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是我师弟的白月光》山扳月

5、第 5 章

　　“阿遥！天呐，你终于来了！”
　　走到一半，肩上忽地拍下一道大掌，直将柳归遥唬了一跳。她眨眨眼，回过神来，还未看清来人，怀中便被塞上一捧物什，低头一瞧，却是一堆破铜烂铁。
　　说是破铜烂铁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堆东西很轻，也没有铜和铁，但说它们是破烂，却没有半分的贬低和夸大。
　　柳归遥郑重其事地将其往怀里拢了拢，扭头去看已大汗淋漓的朱落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上午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死了？”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又补充道：“还死在了……这儿。”
　　朱落棠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匀过气后方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但人确实是死了，还死得很奇怪。”
　　柳归遥奇道：“奇怪？”
　　朱落棠：“嗯。”
　　她默了一瞬，又道：“反正快到了，你等会自己看便是。”
　　——
　　朱落棠说马夫子死得奇怪，其实用词并不准。要柳归遥来说，应该是……诡异。
　　她立在三尺开外，看着被蛛茧包裹得严丝密缝的尸体，心上漫起一股寒意。
　　“你就是柳归遥？”
　　身旁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人，白眉鹤发，面容严肃，打量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让柳归遥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是。”她转过身，预判对方接下来的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是最后一个见到马夫子的人。”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原本审视的神色收敛几分，却还是戒备，“我听说，你跟马夫子发生过争执？”
　　争执一场，不到半天便横死山头。柳归遥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嫌疑最大，却并不避讳，坦坦荡荡，“倒也并非争执，夫子用心良苦，弟子是明白的。”
　　老者显然已然从旁人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闻言并不惊讶也不多问，只是用手指虚虚遥指马夫子的尸体，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柳归遥很诚实，“没有。”
　　老者似是被噎了一瞬，目光又落在她怀中的那堆东西上，“这些是什么？”
　　柳归遥看着这堆“废铜烂铁”，还未来得及答，一道声音便抢先道：“是符运峰的人要的！”
　　柳归遥转眸，来者正是朱落棠。
　　她方才嫌弃自己满面湿汗，受不了先去清洗一番，如今再见，倒是比刚才更清爽了些。
　　柳归遥将东西交还给她，又见她笑眯眯地朝老者鞠过一礼，道：“鹿爷爷，符运峰的人找我俩还有事，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俩就先走啦！”
　　鹿长老跟朱祖父有些交情，也算看着朱落棠长大，见她这样便是一脸无奈，“你啊。”随后便挥挥袖子，“去吧。”
　　朱落棠笑得愈加开怀，又鞠过一礼后，拉着一脸懵然的柳归遥转身走了。
　　柳归遥还未回过神来，“就这么走了？没问题吗？”她颇有些忧心，“万一——”
　　“安啦安啦。”朱落棠随意摆摆手，“他其实也没怀疑你，毕竟马夫子明眼瞧着便跟妖族脱不开干系，问你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柳归遥似懂非懂，又道：“那符运峰的人找我作甚？”
　　朱落棠嘿嘿一笑，凑近她，眨了眨眼，“我骗他的。”
　　柳归遥：“……啊？”
　　朱落棠将东西往桌上一放，招呼符运峰的弟子过来，趁着间隙道：“鹿长老话多得很，还尽都是些令人耳朵生茧子的刻板礼教，无趣得很，跟念经没什么区别——对，就这些，我找了半个山头，再多也没了！”
　　柳归遥看着那弟子边嘀咕边走远，不禁道：“他要你找什么？”
　　“裹尸布、盖尸木……”朱落棠掰着手指数，最后数不清了便随意一挥手，“总的来说就是沾染上尸气的东西，听着就瘆人，也不知道要干嘛。”
　　“对了，你看到马夫子了吧？”
　　柳归遥点点头，“见到了。他那是……”
　　“估计是蜘蛛妖。”朱落棠替她答，“蜘蛛妖不稀奇，稀奇的是马夫子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这儿来，若不是看守魂灯的弟子及时发现异常，只怕是三天三夜都没人来管。”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惊呼。柳归遥寻声望去，却见原本躺在案板草席上的尸体忽地直起身来，方才见它时浑身被白色的厚茧包裹得严严实实，如今再看，却见其嘴巴的部分分明开了个洞来！
　　唯恐异变，又担心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实在帮不上忙。柳归遥立在原地，只能依稀从那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中听出个大概。
　　“是符运峰的人做的吧？”“听说他们最近研究了什么新东西，叫——尸言符？说能让死人开口说话，也不知道真假。”“嚯，死人说话？那可是个稀奇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要是不行的话还不是得靠我们曳战峰。”“就是就是。”
　　柳归遥本意远远瞧着就好不给人添乱，可奈何朱落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非要上前去看看他们口中的“尸言符”究竟是何方神圣。她自己凑上前去不管，还要拉着柳归遥，说什么两人成双万事不难。无奈之下，便也迁就着一起凑近人堆。
　　案板草席旁，鹿长老负手而立，眉间紧蹙，看着符运峰的弟子手中捣鼓成粉的东西，神情说不上是赞成还是反对。
　　那灰色的粉末被一口一口地喂进马夫子的嘴中。
　　周围的声音一下落入寂静之中，柳归遥也屏息凝神，生怕惊扰到对方的“做法”。
　　“咳。”
　　众目睽睽之下，那尸体竟真的抖了抖身体，咳出一声嗽来。
　　“我天！”“活了活了！”“不是，还真行啊！”“这是什么道理！回头我也去想符运峰的人讨教一番！”
　　人群霎时有些喧闹，符运峰的弟子连喊几声“安静”，这才控制住场面。
　　不知方才被谁推搡几下，柳归遥原本跟着朱落棠站在最后头，如今却是硬生生地挤到前头来。
　　行吧，万事随缘。
　　扫视一圈没看见朱落棠在哪，柳归遥的目光又重新落到马夫子的身上。
　　“你是被蛛妖杀的吗？”
　　猪妖？柳归遥皱眉，随后又一松。
　　哦，蛛妖。
　　本以为马夫子会确切地点点头表示那弟子所说不错，谁曾想，他沉默片刻后，道了一声：“不是……”
　　声线沙哑难听，像破铜锣，但不妨碍众人听懂。听他撂下这一出乎意料的答案，人群便是一阵唏嘘。
　　但很快，他又道：“是……”
　　有人不耐烦了，“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啊？”
　　“这‘尸言符’是不是出问题了？”“我就说吧，最后还不是得我们曳战峰出马。”“大家稍安勿躁，先看看符运峰的人是怎么说的。”
　　于是众人又屏息，数双眼睛齐齐朝符运峰的那弟子看去。
　　柳归遥心道：这么多双眼睛，要是自己是那弟子，恐怕本有话讲也变得无话可说了。
　　但那弟子并不怯场，只见他现实沉默少晌，而后才道：“他说得，应该都是真的。”
　　“有蛛妖，估计也有旁人。”
　　也就是——合伙作案。
　　有人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对了，不是说他跟天问阁的某个弟子产生过争执吗？那弟子呢？来了没有？”
　　见矛头不知怎的忽而对准自己，柳归遥背后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倒不是心虚，常人若莫名其妙背上了一口杀人大锅，只怕反应当与她别无一二。
　　叹了口气，她向前走了一步，“是我。”顿了顿，她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开解一番，“不过我们真的没有争执。”
　　“你自然这么说，杀人的人都说自己没有杀人。”“就是，不可信不可信。”“这也太巧了，上午刚吵过一架下午人就死了，说你没半点干系，谁信啊。”
　　“好了。”
　　一道威严厚重的嗓音，震慑喧闹。柳归遥抬起头，朝鹿长老投去感激一眼。
　　“还没有结果的事不要妄下论断，且况这位柳弟子身世清白，与妖族全然没有联系，你们有这闲心猜度，还不如想想马夫子生前可还有与人结怨。”
　　朱落棠说得不错，鹿长老确实没有怀疑自己。柳归遥轻松了口气。
　　“但你也不要以为自己就完全摘出去了。”鹿长老话锋一转，让柳归遥刚松了半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万一真是我眼拙，你是真凶，那也只能算我看错了人。”
　　话音方落，前头便传来一声惊叫。柳归遥起先以为是马夫子又要说些什么线索，再定睛一看，却是那符运峰的弟子失了魂。
　　他指着马夫子的脸，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他——”
　　弟子“他”了半天却没“他”出个所以然，倒是将原先聚焦于柳归遥身上的视线又重新落回马夫子的身上。
　　“他没有眼睛！！”
　　他终于把话说完，恍若巨石一般砸进湖中，在人群中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来。
　　柳归遥这才发现，马夫子原先眼球凸起的部分不知为何凹陷下去，只剩一层茧布勉强当做遮掩，却又因风的吹动而显得飘鼓不定。
　　鹿长老当机立断，“把茧布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