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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玛德,男同离我远点(王鹏举如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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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问询并不是谢铭的职责,谢铭还是想和徐夜聊聊,刚这么想,对方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女人看了谢铭一眼:“异能监察局的?”
声音低沉,温和。
谢铭没有说话。
他确实没有伪装的打算,但也没想到徐夜一口就咬定他来自监察局。
徐夜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让她显得很温柔:“去年这个时候也有监察局的人来,而且你的表情也不像是病人家属,你看起来更像是在等我。”
谢铭也直接摊牌了:“我想和你聊聊。”
“这里不方便说话,跟我来。”
谢铭跟在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女人的身后,她的背弯得厉害。
在她往前走的时候,不断有病人和家属跟她打招呼。
“徐医生,辛苦了啊。”
“我从家里带了点鱼干,徐医生你拿点。”
“徐医生,可以帮我家娃再看看么?”
徐夜呵呵地笑,对谢铭说:“有的时候病人的家属太热情了,搞得我都很不好意思,总是送东西给我,我哪能要啊。”
谢铭的心也偏向了徐夜,但是他仍旧保持着中立的姿态,从客观的角度审视对方:“看来他们都很喜欢你。”
“嗐,我就是让他们过得舒心些,职责所在而已。”
两人聊着聊着就来到了医院顶层的天台,这里没有人,秋风吹在脸上有些疼,谢铭拢了拢围巾。
谢铭想要掌握对话的主动权,先开了口:“徐医生,您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也就两年。”徐夜从兜里拿出一块大白兔奶糖,递给谢铭。
谢铭有些疑心,拒绝了,徐夜也没说什么,拆开包装纸,放进了自己嘴里:“有的孩子一吃糖就不哭了,我就养成了带糖果的习惯,结果带着带着,自己就喜欢吃了。”
“两年?您之前在哪工作?”
徐夜说:“在市二医院。”
谢铭有意无意地说:“那是大医院啊,怎么想着来安宁医院工作?工资应该比这里高吧?”
徐夜叹了口气,把一切缓缓道来:
“实不相瞒......我女儿前两年走了,癌症。
“有段时间她痛不欲生,但是没有一家医院能够帮助她过好最后的人生,
“我就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够办一家这样的医院,帮助像我女儿那样的人。
“钱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谢铭对徐夜说的话感同身受,一方面,他有照顾脑梗瘫痪的外婆的经历,因为他并不是专业的,护理上有很多地方都做不好;另一方面,他能够理解作为母亲的心情。
但是徐夜说的话里有一个疑点。
“你没有对你的女儿使用异能?你的异能,应该可以改善她的痛苦。”
谢铭直视着徐夜的眼睛。
徐夜比谢铭更先挪开了视线:“没有。”
“但是你对医院的病人使用了。”
徐夜笑了声:“你有证据吗?”
“你帮助病人的时候我看到了。”
谢铭推断,徐夜和病人进行身体接触,然后说出“不痛”,从而催眠病人,让他们不再痛苦。
“你只是看到我和他们说话,但你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徐夜的手指搅在一起,咬着下唇,看起来很痛苦,“再说了,如果我真的犯罪了,那为什么我干脆不把你催眠?”
谢铭心想:说不定你的异能有条件限制......比如,只能催眠病人。
但是他不忍心说出这句话。
而且他确实没有证据。对于这种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的异能,很难找到切实证据。
“一方面,你没有证据,”徐夜强忍着激动的情绪,“另一方面,退一万步讲,假如我使用了异能,帮助了别人,减轻病人的痛苦,这也是犯罪吗?监察员就是这样没有同情心的人,铁石心肠!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就这样没有证据把我抓起来啊!”
她说完这一堆话,没有给谢铭任何解释的时间,怒气冲冲往楼下走,边走边说:“随便你!”
谢铭犹豫不决地在天台上徘徊,要是把这件事报告上去,一定会引来调查,监察局也十有八九有手段调查出事情的真相,那这些指望着徐夜的病人又该怎么办?
由此,谢铭又衍生出对于监察局规定的怀疑:‘不能对普通人使用异能’这个规定真的正确吗?
但是,说不定他的报告无足轻重,后续还会有人调查,判决徐夜犯罪也不会因为他不把这事写进报告受到影响。
谢铭犹豫不决,给周潇打了个电话。
“喂?”慵懒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谢铭并没有直接询问自己的问题,站在周潇的立场,肯定是会让自己如实写上去。
“我的写的报告的作用是什么?”
周潇在那边思考了一会:“用官方的说法,就是给问询和调查提供具有参考价值的资料。”
“......那非官方的说法呢?”
周潇笑了两声:“那就是监察局提供给新人的锻炼机会,产出一份可有可无的文书。随便写写就好啦,反正之后还会有人来调查。”
谢铭:“......”
那看来自己写不写,都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周潇正色道:“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谢铭嚅嗫:“没什么,就忽然想起来问问你。”
心里腹诽,周潇还真是敏锐。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可以站在朋友的角度回答,明白我的意思么?”
——朋友的角度,也就是非行动部部长的角度。
谢铭犹豫一会,还是没说:“没什么事,真的。”
“好吧。”周潇轻快地说,“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忘记告诉你了。”
“嗯?”
“我们的职责,只是按照条例执行。如果条例不合理,那就应该交给修改条例的专人去修改。至于谁有权限修改条例,那就是监察局的几位部长了,你有什么意见,尽管对我说。不过,说是一码事,你在执行的过程中,还是应该按照条例办事。”
周潇明显已经猜出他的想法,谢铭干脆坦言,周潇还安慰他一番。
“到时候监察局会根据情节严重决定处分,你写下你的发现就好。”周潇顿了顿,“能够注意到这一点,说明你有在认真观察。”
室内的空气比室外温暖许多,谢铭在医院的走廊上逛了两圈,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在徐夜来到这家医院之前,医院几乎要歇业,本来就没什么病人,护工的工资低,病人得不到很好的照料,导致了恶性循环。
徐夜改变了现状,她提倡人性化的服务,关注病人的身心健康,给他们修了活动室,定期举办文娱活动,还和上级沟通,增加护工的工资。
他又站在了小女孩的房门前,徐夜安抚女孩的场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从门上的玻璃往里张望。
这一看,他看到了楼玉英。
楼玉英坐在小女孩的床边,给小女孩削苹果。
楼玉英之前不是说她的妹妹没什么大问题么?怎么都来安宁医院了?
谢铭想了想,也是,这种家事不便和外人说起,也可能是楼玉英很骄傲,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不幸。
在妹妹的面前,楼玉英一改寻常花里胡哨的穿衣风格,取下了耳钉,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黑发披散,干干净净,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邻家少女。
谢铭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楼玉英却一转头看到谢铭了。
楼玉英笑着和谢铭挥了挥手。
谢铭见她给自己打招呼,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楼玉英把苹果切成一瓣一瓣,喂给躺在床上的女孩。
“学院的兼职。”谢铭说,“这是你的......”
“我妹。”楼玉英说,“来,叫哥哥。”
头发剃光的小女孩甜丝丝地说:“哥哥好!”
“欸!你好你好!”谢铭弯腰和她打招呼。
“我刚刚看到哥哥了,哥哥你刚刚来找徐阿姨,是不是?”
楼玉英听到这话,看了谢铭一眼。
“是啊。我看到徐阿姨对你说了两句话,你就睡着了。”
“徐阿姨最好了。”她说,“她一哄我我就不痛了。”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姐姐和哥哥说会话。”楼玉英给她盖好被子,“谢铭,出来一下。”
楼玉英和谢铭站在嘈杂的走廊上。
楼玉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一会才低声问:“监察局来查徐医生?”
“例行的抽查而已。”
“嗯。”
两人沉默了一阵。
“我妹之前检查出来是癌症,她怕痛,化疗后经常哭,我们家也没什么钱,在她身上花了五十来万了。”楼玉英的手指抠着一小块墙皮,“但是徐医生一说话,她就不疼了。”
“我看到了。”谢铭觉得自己说话干巴巴的。
“我之前想过,如果现有的医疗手段没办法治疗我妹妹的病,那异能是不是可以。然后我去查了异能手册,翻遍了三四千个记录在案的异能,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楼玉英深吸一口气,“不要说治愈癌症的异能了,就连能治愈他人伤口的异能都没有。你觉不觉得很讽刺?”
谢铭点头,只是听着。
“异能者有很强的破坏力,但是根本不存在可以治疗的异能,好像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毁灭的。”
“......不过好在还有可以减轻痛苦的异能,不是么?”
“你知道徐医生她——”
楼玉英没有回答:“我才不管监察局的条例,爱咋咋地。”她笑了笑,“我看到我妹妹高兴点,我就满足了。”
风卷起几片枯叶,旋过路人的裤脚。谢铭心事重重,不想做晚饭,就在街边打包了冒菜。
他一回家,棉花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出来迎接。
谢铭喊了声:“棉花糖?”
只听到在周潇的房间内传来一声猫的惨叫,听起来相当可怜。
谢铭来不及放下冒菜,急匆匆打开周潇的房间:“棉花糖?”
一打开门,谢铭就和周潇以及王鹏举大眼瞪小眼。
谢铭此前还没有进过周潇的房间,现在才看到周潇的卧室相当宽敞,除了一张大床,还摆得下几米长的红木办公桌和书柜。
周潇和王鹏举面对面坐在办公桌旁,桌上摆了很多资料,棉花糖站在书柜顶,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纵身一跃飞扑向办公桌,就要踩上那一堆堆资料。
周潇的手一捞,生生拦住了棉花糖的下坠,再一扔,棉花糖在空中翻滚两圈稳稳落地,对着谢铭发出凄厉的叫喊。
——他欺负我!
谢铭:“......”
周潇把文件收拾好:“怎么一回来先找棉花糖?”
谢铭听到这话,脑子卡了半晌。
周潇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鹏举的话打断了谢铭的思绪:“这只猫真贼,把门关着都能偷摸进来。嘶,谢铭,你手上提着什么?冒菜?哦哟,你真贴心,我还以为今天是来给周潇打白工呢,原来还管晚饭啊!”
谢铭一愣,完了,只买了两人份,王鹏举食量又大,光这点怕是不够他吃的,谢铭看着周潇: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周潇扬了扬下巴:“喏,给你买的。加油干,等会我和谢铭出去吃。”
“什么!不行不行,这点哪够我吃的?周潇,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你今天必须给我管饭,要是让我不满意,我就不干了。”
谢铭:“要不我点外卖?”
王鹏举哼哼道:“还是谢铭好哇。”
谢铭帮两人把门关上。
“铁石心肠。”王鹏举抱怨着,拿起一张材料开始看,“我退休了还被你抓壮丁!扔给我这么大一堆监察员的资料,还让我从里面找内鬼......”
“谁让李显把自己捂得严丝合缝,暂时只能从这里面找咯。我这不是也在看嘛。”
“你觉得李显有多大可能是内鬼?”
“十有八九。”
“看来你是想连根拔起,那他们也不是那么轻松就放过你的,说不定,你的监察员生涯,就要从此断送......”
周潇笑吟吟地:“嗯。”
“我说你,你乌纱帽都要不保了,还这么乐呢?”
“我想起高兴的事。”
“哦?说来听听?”
“谢铭今天第一次一个人出任务,我想到了我们刚来监察局的时候。”
“那时候我还很蠢......不是,你就因为这事高兴啊?”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让我觉得......”周潇和王鹏举把打乱的资料分成几挪,“他的这种天真倒是挺可爱。”
王鹏举拿眼看着周潇,无语凝噎:“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潇弯了弯眼睛,把这话轻描淡写地揭过:“别说谢铭的事了,先把我们的事情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