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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萧微与抬头就看见身穿明黄的男子站在宝殿的最前面,而他身旁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女子缓缓起身站在他的身旁。

      她知道这是她的父皇和母后,昨晚善慈同她说宫里会来人时就猜到了。

      看着陌生的背影,心里很平静甚至麻木,没有什么起伏,就如同在庙中见到其他香客一样。

      看了几眼后就低下头,准备和其他人一起退出宝殿,谁知一股馨香靠近了自己,眼前立时出现一双绣花鞋。

      “明阳。”妇女的声音有些颤抖。

      萧微与抬头看着墨发及腰身着华服的女人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就着无波的眼神静静地回望。

      “微与,是我啊,我是母后呀。”女人蹲下身,伸手准备将她落在脸庞的头发别在耳后,却在快要靠近时停了下来。

      因为她偏头躲开了。

      女人把手缩回来,藏进了自己宽大的衣袖中,低头苦笑,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女儿竟是躲开了自己,如此直接,如此的戳人心肺。她叹了口气,想着不该怪她的,要怪也只该怪自己,怪自己当年没能把她护住,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长大,就如同她的那几位兄弟姊妹那般。

      “母后。”一直不停波动的宽袖终是让她忍不住喊道,她并非是不想喊,只是想到当年的事她有些喊不出口,可又当她见自己的母亲乞求自己原谅的眼神,向来坚硬的心肠也是不住的软了一瞬。

      “诶!”女人一下抓住她的手。

      陌生的触感和温度令她瑟缩,胸腔里的跳动也跟着颤巍。

      女人将她牵地紧紧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又弯腰拍落自己裙摆的灰尘,领着她向前走去,“微与等会可愿与母后共食啊?”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手,“好。”

      女人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好极。

      “这是你的父皇。”方才站在最前的男子此时正立于面前,低头看着她。

      “明阳。”皇帝见她站在原地用头顶对着他,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许是我们微与怕生,陛下勿怪。”女人蹲下来环抱着她。

      皇帝叹了口气,“无妨。”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又开口道,“看看她缺些什么,告诉张桓,让他速去制备。”

      等他离开宝殿,萧微与才抬头回看过去,男人虽只有四十余,梳起的黑发中却夹杂了几根白发,说完那几句话之后,便就快速的离开了,没有半分停下回头的意思。

      侧头看着还牵着自己的人,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当年好像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到他们,当时的她还觉得自己好幸运,有着天底下最高贵的父母,而一直以来以为抛弃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没有不要自己,他们还记得她,还会来找她,问她冷暖饥饱,给她添衣备物。

      起初,她以为他们是愧疚,现在想来,他们许是因为害怕被报复,被天谴吧。

      “母后。”她挣脱出手来,“我今日还有功课要做,现在不能陪您了,午时儿臣再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宝殿。

      宝殿中的女人一动不动,就像是她身后的佛像那般,殿外的风瑟瑟吹来,迷乱了她的眼,让干燥的石地多了几滴水渍。

      “娘娘。”身边的侍女扶助她,“公主她还小,还不懂您的良苦用心,您也别太自责了。”

      女人低头咬着唇,不停地摇头,“还记得国师说她有慧根吗?我不知他如何从一个小孩子身上看出来,但是今日我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时我好像就明白了,小小年纪就形同枯槁,无欲无求。”她深吸了一口气,“但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啊。”

      “娘娘。”侍女不知她要干什么。

      女人转身,跪在佛像的蒲垫上,双眼紧闭静默地祈拜,良久才起身离开宝殿。

      萧微与回房后就呆坐在铜镜前,一直看着头发上的那根银簪出神。

      这支银簪是她自小有记忆以来就带在身上的,师父和她说,是她母后给她的,那时的她也就如视珍宝,时时刻刻都带着。

      入幻境这两天也是随着之前的习惯带着,一时忘记了它的来历,要不是今日的事情她或许都不会想起来。可如今想起又有什么用呢。想把它取下来换一个,但是换上其他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又只好带上去。

      “碰碰。”叩门声打断了她的烦闷。

      “公主,奴才张恒受命给您送些物什。”门外是皇帝身边的大公公。

      看着庭院中的三个大箱子她有些无奈,“公主您看看,还缺什么?”

      “不用了公公,我用不着这些,还劳烦您抬回去。”

      “公主啊,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也是怕您在寺里吃苦。”

      萧微与叹气,“那烦请公公帮我抬进屋去。”

      “公主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使唤奴才便是,不用如此客气的。”说罢便麻利地指挥人将箱子抬进屋里。

      她看了几眼进进出出的宫人就出庭院去了后山。

      一边走一边想,这牡丹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在幻境里都有好几天了,也没碰见什么不对劲来,难道是想让自己陷入这些看似很美好的回忆里,然后深陷其中永远出不来?

      但是这不对啊,这些回忆看着确实很美好,有父亲有母亲,丰衣足食,没有危患,可这些只是表象,若说对自己来说最好的记忆应当不是此时,而是一年以后。

      越这样想越是觉得不对劲,这牡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到底想要什么?

      “喂!”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叫花子没想到你竟是个尼姑,怪不得穿的这么寒酸呢!”是前几日喊人来打她,却又站在远处的姑娘,而她身边又站着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除了她萧微与一个不认识,但是无一不是穿着锦衣。

      萧微与没兴趣继续向着后山走去,“诶,你们看你们看,我就和你们说这人可有意思了,你不是说你武功可厉害了,没人能打过你吗?”女孩用手肘拐了一下身边的一个男孩。“她可厉害了,你去试试?”

      “我是这么说,但是我不打女人。”

      “哦,就知道你打不过。”女孩狡黠地笑着,嘴角的痣像上次那样藏进了褶皱里。

      “杨茹兰!你可别激我,我可不会上当!”男孩有些激动。

      “激你?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要是打得过,哪次不是说上就上?刘隽你可别找借口了。”杨茹兰嘁了一声。

      “好!你给我等着。”说着就朝萧微与走来。

      听见身后有人靠近,萧微与也没有停下脚步,“姑娘请留步,在下听闻姑娘功夫了得,敢请姑娘赐教。”刘隽作了一揖。

      萧微与停下没再向前走,“我功夫不好,只不过是会些保命的,若想赐教,公子还需得另寻他人。”说完就继续向前走。

      刘隽被她说的一愣,无措地回头,看着另外五个看戏的人,心中的一缕怒气一下子窜上了头。

      “姑娘不必自谦,尽管出招便是。”话虽已出,但眼前的人并没有停下来,刘隽再也耐不住,朝她出了招。

      萧微与偏头躲过,“还请公子收手,若真是想要比武,寺中大有人在,实在不该逮着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谁知此时的刘隽已经被情绪冲昏了头,频频地向她攻去。

      无法,萧微与只好出手与他对上,虽然她现在没有什么法力,力气也比不上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男孩,但她好歹也是个能将武神官按着打的人,一些常年打斗形成的身法技巧对付这种毛头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靠着灵活的走位和一些出其不意的招数打的刘隽节节后退。

      刘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兴趣,于是动上了真格。

      可萧微与不欲再纠缠,而后身体一旋来到他身后,一个勾脚想要将他绊倒在地就此结束,但谁知,刘隽不知何故一下歪倒在地滚下了山坡,最后撞到一个树上才停下。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有人冲上来抓住了她,她想要挣脱,但奈何捏着她手腕的力气太大,“别动,你可知他是谁?他乃如今丞相之子,如今你伤了他,你觉得你还能安然无恙吗?”钳制住她的事五人中的一个男孩,听他这么一说,想来今日来上香的不只是今早见到的那些人,应是还有些贵客一道的。

      “哎呀呀,叫花尼姑,你可别乱动了,小心叫小将军拧了胳膊。”杨茹兰凑到她面前来,“你说说,刘隽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和你比武,你怎么能下如此狠手呢?”

      杨茹兰见她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恐惧,眉头忍不住地跳,“你可别张狂,看看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区区蝼蚁还想要逆了这权势?”

      萧微与被杨茹兰口中的小将军押入了一个柴房,不多时又被一个下人提出了院中,院中的石桌上坐了一个妇人,豆蔻染指,妆容精致,正静静地看着她,“就是你害了我儿?”

      见萧微与不答,妇人“碰”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向她走来,“我还真是没想到这寺中还藏有这般胆大包天的人。”她用手掐住萧微与的两颊,“算你运气好,今日在神佛面前我不见血,但是害了我儿你也别想就这样过去。”

      “我未曾想过要害令郎,而且我也不欲与他比试。”

      “呵”妇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年纪轻轻就信口雌黄,当时站在旁边的人,可都是瞧见了!我儿现在还躺在床上,要不是没伤到要害,无甚大碍,不然,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我心尖尖上的孩子就这样受了伤,你可知我这作为母亲的,有多心疼?”

      萧微与心里莫名的不耐,“不知。”

      “你这尼姑真是,真是不知好歹!原想着打几板子就放过你的,如今我不想了,你要为我儿受的伤付出代价!”

      “姑姑别气,她既伤了表哥一条腿,不如就废了她的双腿,正好,也是她这腿把表哥绊下山的。”杨茹兰站在旁边笑意连连的看着她。

      “好!来人,给我打!让她赔我儿的腿!”

      话刚一落下,就有人将她架起来按在木凳上,而杨茹兰蹲下来看着她,“嗐。”还帮她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真可怜,都没人帮你,还没人信你,明明不是你的错,最后却还是你的错。你看看我表哥不过是摔折了一条腿姑母都这样给他讨公道,况且他这腿好好将养不久又能健步如飞,不同于你啊,后半生估计都只能待在床上了。”

      说着又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我是不是该给你换个名字了?小残废?这名字好,一听就知道你是个残废!好好感受一下这慢慢失去的无助吧,小残废。”

      杨茹兰起身扶了一下鬓角,低头抿笑,“打吧。”

      木板落在双腿,每一下都打的实实在在,萧微与却垂着头没有动作,像是没有痛觉。

      忽然有人将她的脸抬起来,“小残废,你不生气吗?你不嫉妒吗?”杨茹兰扭曲的脸出现在眼前,“你马上就不能走路了!”

      “我生什么气?我要嫉妒什么?”萧微与嗤笑出来。

      “你没有朋友和你玩,没有亲人疼你,更是无人护你、信你,别人唾手可得的,你一生都追求不到,你难道不渴望、不想要吗?!”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她忽然撑起来,吓得身后的人停了手,“牡丹。”

      杨茹兰表情龟裂,“你!你怎知我是谁?”

      萧微与坐在木凳一端低头看着还蹲在地上的人,“你是鬼界的吧。”

      牡丹一下蹲不稳跌坐在地,“你见我神魂纯粹,便想要从我这汲取最强的力量。”她顿了顿,“而你最需要的力量是源于他人的嫉妒吧?”

      牡丹调整了一下呼吸,“你究竟是谁?”问完这句话复又挺直了腰杆,“呵,这是我的世界,管你谁,即使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出去!”

      “是吗?当真是谁来了都没用?”

      “当、当然!在这里我说了算!”牡丹看着眼前冷漠的人,忍不住打颤。

      “既然是你说了算,那你说说我要怎么才能出去?我可没有你想要的嫉妒源力。你让我出去,不再害人,我便不杀你。”

      “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嫉妒!你还想杀我?若是我死在这里,你也别想活!”

      “可惜啊,我还真不是人。”萧微与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你既然能将这段回忆制成幻境便该知道我此时的名字和身份,但你应该只知道这一段时间的吧?”

      眼见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人牙关忍不住开始敲打,她费力编织这幻境,已经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力量,她以为一两天就可以得到她的嫉妒源力,可谁曾想,这人根本就没有!

      萧微与嘴里念咒,伸手从虚空中慢慢的拔出了一把黑色的剑,那剑满是裂痕却周身泛着银光。

      “原只是想让你从哪来回哪去,但你不配合,我就只好将这祸根彻底铲除了。”

      牡丹看到那把剑顿时脸色灰败,她抓了一个鬼界最不该抓的人——神界疏阴,专门克化他们这些鬼祟的。

      “疏阴娘娘。”牡丹跪在她身边扯着她的衣摆“娘娘,娘娘,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这样对您,您放过我吧!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好好待在鬼界,不再出来祸害人。”她咽了咽口水,“而且而且,我也没有害人命啊!我只是汲取了他们幻境中的一点源力而已,您放过我吧!”

      萧微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垂眸看着,“可还有鬼与你一起做这事?”

      “没有没有。”

      “那孩子的哭声是怎么回事?”

      “是小的死时还在腹中的孩子,入鬼道后将他找了回来,想在鬼界续人间断了的母子情。”

      “他现在在哪?”萧微与三言两语就搞清了牡丹的身份,她是鬼界鬼子母,可编幻境汲人的嫉妒获取源力,进而提升自己的力量,而她尤其关注这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是鬼子母力量最大的集中,死时还未受朝阳之力怨气更甚于牡丹,所以出去后一定要快些找到他将他源力封印,不让他汲取更多的力量以后出来霍乱人间。

      “娘娘,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他平常很听话的,只是夜半时刻饿了才会哭上一两声。”说着又向前跪着走了两步,“娘娘,放过我们吧!”

      “立鬼誓。”鬼誓一立若有违背立时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多谢娘娘!”牡丹立刻端跪,将双手叠放在额头,“鬼母牡丹在此立誓,此后不再。”话音未落完,她就倒在了地上。

      萧微与蹙眉看着,正准备蹲下看是什么情况时,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微与。”

      “小与。”

      她回头看见皇后正跨过门急急向她跑来,钗在头上的步摇来回摆动。

      “你没事吧?”

      “你还好吗?”

      一女一男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萧微与神思恍惚,身躯摇摇欲坠,往后退了一步,跌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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