有,后面肯定又会有很多麻烦和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在脑海里搜索着“开心”这个关键词,神经元给我的反馈是“白元珩站在我身边”。
      我一下子就开心起来。
      “有的,在我有点难过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站在我身边支持我,就像天使下凡一样。”

      辛医生点点头,又问:“为什么会有点难过呢?”

      我一愣。
      不是还在聊开心的事情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到难过这边了。
      “难过……难过……”
      “我没有谈恋爱,却被人说已经跟一个人谈恋爱很久,结果周围的人都不相信我。”说这话的时候我一根根掰着自己的手指。
      想起来以前看的一些书里会说人在焦虑、紧张或者思考的时候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而这些小动作往往能给观察者一些很好的提示。
      心理医生会这样看嘛。
      可是我知道我自己在掰手指欸。

      “那感情上呢?你之前讲过的喜欢的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她知道这件事吗?”辛蕾又说。
      好吧,我有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辛蕾看我的眼神好真诚,我还是不要扫她的兴好了。
      “她……她帮我了,她站在我这边。”
      不知为何,辛蕾听见这话居然眼神亮了一下。
      “那你有想过跟她表达心意吗?”
      “嗯……她不喜欢我的。”
      帮我也是因为我俩还算比较熟悉,可能她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我对辛蕾笑笑,她便不再问这相关的问题。

      我一边对白元珩说“你什么时候住校”,一边渴望她能更多的与我交流,不为别的,就为了我心里那点儿非分之想。
      我想遏制它,又想发展它。

      到现在我活了二十年,与白元珩认识十四年,幼时的童真尚且记不清晰,近些年来也算不上知己知彼,所谓的“青梅青梅”兴许只占了个一起长大,说起来也就是我一人的岁月狂欢。
      我已经在心里排练了好多回以我俩为主角的爱情话剧,只不过目前还只有一位演员。
      另一位演员还不知道这回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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