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安小荷洗完澡,又去阳台洗衣服。
文琼还在煲电话粥,女孩子甜柔的讲话声笑声如清脆风铃,随晚风偷偷传送出去。安小荷想过要不要也联系一下黄大哥,可是说什么好呢,直到衣服晾完也没想好,故作罢。
睡前习惯性关了手机。
结果半夜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好像在叫她的名字,她觉浅,很容易就听到了那声呼唤。安小荷小心下床,踮着脚走到窗户边,撩起帘布就看到了路灯下站着的人。
看到她,那人立刻大力挥舞着双臂,远远望去像是汽车的雨刷,有规律地进行左右摇摆。
看来是找她的,安小荷虽看不清,但从声音和身形推测,很像安豪。这么晚这么急来找她?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吗?安小荷心底隐隐担心。
底下的人见她没动,把手机解锁亮了屏,安小荷会意,拿了手机去到阳台。
刚开机,短信提醒一条条挑了出来。
下一秒,安豪的名字出现在屏中上方。
她划了绿色接听键。
“安小荷,下来。”
安豪的声音有点沉,叫她的名字时与以往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克制的平静。若是过去,她必定马不停蹄跑下去询问事由,但现在不合适,安小荷忽略了自己的发现,她捂着话筒,压低音量——
“太晚了。”
“不晚,我来了,不晚,对吗。”安豪像被触动了什么按钮,一句话说得语无伦次。
有些事晚两三天,一两年好像都可以。
但,有些事晚了就是晚了。
她不知道安豪说的是哪种,只猜他大约是喝多了,和一个喝醉酒的人是没办法好好说话的,她无意浪费自己的时间,一心只想把人劝回去:“明天再聊。”
安豪不依,仍在与她僵持:“我就要你下来!”
不是喝醉,那就是快醉了。
安小荷不想激他,也担心吵醒别人,她换了柔声的语调,以退为进:“安豪,我困了。”
这招奏效了,电话那端静了静,在考虑。
就在安小荷以为劝说成功时,安豪同样换了一种语调,他说:“小荷拜托你下来好不好,求你了……”他的声音一点点放低,直至被夜色吞没。
安小荷低头看向他,他仰头与她对望。她明明什么也看不真切,却清晰地看见了他悲伤的脸。她曾见过的,沉默不语,什么活动也不参加,上课下课都趴在桌上,眼睛呆愣愣的,像换了一个人。
当时的她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悄无声息地陪着他,跟着他,在他身边徘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令他如此失态。
他何曾求过安小荷,即使是让她帮忙送礼物那会也依然揣着一身酷劲:“帮不帮?不帮我找别人。”
她不忍心拒绝,下楼前告诫自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帮他!
万万没想到,安小荷刚把门打开,安豪就紧紧抱住了她。她本能地用力去推,力气不敌,反被拥得更紧。安小荷动怒、低吼:“放手!”
安豪不放。
他就是吃定了她,所以才一次次地欺负她。
安小荷气得牙齿打颤,冷声斥责:“安豪,做人不能这样!”
许是终于良心发现,安豪松开手。
安小荷立刻后退一步。
安豪眼眶微红,他道歉:“对不起,小荷。”
她下来不是听他道歉的,她维持着冰冷声调:“有事直接说。”
安豪答不上来,说?该从何说起?
他看着安小荷,心里五味杂陈。他承认出发时他心口揣着一股无名火,恨不得立刻将她拉到跟前问个一清二楚,但几个小时的疾驰之后,他唯一念头只剩讨个名分。
如果欺骗的底色是爱,他愿意让她骗,骗一辈子都行,只要他们能在一起。
他本来就想和她在一起不是吗。
安小荷等不到他的回答,以为他在闹她。他不是最擅长这样吗?半夜聊天,不让她走,等他困了,却一声不吭下了。
她的善解人意不过是一种泛滥的爱。
不要白不要。
无需看在眼里,更无需放在心上。
“不说我上楼了。”她下了最后通令。
“别,”他虚手一晃一收,拦下了她,“…你暗恋的人是不是我?”
“不是。”
安豪搬出证据:“余潇潇的老公是外国人。”
“那又怎样?”
“根本没有钟达这个人对不对?”他的眼睛牢牢锁住她,不错过安小荷的任何一个微小表情。
安小荷没有直接回答,她淡淡说道:“安豪,我有男朋友了。你见过的,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也要对他好。”
“那我呢?我怎么办?”
月色清浅,将她的双眸浸得愈发柔和,她用这双柔和的眼睛直视着安豪:“都过去了。”早在回来前她就决定结束。
暗恋像一场无望的跋涉,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又像一场决斗,靠近会心生贪婪,远离又念念不忘,唯有强迫自己离场。
“对不起。”安豪再次道歉。
安小荷垂头不语。
安豪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安小荷别到身后。
“你还喜欢我吗?”伸出的手落了空,缩回,“如果——”
她想也没想地打断:“不喜欢。”
“所以,你承认以前喜欢我?”
安小荷说:“对不起。”
安豪背过身。
夜静得可怜。
人比夜更可怜。
天会亮,人只能走散。
“好,好,以前都是我错,是我安豪眼瞎,”他顿了顿,几乎哽咽,“但是……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安小荷摇头。
安豪没有错。
他何错之有。
错的是她。
是她先接近他的,主动向他靠近,上赶着帮他,陪他聊天解忧,替他出谋划策……是她一腔孤勇地闯入他的生活,就因为可以和他当上普通朋友而快乐地原地转圈,哪怕最终的结局是被利用也甘之如饴……是她,沉迷于他的快乐忧愁,只为更靠近他一点……
说到底,安小荷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安豪低头问她:
“安小荷,你要我怎么做?”
“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我不同意。”
“你再看看我行吗?”
“……”
说到后来,只剩哽咽。
他们是困兽,落入死局,僵持在冰冷的墙下。想要破局,只能互相撕裂。
眼泪簌簌而落。
像青春的落幕,没有回路。
安小荷终于绷不住,哭道:“安豪,你不爱我……”爱才是根源,是一切矛盾的因果,“你如果爱我,不会说我也可以爱你,爱不是施舍,不是‘可以’,不是‘也’,就是我爱你,我只爱你,只想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争取过、试探过、犹豫过、退缩过,一次又一次,最后才死了心。
她比安豪更早认清了他的心。
安豪无法否认。
他呆呆地站着,想为她擦拭泪水,想轻声安慰,想大声辩解,却发现自己手脚僵硬,宛若木头。
安豪从未想过有人会爱他这样深。
只因他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喜欢已足够难得,何谈爱得刻骨。对他来讲,爱不过是嘴上说说,哄哄人的玩意,是稍纵即逝,听听即可的飘渺之物。
或许正是由于他轻视了爱,才让他们落入现在这般局面。安豪最后看了一眼安小荷:“上去吧。”
安豪就这样走了。
第二天,没来。
第三天,也没来。
主任宣布安豪辞职了,他私下已交接了工作,新的师傅已经在招了,驾驶岗,上级批的快。
有人觉得奇怪,怎么说走就走了,之前也没听他有过抱怨或是不满啊。
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说事情和安小荷有关,某个深夜好像见面吵架了……
风言风语不过是工作之余的调剂,时间一长,再也没人提起安豪了。原先分配给他的那辆车终于报废,单位添了辆崭新七座,归新来的江师傅驾驶。
安小荷如愿搬进了宿舍,如蚂蚁搬家一点点装饰着她的小窝。
工作上她愈加勤勉,处理突发事故也得心应手,分配给她的任务渐渐增多,她认识了很多朋友。闲暇之余安小荷还去考了个资格证,每个月多了两百补贴。
黄勤不忙的时候会来接她下班,依旧是吃饭,逛逛,江边成了他们约会最多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第一次牵了手,刚开始也别扭,渐渐地却爱上了掌心相触的感觉。
他们的感情日趋稳定。
中秋节时两家人第一次碰了面,黄勤姐姐作为男方长辈出席,小荷母亲作为女方长辈出席,两个女人都对这桩婚事万分满意,共同希望将婚期尽快提上日程。
“小荷,可以吗?”
某日照常步行在江边,黄勤突然一脸担忧地停下脚步。
“嗯?”
她疑惑,问题和刚刚他们所聊的貌似连不上。
“和我结婚可以吗?如果你还不想,我可以和家里商量。”
原来是指这件事啊,安小荷笑得温柔:“可以。”
“那就好。”
她感觉手被牵得更紧了。
晚上他们去看电影。新上映的爱情片,演到最后戏份十分感人,安小荷哭了,无声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她不想被发现,偷偷抬头用手背抹,泪水太多,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身旁的人递给她一包纸巾。
她顺手接过,擦干才发现好像不是黄大哥递的。
黑暗里她不好意思转头去看对方的样子,想说谢谢也怕会打扰到其它人。就这样静静地看完了整部片子,灯光骤亮,黄大哥侧身问她:“好看吗?”她笑着点头,与其牵手离开。
走到门口才发现忘了和人道谢。
出了电影院,黄大哥说:“给你的小蛋糕还在店里,一起去取吧?”
“好。”
到了店里,黄大哥把门重启,灯光点亮,邀她进来。
“你坐一下,我去拿。”
安小荷听话地坐下,过了一会,所有的灯突然都暗了,安小荷起身站了起来,朝里喊:“黄大哥,是停电了吗?”
里间的灯率先亮了,黄勤推着一辆小车缓缓走出,车上有鲜花,有蛋糕,还有烛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祝亲爱的小荷永远快乐……”
笨拙的歌声由远及近地向她靠近,惹得她眼眶发热。
“再一分钟就是你生日了。小荷,如果我现在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泪水夺眶而出。
无声,无需掩饰。
她没想到黄大哥会为她做这些,安小荷泪流满面地望着他点点头:“愿意。”
零点的钟声适时敲响。
他们拥抱在一起。
“以后你的生日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好记,不会忘。”
黄勤低头说道。
“嗯。”安小荷抬头重重地点头。
又可怜又可爱。
他疼惜似地吻她。
安小荷觉得自己被托向了云层之上,绵密的巨大云朵将她轻轻包裹,她完全失去了重心和方向,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有人牵住了她的手,让她放心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