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尊同归于尽后》苏在

2、1

　　冬去春来，转眼间已是阳春三月。

　　春风轻拂而过，洁白轻柔的柳絮随风飘舞，在天空中起起落落，犹如漫天白雪。

　　青霁峰后山别院的竹林中清风习习，风过林间，发出沙沙声响。

　　一个年约十五的小姑娘坐在池塘边的青石上，墨色长发束成娃娃鬓，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鸡毛，白絮落在发鬓上，好似一团鸡窝里面塞满了棉花。

　　她脱掉了鞋袜，白皙的玉足在水里打着水花，嘴里念叨着：“…其形象鸟，位于南方，属火，色赤，总称为朱雀……”

　　她手里拿着一本记录着天地间妖神鬼怪的册子，断断续续背了几句，便觉得无聊。

　　只听师尊提起过，百年前朱雀神女与毁天灭地的魔族尊主同归于尽，这才换得修仙界几百年的太平。

　　少女伸出白玉的脚趾去逗弄池塘里觅食的红斑金鱼，似是对她这种行为感到无耻，红斑金鱼撅着嘴一口啄在了她的脚趾上。

　　虽没有感觉到疼痛，但她依然象征性的哎呦一声，微微皱着眉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个咒术，将这鱼震到一边：“你这欺软怕硬的破鱼，师兄师姐们就能都逗弄你，我就不行。”

　　她气鼓鼓的说道：“明儿就把你捞上来，做烤鱼！”

　　“小师妹，要做什么好吃的？”一个身着白衣，身姿挺拔的少年忽然从竹林间漫步走来，话音含着笑意，“可否分给我尝尝？”

　　小姑娘懒洋洋地将脚缩了回来，手指间掐了一个诀，眨眼之间鞋袜已经穿戴整齐，她头也不回的说道：“大师兄，我要把这鱼烤了吃。”

　　司清走到她跟前，刚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就看到上面五彩斑斓的鸡毛，上面还沾满了柳絮，怎么看怎么清奇，好像一处取暖的鸡窝。

　　司清：“……”

　　他幽幽叹口气，也不知这位小师妹的审美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整天在头上插鸡毛，不知是随了谁。

　　师尊也是，送什么不好，非得送她七彩翎羽这么个生辰礼物。

　　他的手微微停顿几秒，终于，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这鱼是师尊不远万里从赤漓江带回来的，你敢把它烤了吃？”

　　司清语重心长的说道：“就不怕他大发脾气，罚你去关禁闭？”

　　小姑娘垂头撇了撇嘴，她倒也不怕被关禁闭，虽然里面又冷又潮，但她又感觉不到，也无所谓。

　　除了黑泱泱，时不时会有凄凄惨惨的声音之外，也没什么唬人的地方。也就吓唬吓唬那些新来的弟子罢了。

　　“大师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姑娘抬起眼眸，阳光洒在眼底，晶晶盈盈好似琉璃。

　　她狡黠道：“我听说吃了这鱼，能涨修为呢。”

　　如今修仙届体系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洞虚、化神。

　　跟她差不多大的师兄弟们都已经结丹。而林越修行数十年，此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筑基。

　　“沈林越。”司清忽然很认真的唤她名字。

　　沈林越愣了一下，小声道：“怎么了？”

　　司清：“你味觉恢复了？”

　　“……没有。”沈林越恹恹的说道。

　　沈林越天生五感不通，不曾体验过正常人的生活。

　　除了可以听见声音，她没有痛感没有味觉，鼻子也闻不着味，就连她看到的世界都是没有颜色的黑白。

　　她是掌门在后山捡到的弃婴。

　　听掌门说，那日晴光大好，如沐春风，他去后山练剑，无意中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百灵鸟唱歌的声音。

　　本着好奇的心态，他执剑走了过去，拨开草丛，就看到了一个身上光溜溜被野狗围着的刚出生的女婴。

　　于是，掌门慈悲心大发，就将女婴捡了回去，收入门下。

　　于是，弃婴便有了名字，叫“沈林越”。

　　随着沈林越越长越大，门派众人才发现，她五感不通，不辨颜色，没有感觉，也不通气味。

　　而且仙骨残缺，不管怎么修炼，灵力始终低微，今年已有十五，却还只是筑基。跟她一同修炼的师兄弟姐妹们已经可以御剑了。

　　她简直活脱脱一个废物。

　　听掌门说，如果不是看在她长得好的份上，早就将她逐出师门了。

　　林越对此并不在乎，灵力低微又如何，有师傅师兄在她总不会遇到危险，而且她只想睡觉偷懒，对求仙问道一点兴趣也没有。

　　求仙问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那些天之骄子去做好了。

　　师兄师姐们每天天不亮就要去练剑，一练就是几个时辰。

　　甚至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而且门派长老们们说，到了结婴期的时候会很艰难，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林越不想走火入魔，也不想每天天不亮起床练剑，也不喜欢打坐。她只想快快乐乐的跟在师兄师姐们后面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

　　想来，唯一让她难过的也只有食之无味这一点了。

　　“那就好。”

　　说罢他冲林越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笑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

　　远处山峦巍峨，碧波荡漾，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直指苍穹。

　　漫天白云悠悠的飘荡，缭绕山峰，犹如蒙上一层轻纱，显得飘飘渺渺，犹如仙境。这座山峰便是青霁峰了。

　　青霁峰山下有一座客栈，客栈老板是逍遥派掌门苍霁的友人。十几年前误入魔域，被魔域煞气重伤，修为尽失，苍霁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之后，便将他带回了青霁峰。

　　他性情随性，不愿意待在青霁峰这寡淡无味之地。

　　但没了修为，又不能去浪迹天下，只得下山在山脚下开了一处客栈。整日与前来目睹青霁峰的云游散客闲谈，这样，也能从各地游客口中得知天下事。

　　一路上，繁花盛开，香味弥漫，清风拂面。

　　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落在肩头发梢，倍感温暖。

　　林越还在琢磨着大师兄那句“那就好”的意味，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客栈传来，“清儿，你来了？”

　　司清脚步微顿，微微颔首：“景策前辈。”

　　林越还在低头咂摸着司清话里的意思，一个不留神便撞上了司清的后背，“哎呦，大师兄，你怎么停下来了。”

　　她揉了揉并不疼的额头，撇了撇嘴。

　　司清无奈的叹了口气：“林越，还不见过景策前辈。”

　　林越探出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面前身高八尺的大汉，他头发已然花白，脸上皱纹交错，眉毛又密又长，不过身子骨看起来倒是硬朗。

　　林越咽了咽口水，她觉得即使这位前辈以无修为，但是一巴掌也能拍死自己。

　　她咧开嘴笑道：“晚辈…晚辈沈林越见过景策前辈。”

　　景策瞪大双眼，上下打量着林越，饶有兴趣道：“你就是苍霁那个六识不通，灵力低微的废…呃，废寝忘食勤勉修炼的小徒弟啊。”

　　林越：“……”

　　虽然她灵力低微，五感不通，可她也不是傻子啊。

　　这意思是说她废柴么？

　　罢了，人家也没说错。

　　林越面上带笑，应了声，“是啊前辈，我叫沈林越。”

　　从记事到现在，她也没下过山，今日还是第一次来这座客栈，面前这…为老不尊的前辈她也是没见过的。

　　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当然认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景策笑道，看向远处，“那日，我上青霁峰与你师尊切磋剑法，你当时在你师尊怀里嚎啕大哭，还是我将你哄好的。”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又道：“小兔崽子，这就不记得我了？”

　　那都多少年老黄历了，她是真不记得了，林越挠了挠头好奇的问道：“那为什么后来没见您来过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听到这话，景策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暗淡。

　　一时之间，静悄悄的，偶有山风吹过树梢，树叶簌簌作响。林越左看看又看看，不见有人说话，她暗暗想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司清咳了一声，及时插话，打破僵局，“前辈，我今日是奉师尊之命来品尝糕点的。过几日轮到逍遥派举办青云会，到时会用这些糕点来招待各路修士。”

　　青云会每百年才举办一场，由各家仙门弟子都会派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上台比试，只要年满十五就可以参加，互相切磋剑术仙法。

　　林越没参加过青云会，一来她年纪小，灵力低微，拿不住剑；二来，就是她也懒得参加，门派中有师兄弟们挣脸面就够了，不需要她出去露面。

　　不过她对青云会还是很期待的，因为在青云会上有好多好吃的糕点和酒水，虽然她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但口腹之欲人人皆有。

　　更何况，青云会上的糕点都会被注入灵力，这要是吃下去，品尝不到味道又如何，白捡了这么多灵力也是不错的。

　　而且举办青云会的那几日还不用早起练剑，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怕被师尊责罚。

　　一想到这，林越便控制不住的傻乎乎笑了起来。

　　景策哼声道：“你这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可是有什么开心事了，不妨来听听。”

　　林越冷不防被点名，这种想法可不能对外人说，自己想想就罢了。她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幸好景策也没多问，只是走在前头，声音浑厚，“跟我来吧。”

　　“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林越气呼呼地坐在长椅上，大声怒斥：“你…你明知道我尝不出味道还…还带我来这。”

　　此时此刻，林越终于读懂师兄那句“那就好”是什么意思了。

　　她面前一张木桌上放满了糕点，还有各色各样的酒水。

　　客栈小二一一报上名字：“凤梨酥、玫瑰软酪、桂花糖藕、莓子酥酪……”

　　“这边是三花酒、芳春酒、松叶酒、莲叶羹还有琥珀酒，您二位慢用。”介绍完这些糕点酒水后就轻脚退了出去。

　　司清慢条斯理地将一块玫瑰软酪放进嘴里，入口软糯，香味四溢，着实不错。

　　“九师妹，你尝尝。”他捏起另一张盘子里的莓子酥酪，伸手往前递给九黎，道：“尝不出味道又如何，饿了总要吃饭的。”

　　沈林越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确实饿了。

　　她伸手接过酥酪塞进嘴里嚼了嚼，酥酪有些硬，在她嘴里就好像嚼树皮一样。

　　她三下五除二的快速嚼碎咽了下去，“大师兄，你今年也要参加青云会吧。”

　　司清是逍遥派这代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人，也是掌门师尊的首徒，自小就由掌门亲自教习剑术，法术符咒也习的不错。

　　司清拿起一块手绢擦了擦嘴，道：“那是自然。不过，今年的青云会与寻常不同，听说师尊又外加了一项试炼。”

　　林越拿起桌上的一杯酒水尝了尝，清淡无味。她问道：“什么试炼？”

　　司清：“由青云会前五名的弟子带领本门派弟子进入秘境。在规定时间内捉妖最多且最快出来的人就是这届的青云榜榜首。”

　　沧澜秘境是上古秘境，距今已有千万年，开启沧澜秘境需有五大门派掌门共同布阵。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她问道：“大师兄，你知道沧澜秘境里都是些什么妖物吗？”

　　司清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想来都是长老们下山除妖时所抓，涉猎范围很广。而且里面还有一只大妖魔，听说妖力非同寻常，不是一般年轻子弟们能打过的。”

　　林越点了点头，笑道：“大师兄，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打败那只大妖魔的。”

　　闻言，司清微微一笑，“那就借九师妹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