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爱你》悠蓝山

6、第 6 章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小荷很想这么问安豪。
　　但是她最终没有问出口，事已至此，问了又怎样呢。她只是拎了一袋喝的吃的，上门去找人。

　　安豪懒洋洋地开门、请她进，看上去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脸上一如既往的逍遥自在，步伐亦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难得没有说话，嘴巴闭得紧紧的。
　　看他一团糟乱的头发，多半是被吵醒了，懒得开口。

　　安小荷转身关上为她打开的门，随后跟着步入客厅。

　　灰色系的主调，耐脏耐看，在灯光的渲染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居家之感。
　　品味还不赖。
　　上学那会儿他就老不穿校服，三天两头换新衣，都是安小荷没见过的款式，穿在他身上有不羁的劲儿。
　　相对而言，眼前的装潢倒不太是安豪的风格。她以为，安豪的家至少应该是奔放的活泼的、臭美的。

　　这样的房子拿去出租？
　　安小荷不信。
　　整个套房丝毫看不出有另外的人居住的痕迹。

　　安豪霸占了地板上唯一的懒人沙发，仰着头闭着眼，沉醉在未彻底醒来的梦里。
　　安小荷不吱声，默默地把带来的东西搁在玻璃茶几上，玻璃相碰的清脆声引起了安豪的侧目，他朝向声源处。
　　安小荷顺势问：“喝过了吗？”
　　安豪锐利的小眼睛像听了什么大笑话，变得柔和可爱：“当我是花瓶，不堪一击？”

　　“难道不是吗？”安小荷居高临下地对他笑着。笑容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平时，少了礼貌、敷衍、鄙夷、逗弄、不耐烦，真正敞了怀。
　　安豪跟着笑了。
　　她就是有这种治愈他的能力，用逗孩子的把戏。

　　“坐。”沙发很大，安豪由躺改坐，空出了一块给安小荷。
　　安小荷听话地蹲下，问：“这沙发很舒服吧？”她在网上看到过好几次，嫌贵，搬家也麻烦，没舍得买。
　　“试试不就知道了。”安豪拍了拍沙发空出的那块，抬眼瞪她。

　　安小荷笑着起了身。
　　她不会睡别人的床，连坐一下床沿也觉得不妥。去朋友家有沙发坐沙发，没沙发就搬椅凳，再不济还能借口坐了一整天就只想站着。
　　安豪的懒人沙发就是他的床。
　　碰不得，不想碰。

　　安豪一针见血：“你这人就是毛病多，将来谁娶了谁倒霉。”
　　安小荷点头：“是。”
　　“你还知道？”
　　“不嫁人就是了。”
　　“你说不嫁就不嫁，由不得你。”一副长辈的教训口吻。
　　安小荷回怼：“我妈又不靠我养老，我也不靠男人养老。”
　　安豪竖起大拇指：“有能耐！”
　　“不用夸我。”

　　安豪换了话题，下巴一抬，遥遥一指：“深夜带酒到男人家里，谁教你的？”
　　安小荷以正常口吻道：“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人教。”
　　“这话听起来有故事。”
　　“有故事的人听这话才会觉得有故事。你家有起子吗？”
　　“起子是什么鬼玩意？”他改口，“我家只有筷子。”

　　安小荷笑而不语。
　　她从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又从袋子里掏出一瓶啤酒，假装把筷子头对着瓶盖翘，都是唬人的假动作，实在装不下去了…把手上的瓶子和筷子往安豪方向推了推：“你来吧。”

　　“不嘚瑟了？”
　　“嗯。”天聊开了，人也精神了，喝喝酒，便撤了。安小荷的目的十分简单。

　　安豪直起身子，往矮桌挪了挪，三两下就解决了啤酒盖问题，不过他也没用筷子，直接咬开的，扭曲的盖子被他直接丢到了垃圾桶里。
　　安小荷盘腿坐在地板上，从带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碟花生、一碟卤味。
　　安豪瞅了眼，鸭脖鸭架子鸭头鸭胗…量大丰富，够他啃了。

　　“先吃点。”安小荷建议，边说边掏出了两个一次性透明杯子，然后为两人各倒上一杯酒。
　　安豪找茬：“没有下酒菜。”
　　“你还想吃什么？”
　　“不是吃，是听。”

　　安小荷不解：“听什么？”
　　安豪：“故事。”
　　“我醉了很会讲故事。”
　　“几瓶？”
　　她伸出一只手。
　　“10瓶？看不出来啊，安小荷，女中豪杰！”安豪拿了个鸭头，正在吸脑髓，东西是她买的，但她吃不来。
　　安小荷别过头，纠正：“5杯。”
　　某人忙中不屑地“嗤”了一声。

　　安小荷不在意地笑了笑，朝安豪举起杯子。安豪用干净的那只手拿过塑料杯，与她的碰了碰，安小荷的视线扫过那只杯子，安豪的手掌很大，衬得杯身异常娇小。
　　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安豪把手缩回，瞥见她呆呆的，故意又伸出去重新碰了碰，力道比之前大，声音是戏谑的：“还没喝就醉了？”
　　安小荷皱眉：“你家有其他杯子吗？”下不去口。

　　“安小荷，你事儿是真多。”安豪一边不耐烦地呛她，一边无奈地走去厨房，身姿矫健，没两秒就带了新的“杯子”出来。他把碗递过去：“就这个了，再挑剔爷不伺候了，带上你的酒另找酒友去。”

　　安小荷满意地接过、把各自杯里的酒倒入并排摆着的两个碗中，然后，再次求干杯。
　　安豪没好脸色地和她碰了碰碗沿，随后仰头喝了个一滴不剩。

　　安小荷只是小口地抿着。
　　安豪笑她小鸡啄水。
　　她不理会，自己的酒量自己有数，五杯是往勉强奉陪了说。酒本是助兴，贪杯就不好了。

　　夜幕一点点降临，整个房间笼罩在灰色里。他们随意地聊着，喝着，暂时抛却着人间烦恼。

　　安豪想起念书时的一件事，问：“你以前很讨厌我吧？”
　　安小荷两只手合体握着一个碗，更像喝茶，她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唱歌那次，我不是站在你后面，和女生多聊了两句，你恶狠狠地嫌我太吵。”安豪试图模仿当时安小荷的语气，“能不能好好唱，别吵了！”
　　她有这么凶过么。

　　安豪自言自语般：“我从那时就知道你惹不起…你们女生都惹不起。”
　　“那你还老和女生玩？”
　　安小荷抬碗，含了一小口，点出他话里的矛盾。
　　“我又不喜欢男生。”
　　倒是理直气壮。

　　“那就是你的问题。”
　　“安小荷，你就欺负我吧。现在这么会说，在办公室被人指着骂的时候怎么跟只缩头乌龟似的？脾气该用不用，活该被人骑在头上。”安豪恨铁不成钢地一顿说，安小荷乖乖听着，一副好孩子认错姿态。等他说完了，低着眉眼道：“你说得对。”
　　转性了？
　　安豪狐疑地定在她脸上：“又憋着什么话，说吧。”

　　“安豪，谢谢你。”她回望，声音无波无澜，平静的双眸里像盛着一汪水，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闪着晶莹的光。
　　安豪有刹那的错神，忽而意识到自己看太久了，特意大幅度地挥挥手：“你这人吧，有个特点，勉强也可以说是优点。”
　　“额？”
　　“礼貌用语用得特别熟练。”

　　安小荷嘴角漾出了很大一条弧度，无声的，如同夜里暗自盛开的昙花，稍纵即逝。她镇定地自圆：“这是生存法则。”
　　“是安小荷式歪论。”
　　她没反驳：“这样的歪论还有很多，你想听吗？”
　　“耳朵露着呢。”

　　安小荷笑了笑，举起碗和他遥遥虚碰。酒缓缓入肚，脸微微发烫，微醺的感觉最上头，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天地一片柔和。
　　她伸出左手，掰一根手指，说一句：

　　“可以拔刀，但只能刺自己。”
　　“吃亏了，一定是要享福了。”
　　“争来的抢来的，都是要失去的。”
　　“不如意就微笑，不乐意就沉默。”
　　“时间比言语更有分量。”
　　“打倒我的只能是我自己。”
　　“不让烦恼过夜，不带忧愁示人。”

　　“还有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了，傻笑着问安豪。
　　“当代傻女！”他无情下着结论，却情不自禁陷入她的歪论世界里。他听懂了，安小荷才不傻，她在以自嘲的方式劝慰他。可是，安豪不想装懂，那样不好玩。
　　“你赶紧收起你的小女生思想，别传染给我。凡事想太多，老的快，懂不！”

　　“那你怎么办？”
　　“饿不死。当然，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一日三餐送到我家也行，我一定给你开门。”
　　“安豪，错不在我。”
　　“那你还来？”
　　“毕竟因我而起。”
　　“现在我们两清了，互不相欠。”
　　“以前是我自愿帮忙的，谈不上欠。”
　　“我觉得欠了。”
　　“好。”

　　又来了。
　　妥协真是她的上官宝剑。

　　“你走吧，带上你的垃圾。”安豪喝光碗里的最后一滴酒，挑眉示意。
　　安小荷倒不慌：“喝完走。”
　　“那就快点喝。”
　　“安豪，你别像个小孩。”
　　贼喊捉贼，安豪怒目而视：“安小荷，你别老管我…咱同龄，平等平坐。”他生气时说话会卡顿，像在思考下一句该怎么说，用什么词。

　　安小荷心里想，他估计很想骂她，却又怕把握不好度，所以斟酌着。
　　他没有骂女人的经验。

　　撒了气就好了，闷着不行。
　　安小荷捧着碗，似关心似调侃：“女生的心理年龄比同龄男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