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十年彼十年》俯酒

1、第 1 章

　　周日晚上，校长突然给她发微信说明天上午十点开会，不要迟到。

　　陈屋雨回了个收到放下手机，刚在想什么事需要她们副科老师开会的事情，一般除了开学期末很少会有需要她们美术老师参加的会议。

　　这刚过完国庆，她想不到发生什么事情。

　　思索间，手机又响了起来，陈屋雨拿起来一看还是校长。

　　陈屋雨接起。

　　校长说：“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明天穿身正装，别又穿的松松垮垮就来了。”

　　陈屋雨听着他说话，走到衣柜前，满目一柜子校长口中的松松垮垮，她天天在画室里，通常一件宽大衬衫，一件长裙上课。

　　私立高中对他们美术组的老师也不做过多着装要求。

　　陈屋雨手指翻动几下，在边缘看到了一身灰色西装裙套装，外面罩了一层塑料纸，灰扑扑的忘了挂了有多久，衣柜里的衣服换了又换，这套一直没有动过。

　　应了校长一声，“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陈屋雨伸手把那套衣服拿出来，她走到镜子前比了一下，镜子里她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下，转身随手仍在床边，没有再去看它。

　　周一上午，陈屋雨被闹钟惊醒，睁开眼脑子混沌住，神情呆滞的坐起身，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下床收拾自己。

　　从密封的塑料袋里拿出那身衣服，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散开，陈屋雨拿起抖落了一下，浮沉在太阳下跳动。

　　她走到客厅的阳台，挂在晾衣架上，去梳妆台化好妆，走回阳台边拿下那套衣服换上。

　　陈屋雨开车快到学校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学校统一的建筑，她很少这么早来学校，美术的课一般都排在下午。

　　路过学校对面的那间三层的建筑事务所时，陈屋雨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上周开业时门口两边花篮已经都搬走，木门前依旧没什么人进出。

　　离得距离有点远，陈屋雨坐在车里没看见前台有没有人在。

　　她收回视线开进学校，开到停车位上下了车，拿上包走上办公室那层，路过教室，老师们按部就班着上着课，陈屋雨边走边拿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快到十点。

　　她走到美术组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陈屋雨伸手推了下门，纹丝未动。

　　跟平常的周一完全一样，除了校长说的突如其来的开会。

　　陈屋雨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上个星期同事黎曼放的花还异常显眼，没有凋落。

　　苏格兰绿玫瑰，对面的阳言建筑事务所剪彩送的那支。

　　陈屋雨站了一会，没有问同事，她拿出手机给校长打了过去。

　　校长接通后，语气急匆匆地问：“到了没有？”

　　陈屋雨回他：“到了。”

　　“那你快来来校长室里。”

　　陈屋雨她放下包，拿上手机前往，一步一步越近，脑子里只剩下了那朵绿色玫瑰，还有对面刚的那间叫阳言的建筑事务所。

　　到了校长室后，陈屋雨抬手敲了敲门，听见校长回复，门内传来紧随其后的脚步声，步伐越近。

　　她刚想推门，还没抓住门把手，眼前的门晃动了下，门先一步从里面打开，几步之外出现个人影。

　　陈屋雨下意识抬起头，看清人手忘了放下去，全身僵在原地，悬在半空的手无意识抓紧。

　　虽说前两天就猜到一些，可真看见他陈屋雨还是充满了不真实感。

　　门里面的人背光站着，陈屋雨不太看的清楚他的表情，只注意到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好像刚大病初愈，眉骨恰到好处的突出，黑眸里没有过多的情绪。

　　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虽然脸上盖不住的苍白，倒多了点惹人关怀的可怜脆弱。

　　李康时手握着门把手，对上她的视线，白皙的脸平静的望向他，眉眼精致，鼻梁高挺，脸庞闪着微小的珠光。

　　化了妆的脸更显明艳，跟她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瑕疵，身上他买的那件灰色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不那么灰扑扑，变得鲜活起来。

　　李康时眼睛扫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又回到她的脸上，嘴角弯起却没有多少笑意，脸上温和疏离，挡在门口站着不动。

　　里面传来校长的声音：“小陈来了，进来吧。”

　　校长说完他才让开一条道，李康时向后退了一步，手依旧没有放开门把手，懒散站着，手支着门把手，刚刚够一个人进去的空隙。

　　陈屋雨收回视线定了定神，从李康时身边路过，注意到他腰间的一抹亮色，她转眼看去，是西装外套的装饰。

　　距离近了才看见是毛呢的西装，才十月天气穿这么厚。往上看了看陈屋雨的视线止在他的脖颈，转头继续走进去。

　　裙摆贴上他的裤子一瞬又分开，李康时垂眸看着那一抹快速移动的灰色。

　　陈屋雨走进去看见了校长如沐春风的脸，身后的门关上，李康时走进来坐在刚才的位置上。

　　校长四十多岁，个子很高很瘦，看看挺年轻的。

　　平常陈屋雨觉得校长就够瘦了，今天跟李康时一比，校长都显得壮硕不少。

　　陈屋雨坐下眼睛放在对面的人身上，此时李康时正对着窗户坐，脸上的白比刚才更明显了一点，嘴唇同样泛着白，干裂的起皮，本就瘦削的身体愈发单薄。

　　李康时没有看她，睫毛盖住狭长的眼睛，落下一片阴影，盖住眼里的涌动，目光落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几个纸杯，他面前那个已经见底。

　　校长拿了个新的放到陈屋雨面前，边给他们添水边说：“这位李先生说是你的朋友，这次来给我们学校捐赠。”

　　校长补充了句：“还有一位唐先生还没有过来。”

　　陈屋雨听校长说完，视线又回到他身上，齿抵在唇间不能理解的看着他。

　　李康时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拿着杯子晃了晃里面的茶水，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事不关己的模样。

　　校长说完没有人接话，气氛有一时的凝滞，校长抬头看了看两个人，一个紧盯，一个低头，完全不像是朋友，校长迟疑的问：“你们…是朋友吧？

　　对上校长的眼神，陈屋雨瞥了他一眼，他正好看过来对视一下分开。

　　李康时又换上那副温和的笑意，转头回应了句，语气亲昵，“是，她跟我开玩笑呢。”，没什么情绪的扫了她一眼。

　　校长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转，点点头没有多问，除了开始那一句，剩下的没她什么事。

　　校长跟李康时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句句聊着，聊到钱款用于哪些方面，多数校长在说，李康时偶尔抬头回应一句，是面对她时没有的温和。

　　陈屋雨全程陪同负责听，眼睛时不时看向对面的人，那夜混乱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那天他红着眼说哄够她了，扔下戒指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半年陈屋雨想起他的次数越来越来，尤其最近两个星期，从上周的那朵花开始。

　　他们分别分的措不及防，再见也是，认识的第十年在一个平常的周一，在她工作的学校重逢了。

　　陈屋雨知道他们还会再见面，没想到以这样奇怪的方式。

　　讲了一个多小时，末尾校长说了感谢的话语终结话题。

　　校长站起来跟李康时握了下手，说：“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学校？中午时间有点仓促就先试一下我们的食堂。”

　　陈屋雨也跟着站起来，视线转向校长那边。校长问完旁边的那道视线，直直扫向她。

　　校长办公室就三个人，李康时的意思明显，陈屋雨避无可避。

　　校长看懂了李康时的意思，对着她说：“那小陈，你带着李先生参观一下我们学校。”

　　不等她开口，李康时抢先一步说：“那就麻烦陈老师。”，说完没等她，对着校长微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向门口。

　　她在原地静默一瞬，跟了上去。

　　陈屋雨刚走出门，李康时斜靠在旁边的墙上，神色懒散的瞥了眼她身后，上前一步关上校长办公室的门。

　　陈屋雨在他过来的时候往旁边让了让，公事公办的问：“你想看哪？”

　　李康时抬眼扫了扫四周，命令的语气说：“我饿了，先去吃饭。”

　　陈屋雨让他在原地等一下，回了趟办公室带他来了食堂，还不是吃饭的时间，饭还没有备齐。

　　李康时看了看，走向一个卖早餐的窗口，要了一碗粥转头看她。

　　陈屋雨拿出饭卡扫了下，这是刚来的时候学校发的，过时过节会往里边发钱，她基本没有用过。

　　“我是问你吃什么？”，李康时斜睨了她一眼，最后三字说的极其不耐烦。

　　陈屋雨要了碗跟他一样的刷了卡，端到桌子上一同无言的喝粥，他端起碗喝了几口放下。从衣服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点燃。

　　李康时垂眸盯着她开口说：“没什么想问的？”

　　陈屋雨咽下嘴里的粥，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这不让抽烟。”

　　他哼笑了声，嘴里叼着烟不动弹，眼睛挑衅的看着她，嘴里动了动示意她过来拿。

　　陈屋雨没动。

　　李康时伸手拿下烟，“你现在胆子小了不少。”

　　她没回答，反问：“你发财了？”，语气还带有上午的不理解。

　　李康时端起碗喝了最后一口，把烟按进碗里，随意的“嗯”了一声。

　　看到刚才校长的态度，陈屋雨能猜到捐赠的数额不小。

　　她没话找话说：“唐先生是？”

　　“你知道还问我。”

　　食堂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学生中午会过来吃饭，李康时起身点了两碗面，站在窗口那等着。

　　陈屋雨坐着打量他，他侧身站着单薄得很，看着一点厚度都没有，刚才听他说两句话就开始咳嗽。

　　不是靠着墙就是靠着门，全身懒洋洋的没有重量。

　　正看着他，听见后面有个人叫她，陈屋雨转头看见了同事付夜礼他侄子付嘉树，身边还有他的同学。

　　陈屋雨之前下了课跟付夜礼在楼道遇见的时候，也满是错愕，后来才知道付夜礼来这工作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侄子。

　　付嘉树瞥了瞥桌上，看见两个碗，其中一个还有个烟蒂，惊奇的说：“我小叔也太没素质了。”

　　李康时刚才就看见陈屋雨身边站了个小孩，面好了以后端着两个碗刚走到桌边，就听见这句话，瞟了眼说话的小屁孩，把碗磕在桌上。

　　拉回陈屋雨的注意，也让付嘉树注意到了他，付嘉树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看了看他们俩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