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无敌团团子

16、第十六章

　　“记得，

　　你们第一天进到贾府时，我透过假山的缝隙看到你们一行人，但我的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你。

　　这跟容貌无关，当然你确实很美。

　　你的心里有秘密，你隐藏的很好。

　　可我却看出来了，我们是一样的。

　　人从一出生就在感受着这个世界，都是既要又要，贪心的很。

　　而我们…想要的不过就是心中最渴望的而已。

　　我说的对吗？”

　　朝殒生没有说话，但对贾源所说的…她竟有一点认同。

　　贾源轻笑一声。

　　“我有些偏离主题了。

　　故事的后续就是，女子被父母带回了家，却发现她竟然怀孕了。

　　女子的父母无法接受女子被非议，于是他们做出了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让那个少年入赘。

　　这一刻，那个传言似乎在少年的身上应验了。

　　良缘夙缔，佳偶天成，这是多么美好的词语，却成了女子一生的噩梦。

　　那一年，孩子出生，少年慢慢接过家里的生意，本以为在慢慢变好。

　　可突然有一天，女子的父母给了他一封和离书。

　　原来，女子的父母并不是不爱女子，而是为了她的名声。

　　如今孩子生了下来，他们想要以一大笔钱来作为和离的条件。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见识过富贵的少年，又怎么会甘愿放弃。

　　少年表面上答应，他知道女子作为家里的独生女，将来一切的家产都将归于她和他们的孩子。

　　他明白只要没了阻碍，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得到。

　　而这个阻碍就是女子的父母。

　　那一晚夜黑风高，屋内外的大红灯笼映照的格外阴森，女子坐在屋内，少年打开房门踏步而进。一股血腥味涌入，女子被少年的逼近吓得连连后退，女子身后的婴儿啼哭不已。

　　疯了，一切都疯了。

　　少年对外称女子的父母突发急症而死。女子被囚禁，孩子被抱走，少年又另娶。

　　虽然不同，但她们都是‘贾夫人’。

　　奇怪的是，少年只与女子亲近。逼迫她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好像疯了，她开始自残，开始没日没夜的乱叫。

　　第一年，她被割去了舌头。第二年，她被套上了锁链。第三年，她被断了手脚。终于，她安静了，非常的安静。

　　直到，遇见了我。”

　　朝殒生深吸一口气，她看向那具白骨，她没想到贾老爷竟是这么残忍的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你见到她了？”

　　朝殒生颤抖着声音问道。

　　“见到了。”

　　“她认识你吗？”

　　贾源抬起头，眼神空洞，似乎在回忆过去。

　　“认识。”

　　他肯定的回答。

　　“她凭着我左手上的胎记认出了我。”

　　“以前的我并不是这么敏感的。

　　在搬来荣州之前，我和我大哥、小妹一同生活在豫州我外祖父的宅子里。大哥性格沉稳，小妹乖巧听话。

　　只有我…只有我是顽劣不堪。

　　从我开始有记忆时，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小孩子的调皮捣蛋，不过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大哥比我年长几岁，父亲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小妹乖巧，尤其是她那张脸甚得父亲的喜爱。

　　作为家里的老二，最不重视的那个。我就像夹生的饭，连入口都没有办法。

　　我也能察觉到父亲对于我的疏忽，还有那个女人对我的不喜。

　　但那时我没有资格去恨。

　　直到那天，那个女人发疯似的从一间屋子跑出，她满脸都是血。

　　我躲在角落里，看到了我的母亲，我真正的母亲。

　　但那时我还小，没有办法去理解她，更不能做到感同身受。

　　如今想来，见到我，应该是她在遭受到痛苦之后唯一的安慰吧。

　　她尝试与我交谈，可已经被割去舌头的她又如何能交谈。

　　她尝试着让我明白，我也想要去明白，因为我竟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切。

　　小妹长得与她真的很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我不笨，只用了几天就猜了出来，她是我的母亲。

　　我就像是一个发现了秘密宝藏的孩童，只想要占有，却不想救她于水火。

　　直到大火的那天，她就真的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我很伤心。我难过了很久，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再如从前一般，而是变的沉稳，话少。

　　周围的人都以为我是长大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实是生病了。

　　过了三年吧，是在去往荣州的前一天。那天晚上，那个女人来找我，我以为她是转了性子，可没想到，她是来向我炫耀的。

　　她平日里装作慈祥温婉的脸变成了一个恶心又狰狞的面目。

　　她告诉我，其实在我去见母亲的每一次她都知道。
　　她之所以没有阻拦我，就是想让母亲在得到之后，又突然失去，让她名正言顺的去死。

　　她告诉了我那个所谓的传言，告诉了我父亲为了保住他那可笑的财富而留着我的母亲，但是却又把她折磨的不成人样。

　　那个女人自己也有私心，自她嫁给了父亲，她便一直不能外出，就算出去了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就因为她没有长了一张那样的脸。

　　她想要成为真的‘贾夫人’，就必须杀死我的母亲。

　　她抚上已然不存的右耳，奸笑着向我诉说了当日的情形。

　　‘她伏在地上向我使劲的磕头，求我不要伤害你。
　　那啊啊啊的声音实在是让我厌烦。

　　于是我说：“那你去死啊，只要你死了，你的孩子便不会有事。

　　只要你不在了，老爷也不会再想着你，他们就会被好好对待。所以你去死吧，从这个世上彻底的消失吧。”

　　我说完之后，她便不动了。

　　你说说，她的手又不能动，脚又不能走，她是怎么杀死自己的？

　　说来可笑，她就用她的那双腿撑着，先直直的跪着，然后头直冲地下，这可比刚才对我磕头可重的多。

　　一下不行就两下，两下不行就三下，直到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头上全都是血，都是血。

　　我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一滩血变成了一大滩，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流干。

　　终于，她咽气了。

　　你根本想象不到那一刻我有多高兴，我终于…终于是真的贾夫人了。

　　等到了荣州，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众人的面前，我就是你们的母亲。’

　　在那个女人说完这一切之后，我愤怒到了极点，我恨不得她马上去死。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她是你杀的？”

　　“是，是我。

　　在抵达荣州之后，我让她死了。”

　　让？

　　贾源用了这个字，朝殒生相信，‘贾夫人’一定死的很惨。

　　“之后的你再无动作，是因为大仇得报了？

　　还是因为不知道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她。”

　　贾源点头。

　　“我的每一次醒悟都需要有人以死相抵，很可笑吧？

　　那个女人死了以后，我的心里就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可好景不长，来到荣州后的没几日，小妹却病了。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将心放在了小妹的身上。每当我看到小妹的那张脸，我都会想到母亲。

　　我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可小妹却越来越虚弱，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于是开始了求神拜佛的路。

　　那尊佛像就是父亲派人去打的。

　　他伪装的实在是很好，一个关心孩子的父亲，一个因为贪心而至自己孩子于死地的恶鬼。”

　　贾源将一缕红绳拿了出来，朝殒生记得这是贾滚滚手腕上戴的那根。

　　他将绳子上的白色物件拿了下来，然后准确无误的放在了白骨左手空缺的小指上。

　　“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发现。

　　五年前，在我母亲死了之后。他在荣州买了一大块地，请了最好的风水先生打造府邸。

　　他将这栋宅子作为一个巨大的风水盘，将我母亲的遗体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

　　他又请到了一位术士，将遗体施上术法，在府内布下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以此来确保财富无忧。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他把主意打到了小妹的身上。”

　　说道此处，贾源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然后狠狠插在了贾老爷的手臂上。

　　贾老爷没有动，也没有大喊大叫。匕首拔开之后，鲜血顺着台子流到了地上。

　　朝殒生明白了。

　　“他用你母亲的小指做成饰物，给了你的妹妹。”

　　“对。

　　原来，自我母亲死后，家里的生意竟然一落千丈。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是相信着那个传言。他以为是母亲的死致使的，他看着小妹的面容，想出了这个办法，还让小妹住在了那个院子中。”

　　“怪不得贾三小姐身上会有死气。

　　活人佩戴死人的尸骨，是大忌，更不用说你母亲极具怨气。

　　又依着法阵的缘故，她体内的气血与精气才会慢慢流失。”

　　“换了院子，把它拿下之后，小妹的气色就好多了，不过…还差一点。

　　我做的交易终于派上用场了。”

　　交易？

　　朝殒生立即问道：“什么交易？”

　　贾源道：“前几日有一个人来找我，说是他有治好小妹的办法，只不过需要我拿东西来换。

　　那东西，就是我父亲珍藏的法器。

　　我答应了，承诺他小妹的病好之后，就把法器给他。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交给我一样东西，并嘱咐我把东西放到法器中，我照做了。”

　　“是谁？与你做交易的人是谁？”

　　贾源面向朝殒生，口中轻吐：“对不起，是他要以我的名义让你来这的，我又骗了你。”

　　“是谁？那人到底是谁？”

　　朝殒生大声的问道。

　　“是我。”

　　声音从门外传出，又缓缓被推开。

　　朝殒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那是向她引路而来的小厮。

　　还没等朝殒生快速反应，小厮的手空中一挥，口中默念，一道紫色的阵型在朝殒生的脚下成型。

　　瞬时间，朝殒生觉得身体突然变得沉重不堪，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她包裹了起来。

　　朝殒生的额头冒出来细汗，心想，真是大意了。

　　小厮缓缓靠近，脸上露出来一抹微笑。

　　“我是打不过你，可要困着你，我还是有办法的。

　　等到你撑不住了，你就插翅难逃了。”

　　“你最好现在就把我给杀了，否则等我出来，死的就是你了。”

　　朝殒生艰难的将话说出口。

　　“你都这样了还在嘴硬，我真是想不通，难道帝师教出的人都是如此的吗？”

　　他离朝殒生又近了一些，用非常小的声音说，“是不是啊？帝女？”

　　朝殒生听到最后两个字，募然的看着眼前正在得意的人。

　　他果然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