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十代目的刀》照花明

22、雏菊与死亡

　　一路上被揪着灌了一脑子的女生自保指南，到了花店浅井葵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绮罗甩甩脑袋，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踏进花店，各种浓郁或者浅淡的香气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扑面而来，花店面积不算太大，很大一部分的空间被繁茂的花草占得满满当当，只在门口处支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碟点心和一杯茶，还有一本书。
　　里面没什么人，浅井葵朝正侍弄花草的年轻女人打招呼，态度熟稔，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她嘴巴很甜地叫姐姐，又向绮罗介绍，“这是这家店的老板，你可以叫井上姐姐，我一直是在这里买花还有花种，好多关于园艺的知识也是跟着井上姐学的。”
　　那个年轻女人闻声站起身，掩着嘴笑，“好久不见，小葵，竟然带朋友来了，可真是少见。”
　　“不要把我形容成孤僻的怪人啦，以前没有人和我一起来而已。”
　　绮罗乖巧地浅浅鞠了一躬，“您好，我叫沢田绮罗。”
　　即便不怎么通晓人际交往，绮罗最基本的日常礼节方面挑不出来大错。
　　“绮罗吗，很适合你的名字哦。”井上姐姐回应道，“我叫井上香织，跟着小葵一起喊我井上姐就好啦。”
　　浅井葵已经开始蹲在花盆前挑选，她托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又问绮罗，“你有什么喜欢的花吗，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自己种，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花一天天抽芽长大开放的过程超级幸福的！”
　　绮罗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一盆盆花扫过去，目光定在一个角落，她指过去，“那是雏菊吗？”
　　如同线条一般短小笔直的白色花瓣环抱着嫩黄色的花心，两种颜色搭在一起，温暖柔和，不过本就不大的花朵缩在不起眼的角落，一旁又是盛放的郁金香，很不容易被注意到。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蔷薇玫瑰这类花，雏菊开在那里不太会引人注意，花朵小小的，好沉默的样子……咦，这么一说又很适合你。”
　　沢田绮罗在不提到她的大将的时候也不爱说话，尽管长着一张引人注目的脸蛋又会打扮，她本人和张扬这个词扯不上一点关系。
　　“因为很像大将，看起来很温柔，颜色还有花瓣都是。”
　　“我就知道。”浅井葵捂着额头，毫不意外。
　　这不过是大将脑选手稳定发挥的一天罢了。
　　“抛开你的大将不谈，你自己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她立刻又打起精神再问。
　　“大将不可以抛开，那样不能谈。”绮罗一本正经地反驳，还是按着她的话重新环视一周，“我觉得都很好看。”
　　仅此而已，除了小雏菊之外，她没什么很想种的。
　　非要说的话，她回忆起之前有一次去公园游玩，大将说那里的山茶花很像她。
　　不过后来再去时，大将看到山茶花倏忽之间一整朵从枝头坠落的惨烈情状之后，又立刻揉着她的脑袋说她跟山茶花没有一点像的。
　　对她来说，那种样子还挺好看的，总比很多花在默不作声中日渐走向枯萎的结局好些。
　　最后绮罗直接把那一盆雏菊搬起来，她带的零花钱还够，结账的时候她打开自己的小挎包，低头正要拿钱包，就看到了夏油杰的手机。
　　当时收下他的手机的时候没有想到，她要把这个东西放在哪里，她和大将是共用书桌的，妈妈也会收拾房间，被看到的话，根本解释不了吧。
　　“说起来，幸好小葵你最近一直没有来，前两周隔壁街上出了一件大事。”井上香织冷不丁提起来，“那里开的一家店，老板和他十五岁的女儿被杀掉，犯人又当场自杀，听说凶手喜欢打柏青哥，过来给老板送货的时候被老板嘲笑两句，本来就因为输了很多钱，又喝了酒，所以一气之下就……后来隔了一夜，凶手的妻子也带着六岁的孩子偷偷溜进案发现场上吊自杀了，好像是因为欠下几百万的债务，被黑手党找上门。”
　　绮罗眼神一动，难得主动开口，“是那家旁边卖衣服的店吗？”
　　那个怪物，按照夏油杰的话来说叫咒灵，很不正常，不是自然能够形成的，她在并盛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如果说是牵扯到五条人命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是那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隔壁也想搬走，我看到了转让店铺的消息，不过短时间肯定租不出去就是了。”井上香织有些唏嘘，又告诫她们，“在外面还是不要乱说话，谁也不知道会遇到怎么样的人，要注意保护自己。”
　　浅井葵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回应，过了半天才胡乱应了一声，把她之前拜托井上香织专门买的花种放到包里，一同放进去的还有井上香织递给她的一包自己烤的饼干，便离开了花店。
　　绮罗同样说了声再见，抱着自己挑中的花盆，匆匆跟上了她的脚步。
　　算上浅井葵跟她在花店就着花侃侃而谈的时间，现在才是四点多，街上的人更多了些，都是往餐馆里走，绮罗没有在外面吃饭的打算，但她想到那一打传单中的其中一张奶茶店宣传。
　　“你要喝奶茶吗，浅井同学。”
　　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从刚刚起她就没有再笑，绮罗觉得既然她是朋友，那就应当肩负起朋友的责任，为朋友解忧。
　　浅井葵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听到她这样问，不由得一愣，很快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好啊，我要喝草莓奶茶！不过你不回家吗，已经买完花种了。”
　　“约定的是三点到五点，还没有到和你分开的时间，没问题的。”
　　“难道说一到五点就要走吗！”浅井葵挽住她的胳膊，明知故问又控诉，“好绝情啊，沢田同学！”
　　奶茶店在一开始见面的地方不远处，也就是老板娘所说的命案发生的地方，她们两个一人点了一杯奶茶，坐在临窗的位置，往外一看就是那家店。
　　盘踞在那里的咒灵已经被夏油杰解决，那里的冷空气领域顿时消散，没人再特意避开那里走，就好像那只是一家今天没有开业的门店，再普通不过。
　　浅井葵同样望着那里，不过并非绮罗这般打量，她朝着那里的方向发呆，不知看往何方，手上握着奶茶的吸管捏了捏，又转回头来，“刚刚井上姐说的那个命案，很可怕吧。”
　　“唔……原因听起来很可怕。”
　　完全可以归咎于赌博的一场惨案。
　　绮罗对赌博这种行为没什么概念，妈妈和大将说不好，不要学，可在电视剧里又是用来塑造角色推进情节的时髦要素。
　　电视剧里的赌博总是以主角赢得盆满钵满为结局，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不过是这种设定下轻描淡写的三两个字。
　　她第一次直面这种行为带来的惨痛代价。
　　“嗯，对呀，很可怕，赌博。”浅井葵叹了口气，“杀人之后又自杀的那个男人叫山下小三郎，是我的爸爸。”
　　她以漫不经心的语气抛下了重磅炸弹。
　　可惜听众是绮罗，在沢田纲吉之外的一切人事都不至于让她的情感有强烈的波动，她反应了几分钟，表情依旧平淡，只有略微睁大的眼睛体现出她确实在惊讶，“请节哀。”
　　“不需要节哀啦，我对这种人渣也没什么感情，我的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跟他离婚了，我跟着妈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联系，没想到十天前从妈妈口中听到他死掉的消息，我连葬礼都没去，”浅井葵偏头注视着摆在自己身侧的花盆，似乎是透过花看到了什么，“不过我见过他后来娶的妻子和他的儿子，那个孩子个子很矮，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拉着妈妈的手说想吃波板糖，他妈妈说没有钱，就没有买。”
　　当时的场景，比她描述的更加复杂，那个女人哀戚又怨怼，拍着小儿子的脑袋，“家里的钱全部被拿去赌博了，哪有钱给你买糖吃，别问我要钱，问你爸去。”
　　说不出来是因为她觉得小孩子哭起来又丑又吵闹，还是出于对于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怜悯，她装作路过的路人把自己买的糖塞给了那孩子，那孩子立刻看过来，眼里还闪烁着泪光，又展开了惊喜的笑容，在妈妈的催促下说了声“谢谢姐姐”，她摆摆手就要走，那孩子又追上来，从自己破破烂烂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用胶带层层叠叠缠起来的纸剑送到她手里，“姐姐，作为交换，送给你我最喜欢的玩具。”
　　这个玩具真的很丑，可想想自己七岁时家里穷到连一个芭比娃娃都没有，又觉得这孩子的处境大概和曾经的她也差不了多少。
　　“沢田同学，你说，那个孩子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浅井葵问，她托着腮，确实看不出来伤心，也可能是绮罗没看出来，“会不会很害怕？”
　　“应该会。”不然那个怪物是哪里来的。
　　“如果他妈妈也早点带他离开就好了，妈妈说她看到了那个女人的遗书，她自杀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丈夫欠下了高利贷，数额大到根本还不了，□□直接找上门，又是泼油漆又是威胁，光是想想就可怕，可惜他还那么小。”
　　一杯奶茶在她们对话之中逐渐见底，浅井葵喝掉最后一口，重重地叹气，“幸好我只和这个弟弟见过两面，还不至于太伤心，事到如今也不过是觉得惋惜，为那个孩子再也吃不到波板糖而惋惜。”
　　“但是死去，对他来说说不定是解脱，如果活着这么痛苦的话。”绮罗垂下眼睛，盯着她面前的杯子里摇晃的粉红色的液体，不知为何，忽然想到。
　　“所谓的一了百了，更像是一种逃避吧，我一直是这样觉得的，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有意义的死亡对我来说，比无谓地活着更有吸引力。”
　　而她活着的意义就是守护大将，所以为了大将，哪怕死掉都很幸福。
　　不过这话不能被大将听到。
　　她和大将唯一一次的单方面冷战就是因为她在打游戏时说的这句话。
　　果不其然，浅井葵在听到她说这种话之后立刻变得紧张兮兮，“沢田同学，你家里没出事吧？”
　　“没有，大将和妈妈都很好。”
　　“那就不可以这样想啊，你要想想你的大将，你活着你的大将才会高兴，这不就是意义吗！”
　　浅井葵上手摸绮罗的脑袋，“快快，大将脑快点发挥一下作用，把刚刚那句话改成为了我的大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活下去！”
　　“……？”

---

作者有话要说：　　浅井葵眼中：没有恋爱脑，胜似恋爱脑，就叫大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