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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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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枫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的师父告诉他,他的蒋家败落是因为师父的缘故,而他的师父为了偿还所谓的债,被他杀死坠崖。
真是个奇怪的梦,还有那什么离谱的隔代仇,都不知道过了几代的东西,除了他斤斤计较的师父也没有人能记得那么清楚,还想着糊弄小孩,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蒋枫第一次认识白熙文是在船上。
蒋枫乃一介流浪散人,自幼开始漂泊,一生就像是无根的浮萍,随遇而安也无家可归。祖辈没有什么可以流传下来的东西,除了铸造剑的手艺,自创的剑术便也没有什么好稀罕的,为数不多的值得看上一看的也就只剩下骨子传下来的好道德好礼貌与清高,这也间接导致蒋枫看不上路边乞讨的乞丐,坑蒙拐骗的道士,听旁人说起他们蒋家,都唏嘘祖上是个造铁器的大家族,还是个御用的氏族。
这些话蒋枫也是听听就过,十四岁的蒋枫利落地收拾好垂钓的工具来到江边,瞄到一艘无人的小船便熟练地独自划船来到湖心,搬了个椅子坐下,钩子挂上鱼饵后一甩,便暗自等待鱼儿咬钩。
今个他的运气很好,没过多久就钓上来两条肥硕的大鱼,蒋枫正高兴着准备钓第三条时,一双骨节分明地手撩开帘子兀自走出,蒋枫才意识到原来这条船上是有人的,连忙起身道歉,然而走出来的人却是先开口了。
“哪里来的小孩,竟如此不知好歹的扰我清眠,还擅自都动用他人的所有物。”蒋枫年纪还小,看着来人眉清目秀,一副好相处的样貌,而嘴上却是咄咄逼人倒也一时语塞,忘记了先前想好的说辞,白熙文的视线则落在一眼不发的小鬼身上,“哑巴,嗯?”
“不是的,阁下,是我不对,但我身上也没有银钱,我的鱼赔给你可好?”
白熙文倾身往鱼篓里看,两条看似不错的鱼儿正在篓子里游得欢快。
白熙文双手抱胸,不满道:“两条鱼就想打发我,我的船可没有那么廉价?”说话间,白熙文眯起一只眼打量眼前的小孩,个头不高,不胖很瘦,身上穿的很干净但是在冬天却是有些单薄,那小孩见白熙文瞧不起自己的鱼,着急忙慌道:“阁下,不嫌弃的话,可以尝试一下我的烤鱼,我的手艺还算可以。”
白熙文本就不存在刁难的心思,看到小孩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于是道:“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喜欢吃甜口的,像什么甜腻腻的玩意我最不喜欢。”
蒋枫乖乖地一一应下。
两个人因为钓鱼而相识,可白熙文却也没想到为吃一条鱼,他还把命搭上了。
白熙文特别注重恩情,讲究一个有来有往,别人帮他一次他是决意要帮回去的,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欠他什么,总归是要讨要回来的,这一点在两个人吃完烤鱼后体现得淋漓尽致。
白熙文几乎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我的这件裘毛大衣给你,你替我烤鱼是来偿还我使用船的事情,而这件大衣用来抵你的鱼。”
而之后白熙文用命偿还他欠蒋氏家族。
那天,天气很好,风轻轻吹动两个人的发梢,也把白熙文的话送到耳朵里,“你是蒋氏后人,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我害的你家只剩下你的祖先存活,如果想杀我的话,请随意。”白熙文徒手抓住剑锋,像是不疼一样用力握住,直到剑端没入胸腔,鲜血从衣服里渗出,满手的血液衬托得白熙文张扬的笑容更加耀眼和刺目,“怕什么,舍不得杀我?”
他笑道:“那可不行,我一点都不想欠你。”
蒋枫懂得的为人处世之道,是说过教过做人不可贪小便宜,一味地拿别人给的好处,白熙文做得很好,几乎可以上出这些书本的楷模界面,但是蒋枫却从里面品尝出了一丝凉薄的味道,什么事情都算的清清楚楚,和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关系,界限划得明明白白,白熙文这是不想要跟所有人扯上关系。
可是蒋枫是白熙文的徒弟,这关系还可以划开吗?
蒋枫是剑术的嫡传弟子,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剑术和铸造剑的能力,从小到大,从早到晚的练习执剑的基本功,自以为基础深厚,可是颤颤巍巍被逼的拿剑的也还是他,蒋枫苦笑着将剑扶稳一点道:“师父,我拿这剑都差劲,回头弟子还真的要多练练了,你可要多指点一二。”
白熙文吐出一口血勉强道:“哦,你不明白吗,还真是有够蠢的。”
是啊,弟子够蠢,蠢到不想师父去偿还什么债,蠢到在白熙文死后查明前因后果后服毒自尽,蒋枫查阅古籍才发现,原来历史上自己家族的祖宗有个和师父同名同姓的人,而自己家族的衰败确实也和师父有关。
白熙文偿还得莫名其妙的,又是不许他人拒绝的偿还,在蒋枫成年之时,就像是完成使命一样,强行归还歉意,而蒋枫接受的也莫名其妙,师父对徒弟的好有时也真的挺像是他在街头看到的一幕,一个小孩嘴里塞得满当当的都是饭菜,小肚子也吃得鼓鼓的,可是小孩的父母却追在小孩后头喂饭。
他其实不需要白熙文的那件衣服。
他不冷,是白熙文以为他冷,他拿也不过是为了一番心意不被糟蹋,至于什么家族的恩怨,都说他是后人了,他能明白什么,他需要白熙文偿还什么,又是白熙文以为的需要和良心过不去。
蒋枫无力地跪坐在悬崖边,双眼无声,喃喃自语道:“原来不是梦,我的师父真的不在了。”
“喂,你谁啊,谁允许你认识我的,记忆里我居然还死了,你的这番肖想还真是别样啊,这么简单被‘祁’困住,陷入回忆,迷失自己,还真是脆弱。”
白熙文不爽地踹了踹半死不活的蒋枫,回忆白熙文都看得见,在树下过完一遍蒋枫和自己经历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脑子有病的人也是有的,若是单单经过这类人身边,就被幻想出一个惊天骇俗的桥段,之后深信不疑地当做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也不是没有可能,白熙文有些嫌恶,“如果没有我来踢你,恐怕下一步你就要徒手给自己挖个坟墓然后躺进去窒息而亡,毕竟你的回忆里服毒自尽后也是挖了个坟墓,要是你的师父知道了,肯定会后悔自己收了一个你这样没有用的徒弟。”
‘后悔收了一个你这样没用的徒弟。’给蒋枫听得一激灵,脑子卡壳了般转不动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白熙文又是一激灵,浑身开始颤抖,然后蒋枫低头抱住自己的胳膊,许久才停止颤抖,最后像是个正常人般站起身子来朝白熙文介绍。
他假装镇定自若道:“我叫蒋枫,是蒋家的少主。”只是他背在身后的手仍然在抖个不停,看着白熙文的眼睛也暗含风波,仔细看里面早就已经是一阵惊涛骇浪。
他忘记了,自己好像重生到了自己祖宗祖宗的时代,重生到了白熙文和蒋家扯上关系之前,重生到了自己和白熙文认识之前,只是白熙文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说明白熙文还是进入了蒋家,历史的齿轮还是慢慢开始转动。
白熙文瞥了眼故作无碍的蒋枫,然后冲他笑了一下,指着方才‘白熙文’跳下去的悬崖道:“‘祁’利用你的回忆将你困住,变成我的样子跳下去了,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看冒牌货死了没有,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还有点用处,是要我逼你下去呢还是自己跟我下去?”
蒋枫对于家族历史上记载的‘祁’也是略知一二,‘祁’通常会将人卷入不好的回忆里,让人深陷痛苦,不能自拔。至于‘白熙文’的死亡,‘祁’跳崖后一定没有死,但是在他的回忆里白熙文跳崖后是真真切切的死了,甚至到悬崖下找回白熙文的尸体,举行祭奠和下葬都是他一手操办,他并不知晓白熙文的人脉和往事,因此几乎是他一个人给白熙文守灵七天,其间并没有陌生人来访。
也是,他的师父脾气那么差,有朋友才是稀奇事。
听到熟悉不过的话,蒋枫脸上荡起笑意,他温和道:“不必劳烦前辈,我可以自己下去。”
蒋枫向深不见底的悬崖底下探去,以他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怪石嶙峋的山崖壁上长着些藤蔓和杂草,藤蔓一路延伸向下直到看不见踪影,丛云遮挡住下方的视野,但是蒋枫清楚下面就是一片茂密的丛林,结结实实地将藤蔓在腰间绕上两圈,蒋枫抓住另一根藤蔓就要向下爬,他看着沉思且不解的白熙文,问道:“前辈,怎么了?”
白熙文的表情颇有些无语道:“你就这样下去?”
蒋枫点点头,“是的。”以为白熙文是担心藤蔓不够牢固,于是蒋枫便耐心地开口解释,“不用担心前辈,藤蔓很牢固的,足够支撑我们两个人的体重,而且如果担心不够,其实还可以在腰上多缠几圈。”毕竟有过前世的经验,蒋枫对于藤蔓的强度还是有信心的,说完蒋枫担心白熙文不相信还用手扯了扯藤蔓。
“用不着这么麻烦。”白熙文咧嘴一笑,笑得人畜无害,然后利落地割掉藤蔓,一脚把蒋枫踹下悬崖,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失重感猛然袭来,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蒋枫说不上害怕也说不上不害怕,他的目光里白熙文的脸从一个黑点渐渐放大,最终白熙文缓缓靠近蒋枫,单只手扶助蒋枫的后背,蒋枫也得以在空中站稳脚跟,两个平安落地却没有看见‘祁’的身影。
白熙文嘲讽道:“看的见才怪了,人家还没有站着不动让你来抓的傻劲。”
而蒋枫却像是听不出话里的阴阳怪气,反而是关心道:“前辈,当心脚下。”说着还走到前方去开路,砍断挡路的树枝和杂草,他的动作和对白熙文的照顾太过习惯了,以至于蒋枫下意识就去做了。
白熙文的讽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一点作用也没有,于是也没有了继续的心思,冷哼一声出声道:“你还真是没有脾气。”
蒋枫憨憨一笑,揭过这个话题道:“前辈,我记得但凡是进入‘祁’幻境里面的人,无一会被揪出内心里最痛苦的记忆,前辈还请你小心。”
白熙文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就在说话间两个人说话间,两个人走出树林,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出现一片平坦的地段,再走了几十步,一个小村庄出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村里的男人在田里耕种,几位老人和扎着麻花的稚童在自家房间嬉笑吵闹,妇女则在屋子里纺纱,边做活边晒着太阳,鸡鸣狗吠下村子里一片祥和,堪称是隐匿的桃花源。
然而天边的一道火光打破了这寂静和美好,远处燃起熊熊大火,像是火烧云般染红了半边的天际,村里的人惊呼着,“着火了,着火了!村里那两个乞丐住的房子着火了!”,接着滚滚的黑烟冲上天。
蒋枫拿余光看了眼白熙文,而后者却突然像是箭一样冲了出去,蒋枫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跟着他们一起跑去救火的还有一群热心的村民,人群过于拥挤,很快白熙文和蒋枫就被人群冲散,而白熙文的背影也在人流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