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佳音》白夜未明

19、第十九章

　　“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黑色也很衬你。”
　　穿衣镜前，阮凝女士眉眼中不加掩饰地显露出赞赏。

　　这件是miumiu经典的小黑裙。
　　全手工handmade钉珠制作，通体黑色，只在领口处恰到好处地点缀了一个白色的蝴蝶结。

　　优雅，少女，灵气。
　　总之，在秀场上看到的第一眼，阮凝就毫不犹豫地替女儿拿下。
　　就像她之前所做的那样。

　　可惜，再漂亮的裙子没有赏识它的女主人也是白搭。
　　小黑裙在衣柜里一呆就是整整一年。

　　足足三百六十多天里，哪怕一天祝佳音都没有想起过这条裙子，偏偏就在阮凝即将把它慈善拍卖出去的前一天，她选中了它。

　　“我也没想到。”
　　祝佳音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轻声道。

　　“挺好的，长大了，有更多的风格是好事。”
　　阮凝说：“你化妆吧，半个小时后我们出发。”

　　……

　　相亲地点定在蓝城的标志建筑物。
　　钟塔城顶层。

　　八十八层楼高的会员制餐厅，只接待会员客户，从餐厅内落地窗向外看去，一眼便能俯瞰整个蓝城的城市风景。

　　祝家一家人到的时候。
　　餐厅经理正在门口指挥着服务生挂上包场牌。

　　这意味着今晚有一位客户财大气粗，把这家餐厅里的所有座位都豪横包了下来，只用来接待自己的客人。

　　来这里用餐偶尔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一般情况下，经理会客气地跟其他的客户道歉，并赔付客户下一次的提前餐厅预约权。

　　大部分客户也并不会坚持。
　　毕竟能包下这里整场的客户，通常而言，是普通会员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祝佳音不算普通会员。
　　但她也没有非要在这家餐厅用餐的意思，因而看到有人挂包场牌，下意识挽着母亲的胳膊便想要换个地方。

　　可餐厅经理叫住了两人：“祝夫人，祝小姐，二位烦请留步。”

　　“嗯？”
　　祝佳音恹恹地抬起眼皮。
　　杏眼流转间，眸中水光潋滟。

　　餐厅经理笑着：“傅先生已经提前到了，这会儿正在餐厅里面等您。”

　　“傅先生。”
　　祝佳音缓缓重复着这三个字，暗自咀嚼着其中的滋味，含义。

　　祝成功大笑：“哈哈，他就是我想跟你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原来是小傅包下了整个场子，难怪。走走走，我们进去，爸爸跟你好好介绍一下我这位朋友。”

　　说罢祝成功已经先一步进入餐厅。
　　祝佳音的脚步迟疑了一番，但最后，她还是选择跟了进去。

　　进入餐厅，在经理的带领下，经过熟悉地左转右转，一直走到餐厅的尽头处，最特别，也是最宽敞空旷的空间。

　　一架古董施坦威三角钢琴矗立在被透明阶梯拔高的平台上。
　　穿着燕尾服的演奏家正优雅地演奏着不知演奏了多少次的肖邦《降E大调夜曲》。

　　《夜曲》熟悉的旋律中。
　　穿着高级定制黑色西装的男人听到脚步声，正缓缓转身，像是经典电影里男主角的开场一般，现身在众人面前。

　　“您好，傅廷昀。”
　　他礼貌地伸手，和第一次见面的长辈阮凝女士率先打招呼。
　　声音既不浮夸，也不过分低沉。

　　祝佳音看得出。
　　老妈这会儿应当是相当开心。

　　毕竟女儿随母亲，祝佳音难以被讨好的性格可以说几乎与阮凝一脉相承，母女俩同一个臭脾气，那便是对陌生男人极具敌意。

　　而这种敌意体现在细节上。
　　便是阮凝女士绝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肯纡尊降贵地伸手和陌生男人握手。

　　可今天，她不仅握了。
　　而且还和颜悦色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你好，阮凝，我是佳音的母亲。希望傅先生你不会介意今天我和她父亲的出现。”

　　“不会，应当的。”
　　傅廷昀面色不变，男人似乎天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比起人类，他更像一台被设定好的机器，就连唇角微微勾起的笑容弧度，都是提前算好的最佳数据。

　　入座。
　　祝佳音肆无忌惮地打量了男人数眼。
　　在心中如此评价道。

　　祝成功打开了话匣子，兴高采烈地在饭桌上开启着话题：“我的女儿，佳音，祝佳音，我跟你说过许多次的。”

　　“百闻不如一见。”
　　傅廷昀道。

　　阮凝瞥了眼祝佳音的表情，不无意外在女儿脸上什么情绪都没看见。了然地轻笑了一声后，阮凝提前打好了预警：“我女儿呢，什么都好，就是稍微有些认生。第一次见面，恐怕她的话不多。”

　　傅廷昀说：“没关系，那就请祝小姐今晚旁听即可。”

　　阮凝惊讶：“您不介意？”
　　傅廷昀摇头：“不。”

　　一点也不。
　　祝佳音想。

　　男人将自己的身份认得很清，今天就是相亲，什么都不算。

　　也许就此开启一段蓝城佳话。
　　也许下一秒，彼此双方因为某个条件的阻碍谈不拢，此后再也不会联系。

　　这便是相亲。
　　至少是他们这些人所熟知的相亲。

　　因而，傅廷昀不会介意祝佳音不说话，她需要说什么呢？她所需要的所有问题，都会借由父母的口中问出。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是。
　　傅廷昀所需要的一切，祝成功和阮凝也能回答他。

　　在这场看不见绳索的拉力角逐中。
　　祝佳音仿佛成为了一个局外人，来参加漠不关己的饭局。

　　虽然，谁都知道。
　　她拥有着一票否决权，是这场拉力的选手，也是最终裁判。

　　三人聊得甚是投机。

　　尤其是祝成功。
　　看得出，他等待着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不怕你笑话，打从第一天见到傅先生，我就想过和傅先生成为一家人这种可能性。当然，这话实在是夸张了，不过我确实也是第一次遇到像傅先生这样优秀的青年才俊，有学识，有能力，却又不倨傲。在如今这个世道，这可太难得了。”

　　祝成功喝了点红酒，有些上头，他晕晕乎乎地拿起杯子，试图与傅廷昀再度碰杯：“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老了，以后是真的很想把她交到一个靠谱的对象手里。”

　　然而对这话，阮凝相当不同意。
　　只见她丝毫不给老公面子地狠狠瞪了祝成功一眼：“说什么呢祝成功，什么叫交到手里？我们佳音可不是什么物件。”

　　祝成功被下了面子，颇有些丢脸，嘟哝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么，谁会把佳音当物件，我宝贝还来不及。”

　　阮凝霸道道：“说也不行，你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佳音永远都是我的女儿，我永远都会爱她，保护她。哪怕她将来结婚了也不会变，她结婚了，只是会多一个人来爱她，呵护她而已。”

　　祝成功赶忙求饶：“老婆说的对！老婆说的对！只是傅总还在这里，多少给我点儿面子吧。”

　　阮凝冷冷睨他一眼，又笑着看向傅廷昀：“傅总会理解的，对吗？”

　　“对。”
　　傅廷昀也笑。
　　只是那笑容在祝佳音看来，多少看上去有些碍眼。

　　阮凝接着道：“回到刚刚的话题，我还不清楚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呢。”

　　祝成功缓了一口气，说：“哦，关于这件事儿，我来说明吧。我们认识，是在一个地皮的交易里。”

　　“你知道的，就是城东那个商场。好运一直想卖，可找不到合适的买家。找上门来的那些人都打着坑我们一笔的坏主意，把价钱压得尤其低。后来傅总出现了，他出手真的很阔绰，真的，我从来没见到过这么爽快的合作方。”

　　应该是很愉快的合作吧。
　　以至于到了一年后的今天提起这件事，祝成功的眼里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在我们的通力合作下，城东的商场不仅卖了出去，而且起死回生了！感谢傅总，他的想法真的非常超前。”

　　阮凝平日里不参与祝家的生意，不过听丈夫这么说起，她也有些讶异：“你是说，佳音广场吗？”

　　“是啊，就是佳音广场。”

　　祝成功碎碎念着：“佳音出生那年我一手参与建起来的商业街区，我是真的不舍得出手，可它一天天破落下去，我心里不好受，难受极了。”

　　说着他的眼眶甚至微微泛了红：“本来是想将来作为嫁妆留给佳音的，可也不知怎地，那片儿地方发展越来越不好。也跟地铁有关系吧，唉，这么多年了，地铁规划一直绕着佳音广场走。”

　　“现在呢？”
　　阮凝适时打断了祝成功的煽情。

　　“现在？现在可太好了！”

　　祝成功的伤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高兴，他手舞足蹈地跟妻子介绍道：“傅总把那里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GALLOP体验中心，蓝城首家，一下子在年轻人中爆火。我上回去看的时候，那叫一个人满为患，欣欣向荣！”

　　“难怪……”
　　“难怪什么？”

　　所有人看向祝佳音。
　　因为就在方才，祝佳音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只有两个字，难怪。

　　祝成功懵然问：“有问题吗？佳音？”

　　祝佳音面无表情，只轻轻眨了眨眼：“难怪我回国以后，有人知道我名字，很兴奋地跟我科普说，你知道吗？你跟一个网红广场同名。”

　　“……”

　　短暂的安静中。
　　服务生适时端上最后的甜点。

　　那是一道经典法式甜品，名叫可露丽。

　　齁甜的巧克力糕体上一半撒着生可可粉，一另一半则是抹茶粉，中心处，则点缀了一个精致的施华洛世奇水晶。

　　祝佳音在看了一眼那颗小巧玲珑却光彩夺目粉色水晶体后，以一长段话，意简言赅结束了今晚堪称漫长的相亲宴。

　　“结婚，可以。”
　　“你要满足我的以下几个条件。”

　　“第一，我要跟你分居。”
　　“第二，我不办婚礼。”
　　“第三，麻烦你以后少在媒体上提及我，另外，我需要一份婚前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