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那场太阳雨里》飞天鲤鱼

5、第 5 章

　　附中惯例，上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名为自习，但每天都有固定学科的小练。

　　下课前最后五分钟，数学课代表扬声在座位上喊了句“赶紧涂卡，一分钟以后收”，其他人却似乎根本没受影响，整齐划一地埋头做自己的事，刚涂完卡就立刻拿出改错本，哪怕只剩几分钟了也不放过。

　　某种意义上来看，附中高三学子的确做到了曾平口中的“争分夺秒”。

　　刚到附中时，岑净总对此颇不习惯。
　　换以前的高中，在吃饭前那几分钟，班里早已人心浮动，只等铃声响，但附中学生却截然不同，打铃前零抬头率，找不到一个东张西望的，铃声一响却能秒切换到800米测试状态，争先恐后往外跑。

　　岑净对此无所谓，反正每次她只打一个素菜，去早去晚都没差，总有剩的，不如在教室里先学一会儿，避开排队大军，过去就能直接吃上。
　　今天也照旧如此。
　　可当她《离骚》刚背了个开头时，门口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的身影。
　　教室里几个等人带饭的同学这次动作倒是整齐划一，齐齐放下书，看向走廊。

　　原因无他，主要还是来人那张脸，太过晃眼。
　　苦行僧一样的枯燥学习里，唯一能让大家稍微提起点兴趣的不外乎两个东西：
　　1.帅哥美女。
　　2.八卦，包括但不限于恋爱劈腿打架撕逼以及老师出糗。

　　在高中，美女常有，帅哥却是个稀罕东西，稍微平头正脸些的都能被冠上班草的荣誉称号。
　　是以哪怕开学一个月这位大少爷今天才来露面，也不妨碍周一晨会过后这个名字以龙卷风之势席卷师大附，成为这个上午最热门的课后谈资。
　　从1班到10班，从高一到高三，无一幸免。

　　但显然，这位附中新晋红人丝毫没有这种意识，懒懒地倚在墙边，拦住一个经过的女生，嘴唇开合几下。
　　岑净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他冲那女生笑得花枝招展。
　　说话间隙，漫不经心往她这指了下。

　　？

　　没过多久，开学一个月但从没说过话的同班同学带着花枝乱颤的笑冲她跑来、

　　“你……”

　　显然，她开学的自我介绍很失败，这人并不记得她的名字。

　　面对这种情况，向来害怕尴尬和冲突的岑净难得赌气，没有识趣地再一次自我介绍，而是默默看着她。

　　几秒尴尬的对视过后，女生干脆放弃了称呼这个环节，直接说道：“那个，同学，池城让我帮忙叫你出去一下。”

　　开学一个月，同班同学不记得她的名字，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记住了池城的名字。
　　她突然有点羡慕门口那个无知无觉的男生。
　　有些人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东西，似乎另一些人天生就有。
　　毫不费力的姿态，让她甚至有些隐晦的嫉妒。
　　即便她并不讨厌那个人。

　　在这样微妙的情绪下，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硬邦邦的：“找我干什么？”

　　池城半点没受到她冷淡态度的影响，挑了挑眉，笑容不变：“这不怕你还在生气，想中午请你吃顿饭当赔罪？”

　　岑净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顿时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就散得差不多了，只是语气依旧有些不自然：“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班的？”

　　“早上远远跟后头看到了啊。”

　　明明挺偷鸡摸狗一事儿，却被他说得这样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岑净一时间反倒不知该说点什么，甚至有点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看她半天没吭声，他没耐心了，催她：“去不去啊给句话？”
　　顿了下，视线缓缓下移。

　　岑净跟着往下瞟了眼，看到了自己的……
　　胸？

　　她条件反射式的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向来怂人一个的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抬头怒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生，厉声问他：“你看什么呢？！”

　　他不明白她这莫名其妙的又是受什么刺激了，一头雾水：“看看你叫什么啊。刚问你同学又没问出来。”

　　哦。
　　原来是看她的校卡。
　　她又反应过度了。

　　池城也觉出味来了，人品和审美同时受到了巨大质疑，换平时他早炸了，但鉴于早上因为口无遮拦惹的祸现在还没收拾完，话都滚到嗓子眼了又被他深呼吸几下咽了下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一时风平浪静。
　　算了……算了，个屁。

　　“不是，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废料啊？”

　　“……”

　　“又没什么好看的。我至于吗我！”

　　这是实话。
　　前些年他都在国外，f1这种赛场刺激度拉满的运动，比赛结束后轰趴几乎是固定环节，最不缺的就是美女，甜美的性感的火辣的，什么风格都有，还都很主动。
　　再加上国外环境开放，只要想，车手那床和流水席没差，每天在上边醒来的女孩都能不重样。
　　只是他满心眼里只有冠军这个目标。
　　谈恋爱没意思又浪费时间。
　　不谈恋爱只上 床……那跟畜生发 情有区别？
　　是以这么多年了，只有他能在围场独善起身，成为“万绿从中一点红”。

　　但岑净却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在这人面前自取其辱了。
　　转身想走，面前却伸出了另一只胳膊，挡住去路。

　　因为早上话太多，被提前警告闭嘴的周游在旁边默默围观完全程，难得看到这大少爷吃瘪，笑够了他才出手，帮忙拦人：“别啊岑妹妹，一起吃个饭呗。你就这么生着气走了，他等会儿下午也要坐立不安了。”

　　“我没生气。”
　　“谁坐立不安了。”

　　俩道声音跟约好了似的同时响起。
　　声音主人下意识看过去，撞到彼此视线后又跟见了鬼似的立刻移开。

　　动作相当整齐划一。

　　周游一脸耐人寻味，没再执着于这个话题，只是接着劝她：“去呗，给个面子啊，想吃什么随你点。”

　　岑净根本没有和同龄异性正常相处的经验。
　　初中时总有男生一脸郑重的向她表白，一开始她还当真，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可没几秒他们就会撑不住，哄堂大笑。

　　“不好意思啊，大冒险。”
　　“诶哟你看到没，她脸都红了。”
　　“我草，居然真以为有人会喜欢她。”
　　“哈哈哈哈她真信了，太逗了，这么自信吗。”

　　常年被恶作剧，身体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抵抗和拒绝的自我保护机制。

　　她脱口而出：“我不去，等会我去食堂。”
　　说完，却又懊恼得想咬住自己的舌头。

　　其实，哪怕这一天里生了他两次气，但不可否认，她还是……
　　不可抑制地想要接近他一点。

　　那种气，也不再是过去那样让人厌恶的生气。
　　是酸的，苦的，可偏偏又能从中尝出一点甜，更折磨人了。

　　她有时候也挺烦自己的。
　　明明想要，却总因为害怕落空而习惯性的拒绝。
　　嘴比脑子快。
　　永远无法坦诚地表达自己。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绝对不可能为了这顿饭打自己的脸。

　　正准备回教室，却忽然被一股力道推着往外走去。
　　耳边是周游吊儿郎当的声音：
　　“哦，那就请岑妹妹行行好，给我们一个弥补自己错误的机会吧。”
　　“食堂哪天不能吃，敲诈这位大少爷的机会可不常有。”
　　“走走走。”

　　其实是自来熟到可能稍微有点冒犯人的地步。
　　但岑净却从没一次这么感激过他的自作主张。

　　被不熟悉的异性接触，肩膀下意识地动了动，想躲开。
　　但当余光里瞥到周游另一侧男生打着石膏的手时，忍住了。

　　只是依旧还不忘拿乔一下，皱眉“哦”了一声，勉强得不行。
　　却在嘴角抑制不住翘起的瞬间，悄悄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