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抚养死对头的心得》商覃覃

6、第 6 章

　　上书房的课程于元如许来说着实是无聊透了，夫子又喜欢请几位皇子多讨论回答，这自然是不错的，然，十多岁小子们的讨论对于重来一世的元如许着实太没有价值，着实太过稚嫩。
　　想当年元相呼风唤雨之时，看见冗长杂余的奏折都要训斥一二，如今听着那些纷杂无聊之语却还得忍着，当真是憋屈。
　　元如许壳子里三十岁的灵魂已经飞走了，二十岁的躯壳却还得装得专心致志，不敢被夫子发现半点异常。
　　上书房的课程甫一结束，仁福公公便带着人侯在了上书房门口，元如许自知是圣上来请人，也不多做耽搁，痛快地收拾好了书箱带着阿浓走了。
　　到御书房时，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正在和皇上议事，元如许也不急，就静静等在门口，约莫小半个时辰，两位肱骨才从御书房出来。
　　元如许扬起笑脸和两位大人打了个招呼，让仁福通报了才进御书房去。
　　皇帝正在批阅着奏折，脸上看不出什么笑意，元如许心中如明镜似的，却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站到一旁给皇帝倒了杯茶。
　　元如许又静默站立，等待着皇帝从奏折里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抬起水杯喝了一口，又摇摇头放下，余光中瞟到身侧的人影，抬头便看见自己的便宜外甥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元如许笑着佯装给皇帝行了个大礼：“皇帝姑父，如许可等你好久了。”
　　皇帝也佯怒：“仁福，如许进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仁福叫苦不迭，又只能应下：“诶，诶，奴才知错了。”
　　元如许轻轻瞟了一眼旁边脸都皱成一团的仁福，挥了挥手：“陛下，您可别怪仁福公公了，仁福公公进来时通传了，您操劳国事，小子又实在不忍打扰，您为国为民日夜忧心，小子无才无德，没办法为国做更大的贡献了，只能暂时憋着点话，万万不能烦扰了您。”
　　皇帝朗声笑起：“哈哈哈哈哈，如许，多日不见，还是那么能说会道啊！前些日子说是不慎风寒，怎地如此不小心。”
　　元如许无奈掩面摇头：“姑父，如许身体事小，惊动您事大，不过小小风寒，陛下如此关怀，真是让如许愧疚难当。”
　　皇帝一挥手，仁福便拿来了一个凳子给元如许坐下，元如许也不客气，他知道皇帝景构并非心胸狭窄之辈。
　　上一世，元如许虽效忠景鄞，却一直都是景构朝中臣子，即使他不算是举世民君却在政务上也算勤政爱民，只是到了后期他身体渐渐衰落，又在立储之事上多有犹疑，皇帝家事乃是国事，景构却拎不清楚，无论是在送走又领回景陵一事上还是立储一事上都出了太多偏差，这般那般才使得后期朝廷几派割据。
　　景构慈爱地看着元如许：“如许，今日权当是姑父问你这个小辈的话，你母亲前段时间可是来找元贵妃痛骂你这小子了。你和朕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急着分家，你父母和你姑姑可都还舍不得你呢。”
　　景构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呢，如许，朕清楚你的才华，你从小也几乎是在宫中长大的，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尽可以和朕说道说道。”
　　元如许登时从凳子上站起，又倏地跪下：“姑父从小疼我，我就知道姑父知道如许一番报国尽忠之心，如许不想做被先人庇佑的无用的世家子，如许要自己去成就一番事业。”
　　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元如许，一抬手叫仁福将人扶起，又浅浅喝了一口茶：“如此这般，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就好了。”
　　说罢，皇帝的目光又锐利起来：“不过如许，你哄得过别人可哄不过朕，还有半年科举，你又为何急着现在分家。你想要做什么？嗯？姑父从小就疼你，你想进翰林院还是去干什么。你这机灵鬼，还想着和朕打马虎眼，姑父今日心情好，或许你说出来朕就答应你了。”
　　元如许神色突然变得可怜起来，一下坐回座位一脸垂头丧气：“陛下英明！唯有陛下知我！这些年我自知能在上书房和诸位皇子们一起修习正是托了您的福气，然如许今年已然及冠，深知如此在宫里混着也平白惹人诟病，我遭人闲话可不要紧，却万万不能让您也遭我连累了。”
　　元如许又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小子病中多日算是想明白了，距离科举也还有半年，我却实在没有脸面继续在这上书房混下去了，所以今日想来和您求个差事，不用什么翰林院不翰林院的，您就看看哪里的偏远小城需要个县长亭长的把我送去待个半年我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不知是真是假地怒了：“你这小子！净说些没根据的臆想！什么县长亭长轮得到你吗！男子汉大丈夫，不想着作出一番大事业就净想着躲清闲躲流言！这就是你这些年在上书房学到的东西吗？好了，此事不要再提！”
　　元如许在皇帝第一声怒喝时便已乖乖跪在了地上，待皇帝说完便低下头乖乖认错：“陛下，如许知错了，如许会好好准备半年后的科举，定不让您失望。”
　　皇帝如此才满意地点点头：“就该如此，如许孺子可教。”
　　元如许一听皇帝声音放松下来便又眯着眼笑了起来：“不过陛下，这上书房的诸位倒是很有趣，不过多年相处早已彼此滚瓜烂熟成了老油条，小子也着实是想去其他地方认识些其他的读书人，见见世面，或许对小子学问见识更有助益。”
　　皇帝摆了摆手：“你小子就不能闲暇时多去逛逛看看？非要让朕为难？朕莫名其妙不让你在上书房读书你可知会引起多少动荡？你小子读书在哪儿事小，倒是显得朕亏待元爱卿和元贵妃了。”
　　元如许不满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许明白了，敢情您今日就是来逗我一逗，罢了，能让您开心小子也心甘情愿了。”
　　皇帝听不下去了，笑着丢下一支狼毫，元如许笑着躲开。景构笑骂：“你小子惯是滑头！罢了，朕一言九鼎，你说你想要什么，朕赏赐给你。”
　　元如许假装思索了片刻，却也没让皇帝久等，正正卡在景构耐心的边缘向他行礼开口：“小子想要个学生，古人云‘教学相长也’，然这些年月学生却只是学生，我思索，我或许应该收一个徒弟，也不必他真的将我奉为老师，与其说是师生，不如说是学习的伙伴，但是我仍希望是我可以帮助到的人，尚未开蒙的小孩太过要紧，我不敢拿人家前途开玩笑......”
　　景构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好为人师，不过谅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哪怕你才名在外没有功名在身谁家孩子会送来跟你学习，你这些要求听着简单，坐起来倒是难啊。”
　　景构说完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如许......朕问你，你是不是想做哪位皇子的伴读？这些年你虽陪侍左右，却一直没有一个应有的名职，那你这是有想要一起的皇子了？”
　　元如许没有忽略景构眼中那点尖锐和警觉，于是没有起身：“回禀陛下，皇子殿下们乃是人中龙凤，如许不敢高攀，这些年在上书房学习我心知是皇恩浩荡不敢有其他想法，陛下明鉴。”
　　景构听着元如许的话语，脸色稍微好转半分：“你小子绝不会无的放矢，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必定是挑好你的好‘学生’了，说出来让朕听听，朕替你做主。”
　　元如许神色不变：“姑父，您真是料事如神，如许确有心仪的人选了。”
　　元如许一字一句道：“此人乃是燕王继子景陵殿下。”
　　燕王继子景陵，这么说是没错的，景陵虽然被燕王单方面断绝了关系，但回京后也没有真正恢复五殿下的身份，比起真正的皇子或者王爷之子，他的身份更加尴尬也更加的不敏感，这样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没有潜力的，比起“选择”那些有潜力的皇亲贵族无疑这样的选择会更加让人安心。
　　元如许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敢在一番铺垫后提出这样的要求，但饶是如此，元如许还是出了一手心冷汗。
　　景构自元如许如此说出后脸色便有些不好，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却也没有直接否定，反而问道：“为什么是景陵，给朕一个理由。”
　　元如许不卑不亢：“陛下，原因有三，一来听闻景陵殿下比我年幼五岁，差距既不是很大不至于误人子弟也不至于很小我教无可教，二来，之前殿下又一直身处漠北或许不太了解中原习俗，有同龄人在旁相比也能更快适应不至于以后露怯，三来，殿下是燕王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底下那些恶奴才欺瞒您将景陵殿下放在冷宫，不仅使为人父者伤心也为您招致天下闲言，我愿为您做这个筏子，教导殿下成为于江山社稷有用的人。”
　　景构听罢，淡淡一瞥一旁的仁福。
　　仁福早是满脑门冷汗，只立马跪下认罪：“皇上，老奴有罪，没有好好安置景陵殿下，竟让那些恶奴才仗势欺人，都是我没调教好了，老奴有罪！”仁福一边说着一边扇着自己认错。
　　景构皱了皱眉，一盏茶就砸了过去，鲜血顺着仁福的脑门往下流着。
　　景构大怒：“如许说的没错，景陵再如何也是我皇家的人，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狗奴才置喙！”
　　说罢一摆手：“罢了，如许也长大了，说话做事有分寸极了，那你便去教导景陵罢了，至于景陵住所......朕记得京中的燕王府还空着，让景陵搬去便是了！如许，你可要好好教导景陵啊。”
　　元如许面色不改，只当没听出皇帝话中深意：“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