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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朝堂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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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徽在府里等了一天,姑母没有唤她。
尽管如此,有了这次教训,叶知徽一连几天都呆在府里,没再出门。
听湘月说,太子近日出入叶府愈加频繁了。
皇子本不宜与朝臣私交过密,可现如今皇上身体欠佳,自顾不暇。他虽仍将大权握在手中,实际却已有月余没上过朝。
朝中之臣原先都是暗中结交势力,现今也少了很多顾忌。
太子与叶家很早便有所勾连。
沈执宵从小文武双修,又熟读兵法。早年边疆战乱,朝廷无人可用,沈执宵自请到北境为国效力。皇上龙颜大悦,封他为北军都统,领兵出征。
沈执宵在沙场征战两年,破军无数,将北方月氏国彻底赶回北寒之地,至今不敢南下。
得胜归来时,沈执宵身负重伤,脖颈处一道致命伤疤触目惊心。皇上立于城门迎接,见到他时,竟险些落泪。
也就是那之后不久,沈执宵成为了太子。
叶彦当时是他的手下将官。之后一直暗中为太子效力。
有一次,太子奉命到叶府谈宫禁管理之事,经过南邻花园时偶遇了叶家小姐叶若诗,她正于满树梨花之下怡然抚琴。肤白若脂,美目流转,太子一见钟情,半晌没有移动脚步。
京中人皆以为太子是为逼迫叶家效力,从天真无知的叶家女儿下手。没成想太子还真一心一意,从此不踏入风月场所。
无数权贵小姐为他折腰,他再不施舍一个眼神,只承诺今后娶叶若诗做唯一的太子妃。
渐渐的,郎才女貌,两情相悦,传成了一段佳话,惹得京中小姐们艳羡不已。
湘月为叶知徽整理着胭脂盒子,一边长篇大论的将太子与叶若诗的往事又讲了一遍。
湘月:“小姐,你当真要嫁给太子吗?深宫大院里,没有夫君的恩宠,将来的日子怎么过,你可曾想过?”
许是叶知徽现今还是太过稚嫩,她还真的未曾想过。在她心里,深宫大院的日子左不过就如现在这样,没人把她当回事,但也没人能拿她怎样。
叶知徽关心的,是朝廷中的事。皇位之争,稍有疏忽便是家族的覆灭。万一性命不保,那才是真的大事。
可在这府院里,除了大爷和姑母等少数之外,自然没人会关心这些。人人都如那末世歌女一般,不闻窗外风雨,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
就算到时牵连到他们性命,这些人也只能如蝼蚁一般,等待自己的命运。
叶知徽明白,自己也是那蝼蚁中的一员,做不了什么改变,可她还是不免忧思。
叶知徽:“别聊这些闲话了,府里可还有其他什么正经事?”
湘月想了想道:“听说今早二姨娘哭着寻去大爷院里,说有人偷拿了她的金钗。你猜怎么着?大爷今日心情不好,不仅没搭理她,还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真是自找苦吃!”
叶知徽:“……这不还是闲话吗?”
算了,不如到书房看会书,叶知徽心想。
府里的书房是个清闲之地,在这里除了遇到过叶将军那个小外甥几次,叶知徽再没见过其他人影。
叶将军的外甥名为叶淮,比她小两岁,现在中书省做个小官,为人正直友善,经常与她说一些官场上的事,他们两个很聊得来。
叶知徽打发湘月再去拾掇好她的首饰盒子,自己一人出门去了。
书房建在南邻花园的尽头,曲径通幽,莺雀呦鸣。海棠树枝头花落尽了,正是绿肥红瘦,而脚下的石子路上,又铺起了另一片花瓣海。
花园里养了几只小猫,见她过来,翘着蓬松的尾巴,踱着小步子围在她身边。她蹲下身来抚摸着一只小胖猫的绒毛,心窝里暖暖的。
正所谓冤家路窄,叶知徽不经意抬眸,又看到了沈执宵的身影。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人大步而来,叶知徽登时站了起来,主动退至一侧,让出了本就不宽的小路。
沈执宵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好似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有两只不长眼的小猫欲往他身上窜,还没近身,就被跟着他的小厮扼住后脖颈,喵呜的叫着。
叶知徽暗骂此人果然阴险狡诈。明明懂得如何装不认识,偏在府外拦她,故意抓她的把柄。
等他走过,叶知徽逃也似的进了书房,在书架旁来回翻了几本书,又喝了些茶水压压惊,才坐下来,捧了本《荀子》研读起来。
她这两日翻找了好多些书,发现那日京郊,老先生讲的便是这书中的内容。
原先,她读的都是些诗经和乐府诗集之类,这些诗篇言语优美,带有韵律,道尽人间悲欢,言尽世态冷暖。
而今她读了《荀子》之后,愈发觉得打开了新天地。为人之道,治世之道,此书凝聚了一代大家毕生的智慧。
她读的专心,没有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片刻,有人推门进来了。
“姐姐,你可比我还好学。我真当自愧不如。”
是叶淮。竟恰巧遇见他,叶知徽十分欣喜。
“我心中烦乱,只好在这书里寻一片清净。”叶知徽道。
“姐姐有何烦忧的,不如说与我听。”叶淮唤人来上了壶新茶,便掩住门坐了下来。
“最近京中可有什么大事?”叶知徽问道。
叶淮:“大事,那可多的是。”
“今日早晨,皇上自月初以来头回上了早朝。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徐中清奏告工部大臣斐居,监造后土祠修建时私贪两百万两白银。”
叶知徽心急道:“那皇上作何处理?”
叶淮:“还没说完呢,关键不在他贪污一事。二皇子沈时礼在朝廷做过不少实事,一度受到皇上和大臣的称赞。皇上年前授予了他吏部右侍郎一职。若没有他的默许,斐居哪能贪污如此多钱财!”
叶知徽:“那就是说他俩暗中勾结,共谋私利?”
叶淮喝了口茶,轻轻掷下茶杯:“说好听点是这样,说难听点,就是二皇子利诱大臣,结党营私,预谋皇位!”
叶知徽一脸震惊:“皇上无力朝政,现下应该最忌讳这个了吧!”
叶淮:“不错,虽然现在各势力勾结已不是暗中之事,但直接闹到皇上面前,必定会引起龙颜大怒。只是…”
“只是什么?”
叶淮看她着急求知的样子,故意吊着她一口气,欲言又止道:“只是皇上虽然大怒,却没有重罚。只罚二皇子禁闭十日,罚俸一年,没收斐居所贪财物,撤了他监管后土祠修建的权力。”
叶知徽:“啊?那岂不是这些人会更加猖獗?”
叶淮摊了摊手:“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谁能猜透?”
他从书架里拿出本书翻开来,坐在书案侧边,继续道:“不说这个了。皇家春猎照常举行,到时叶家也会参加,咱们同去观赏可好?”
“当然了。”叶知徽一直对骑马射箭很感兴趣,虽自己没有机会学习,但是看那些英俊男儿们策马扬鞭,各展风采,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她继续道:“不过皇上龙体欠佳,如何参加呢?”
叶淮:“皇上又不用参加,只需出面走个过场。今日早朝也曾议论此事,皇上欲交由皇子们承办,没想各皇子互相推脱,最终还是落到了二皇子手上。”
“这样啊。”不知道又有什么猫腻,怎么没人愿意操办这春猎之事。叶知徽心想。
她忽觉有些饿了,没心思再读下去,起身推门一看,日头已上正天,估摸着到午时了。她捧着自己那本书,道:“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
叶淮:“好,春猎见。”
叶府后堂
叶彦遣散了下人,点起一只苏木盘香,雕花的褐瓷香炉里缓缓升起青烟,盘旋而上,又消失不见,隐没在沉静的空气中。
沈执宵靠在椅背上,手执一杯茶轻晃几下,他双眼盯着茶盏,眸色深沉。姿态之间的威严仿佛与生俱来。
“今日之事,叶将军作何看法?”
叶彦坐在了另一只红木椅上:“殿下,老臣以为,陛下莫不是对传位之人选尚且举棋不定,故意留二皇子在京,与你相互牵制。”
沈执宵:“举棋不定?”他重复了这四个字,语气捉摸不透。
叶彦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建议到:“殿下,我们是否该低调一些,以免惹陛下不悦?”
沈执宵扔下茶盏,行至窗前,伸手拂了拂缭绕的青烟,凑过去轻嗅,“我看未必。也许,父皇是在防着我。”
叶彦蓦地皱起眉头,语气战战兢兢:“防着……难不成怕无人牵制,殿下会等不及……”
等不及弑君篡位。
他不敢再说下去。
片刻,叶彦继续道:“殿下之言确有道理。”
沈执宵轻叹一声:“父皇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叶彦站起身来,行至沈执宵身前,半跪行了军礼:“殿下有何打算,臣下自当竭尽全力。”
沈执宵将他扶起,沉思片刻,道:“不仅不要低调,反而应该乘胜追击。既然父皇不愿我一人留在京城,那便让他将我与二哥一同赶出去!”
二皇子沈时礼是众皇子之中唯一能与沈执宵略争一二的,两人一直针锋相对。
当今皇上有四个儿子,二皇子沈时礼,四皇子沈瑜,五皇子即当今太子沈执宵,还有七皇子沈庭。
沈瑜虽比沈执宵大一岁,但性子软弱,没有主见,从小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弟弟沈执宵身后。
至于那沈庭,刚出生不久母亲就被打入冷宫,皇上恐他在深宫没有庇护遭受陷害,便将他养在了行宫。
沈庭从小读书刻苦,文采极好,皇上本寄予厚望。谁知他得到赏识之后,先央求父皇将他母妃从冷宫里放了出来,接到一处寺庙当了尼姑。从此便开始不务正业,日日到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吟诗作赋,逍遥自在。渐渐的,京中之人便将他当成了个闲散王爷。
唯有二皇子沈时礼,虽无什么大的成就,但贵在做事踏实,人品清正,在官位上办了不少实事,声名远播,百姓称他为贤王,一些大臣也对他很是钦佩,主动靠拢在其身边。
沈执宵并不害怕另外两位,他们哪怕真有私心,敢杀了皇帝黄袍加身,可无人支持,那皇位也坐不到第二天。
沈时礼是唯一的变数,沈执宵要在大事到来之前尽可能的削弱他,最好把他流放边地,以保万无一失。
两人又低声交谈片刻,沈执宵严肃道:“几日后春猎由二哥筹办,你的禁军负责守卫,到时按我指令,不得有半分差错。”
随后叶彦将他送出了府门,沈执宵从袖子里拿出一副画像,交给身旁小厮:“派东宫禁卫将这人寻来,越快越好。”
那小厮领了命,穿过街道,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铺垫转折,下一章春猎大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