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雪[校园]》折明椿

5、回旋镖

　　放下外套衣摆，周梨轻轻摇头，“没有诶。”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白蔚棠见状，无力地勾了勾唇角，“我先走了啊，明天见。”

　　“好，明天见呐棠棠！”周梨回应道。

　　“快快快！买完就走啊别扎堆，欢迎下次再来啊同学们！”夜色阑珊处传来中年男人的喊声，在周遭琐碎的环境中分外有辨识度，周梨闻声抬起眼，玻璃窗上倒映着男人忙碌的身影。

　　人影散乱，一只矮小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动作敏捷，周梨的目光顿时锁定在它身上，看不清楚具体长得什么样，隐隐约约看出是只小猫，不知道是不是雨天返校路上抱走的那一只。

　　这地方就这么小，动物活动的范围有限，如果是其他的猫，那应该之前见过才对。

　　往前走几步，路灯下的光线照亮周围，小家伙微不可闻地“喵”了一声，抬起脑袋，兜兜转转跑到周梨脚旁，蹭裤腿。

　　蹭蹭蹭。

　　猫尾巴绕在周梨的脚踝边，温热的触感隔着单薄裤子传来。

　　“来啦小橘！”周梨蹲下/身子，认出这是雨天中逃跑的小橘猫，手指节在浅橘色的毛发上抚摸，猫爪旁有几处粘在一起，大概是前几天踩到水洼中导致的，“你还在这里流浪吗？”

　　上一次看到它在小卖部附近，此时小卖部老板忙的要死，没时间搭理她，干脆去问一下在小卖部打工的齐言同学。

　　现在这个时间……

　　周梨站起身，按照齐言的作息行为习惯，这个时间段差不多还在周围……打工，她抱着小猫走出人头攒动的小巷子——

　　茫茫人海中，少年孤身立于校门前的梧桐树下，高瘦的身形刚好拎起纯色相间的校服，显得略有骨感，修长的校服袖子挽起，皱褶下露出白皙精悍的小臂。

　　或许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过长，齐言回眸，对上周梨的视线，晚风吹下几片黄绿色的梧桐叶，吹得心痒。

　　周梨跑近，气喘吁吁道：“这只小猫，有人养吗？”

　　“流浪猫，全靠街边商贩、学生给的小零食度日。”齐言平淡地说出口，“你要领养它么？”

　　周梨一愣，没想到心思这么快就被他猜准。

　　“是有这个打算。”周梨点点头，拂了下耳边的碎发，“马上快放假了，小橘猫能不能暂时寄养在你们小卖部里？放学后我去抱走小橘。”

　　“可以，老板也经常投喂它。”齐言点点头表示同意，“小猫……”

　　他语出后顿了一下，瞬间改口道：“小橘性子闹腾，把货架撞翻老板会生气，放到装货的纸箱子里就好。”

　　“好的。”周梨揉着小橘身上的软毛，“谢谢。”

　　县城一中时间观念较强，几乎只留给学生们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要回到寝室，因此小卖部门口聚集的学生快速散去，货架上的零食由于拥挤被撞下来几袋，老板走到跟前放回原位。

　　脚步声逐渐拉近，眼瞅着昏黄灯光上的蛛网布满灰尘，周梨不禁皱眉道：“这家小卖部开了很多年吗？”

　　“十几年的老店了。”老板清朗地笑了一声，继续问道，“姑娘，要买点什么啊？”

　　进了人家的店空着手出去总归不太好看……

　　随便拿点学习用品得了。

　　周梨这样想着，嘴上说说“我进来挑着看看”，手上却直接拿起一小块2/B橡皮，半截指头那么小，“我上次把外套放在小卖部里了，还在吗？”

　　“在！”老板闻言后眉开眼笑，“啊，我听齐言说过你，上次就让我把你外套留着，放到前台这边了，我去取——”

　　原来齐言还特意交代过。

　　周梨眼眸微动，心想这人还挺用心的。

　　“好的谢谢！”周梨顺便结了账，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外套后，简单给老板交代了一下小猫的情况，和齐言说的一样，小猫就安置在纸箱子里。

　　天边昏黑中夹杂着街边的路灯暖光，渐渐颜色变淡至鱼肚白，少许泛着蔚蓝色，周梨回到教室后便是一番昏睡不醒的模样。

　　“周梨齐言，年级办主任让我给你们说，今天上午去办公室一趟——”门外学生会的同学推门通知。

　　周梨无奈扶额，该逃的还是逃不过。

　　教室中喧嚣吵闹，麻雀在窗外枝上歪头，周梨下意识一看，眨眼之间飞走，只剩下窗头枝叶摇晃。

　　“哎，”白蔚棠咬着薄荷糖，看了周梨一眼，转过身子，啧啧两声嗔怪道，“看来我们梨子要造反了——什么都忘了呀。”

　　周梨：“！”

　　脑海里有闪电出现！

　　好好，一语点醒梦中人。

　　周梨抱头大叫：“啊啊啊啊那我赶紧去！”

　　死去不到一天的记忆满血复活，火速奔向年级办，中途跑到门口，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一个人去会不会太……？

　　一想到单枪匹马去见那几个老古董就心烦。

　　不行！太尴尬了！

　　这就跟迟到的人一样的心理，一个人迟到会恐慌、忧虑，但是有两个人甚至一堆人迟到就不一样了。

　　有彼此的陪伴，有足够的受罚安全感。

　　周梨灵机一动，巡视一周，视线在茫茫人群中没找到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可能是他先去了吧。周梨想。

　　果不其然刚跑一段路，远远看到齐言的背影。

　　周梨气喘吁吁，刚好伫立在面对走廊的风口处，眼睛被吹得有点干涩，随后用力闭了一下眼，缓了一会说道：“齐言同学，你走得好快呀……”

　　齐言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敲敲蓝色铁皮门，脆响声在走廊上格外响亮，周梨在他身后，奋力咽了口口水，再次抬起头调整好姿态。

　　昨天下午刚下过雨，今日空气清新。年级办的位置恰好在二楼走廊的最角落，骄阳斜射/进来，教学楼下的梧桐树足有百年历史，树冠成荫，枝叶茂密。微光从浓绿色树叶的间隙中透出来，风一吹，暖光映在齐言身上。

　　周梨抬起眼——他处于逆光中，全身镀上一层白光，举止行为散漫。松散的外套挂在身上，显得腰肩瘦削，少年的气质由内而发。

　　“咚咚咚——”

　　周梨缓过神来，意识到灾难不远。她瞅了一眼齐言面无表情的脸，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哎，终究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新生还不清楚校内的规定。

　　这狭小的办公室里坐得全是思想顽固的“四大天王”，说错句话都能被拎出去写两千字检讨。

　　周梨闭了闭眼，好似释怀一切。等到她再次睁眼时，办公室里坐得只有一位老师——正是昨晚上课的老李。

　　奇怪，这次怎么没人来镇守？

　　正当疑惑，老李在办公椅上转过身子，扶了下鼻梁上挂着的老花镜，“你们两个来了。”

　　“对……”周梨不自觉低下头，哪怕整个一中都知道的四个老顽固不在这里，但长久积累的压抑气氛仍在。

　　“这次就放宽你们，只是迟到。下个月轮到四班打扫清洁区卫生，你们两个去帮忙。”老李并没有多说，只是提醒一下，这让周梨放宽了心。

　　无非就是扫地！心理建设都搭好城墙了！

　　没想到敌军只是吆喝一下就退兵……

　　周梨无奈扶额，颇有如释重负的体会。老李拧开水杯，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齐言，你是新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同学，啊。”

　　老李随后又对周梨说：“你的数学练习册，什么时候交呢？”

　　周梨建设的心理城墙，轰然倒塌。

　　“我、我的还在书包里……”周梨硬着头皮说道。

　　好像有道视线在身上游走，周梨蹙眉，回过头看对上齐言的眼睛，恰好老李去开教师会议，偌大的办公室中只剩下两人。

　　气氛逐渐宁静。

　　周梨好不容易沉下去的心——再次连着血液沸腾，这无疑是最佳的补救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

　　她全占了！

　　暗暗窃喜的心情沿着全身神经蔓延，这里没有监控，意味着——周梨看向齐言，轻咳两声掩饰久违的尴尬，“那个什么，同学，你有手机吗？”

　　办公室内窗帘扎在一起，大片金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微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缓缓折射/入周梨的眼眸中，她轻轻咬着唇，浅棕色瞳孔中倒映出不远处高瘦的背影。

　　窗外鸟雀掠过，树叶投下的光影斑驳交错，浅咖色瓷砖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上午十点，秒针还在滴答滴答走着。

　　空气静了几分，倚在墙边的少年终于看向周梨，“有，你想干什么？”

　　“救我一命，英雄。”周梨面对男生丝毫不害羞，反而胆大，她继续自顾自说下去，“四班班风在整个一中最出名——助人为乐，身为四班的一部分，你应该不想看到一个可怜悲惨的小女孩挨批吧？”

　　齐言动了下唇，掀起眼皮盯着年级办白墙上挂着的校纪校规，不急不慢说道：“你这样，违反校内规定。”

　　是陈述句。

　　她刚想反驳，却发现没有合适的突破口，上次在小卖部的事情是在校外，从逻辑细节关系上确实够呛，可现在不一样——

　　目前就是在校内！

　　周梨死也没想到，回旋镖最后会插/到自己身上。

　　他拿钱帮人写作业就是品德优良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