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曹谱》五不咸

3、苍门空相褚师（一）

　　【欢迎进入游戏，请各位玩家突破干扰，找到游戏核。】

　　人工智能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声音消失后，周围渐渐由暗转明，两旁绿色竹影交错，攒动出清淡的香味，路延伸的方向能看到半个古代风格的建筑，上空飘着缕缕炊烟。

　　莫非榆打开游戏界面，上面有人物信息、物品装备、技能、任务提示，一共四栏，这点倒是还跟自己以前玩过的超现实游戏界面一样。

　　“装备是盗铃，干什么用的？怎么连个装备解释也没有......”莫非榆把整个界面都点了一遍，除了装备，其他位置都是空的。

　　关上界面后，她在四周找了一圈也不见其他人，索性朝视线范围内唯一一个物体走去。

　　这景也太真了，清脆得摸一下就会掉渣的树皮，片片不一样的叶脉，连身上的针织衫触感都一模一样。

　　莫非榆感叹着游戏科技发展之快，走到院子门口，敲了两下半掩着的门，提声问道：“您好，有人在吗？”

　　“谁啊，”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接着人就出现在面前，七八岁的样貌，腰间围着围裙，

　　“你是？”

　　“我是......路过看到这边有烟就过来了，你是在做饭吗？”莫非榆扬眉问道。

　　“是啊，你没吃饭吗？我马上做好了，你愿意的话可以进来等一下。”

　　莫非榆想询问周围的相关信息于是跟男孩进了院子，但刚一进门她就后悔了。

　　不是吧，上来就这么背抽到恐怖主题了？

　　对于莫非榆来说，习惯看到鬼魂和看恐怖电影，玩恐怖游戏，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她僵硬地站在院子里，看看院子里放着的黑色棺材，又看看灶台前做饭的男孩，脑补了一个人肉大餐的画面。

　　正当她想着要不还是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吓得一个激灵直接蹿到了墙边的木架后头，偷偷瞄着门口，还不忘分出一点精力盯男孩的动向。

　　进来的人看到这一幕，温柔地说道：“没想到家中还有人，吓到姑娘还望莫怪。”

　　这人漆发如瀑，衣着青白两色，缥碧白间腰带，坠一方形碧水青色玉牌和一根串有两银一红珠子的红绳，正如一位气度非凡的儒雅贵公子。再近一点，不光是气度，更会被这一等一的皮相骨相所惊叹。

　　见是个活人，莫非榆尴尬地走出来，扯嘴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路过进来问问消息，打扰你们了。”

　　贵公子走到棺材前，道：“您就是这次来巡查宋府一案的奉天司巡使吧，听说奉天司各位大人都眼光独到，身怀绝技，不知是否有幸一见？”他轻松推开棺盖，身一侧，朝莫非榆做了个请的姿势。

　　奉天司巡使？说我吗？这是碰到NPC自动触发剧情了？

　　想了半天，莫巡使只好硬着头皮上。

　　她一点点挪到棺材边，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尸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吐。

　　“巡使可有看出什么？”

　　这也太臭了......而且，这种腐烂程度在影视剧里可是要被打码的啊，该不该说还真不愧是上沙市最厉害的游戏公司......

　　莫非榆接过男子递过来的手套和面巾，戴上后撸起袖子，慢慢把手伸进了棺材里，憋着一口气，翻看着这具尸体。

　　随着翻动，脑海里突然弹出几句话——尸体口鼻处流出血水呈暗红色，绿斑已蔓延到颈部以上，水泡被腐水胀破后，显露出来的褐色皮表遇到空气，正以不符常理的速度干化着。

　　莫非榆照着念了一遍，抬头也不知这男子何时就站在了棺材另一边，与自己面对着面。

　　如此近看，当真被这般容貌惊艳，浓淡相宜的眉眼，红润微扬的嘴唇，整张脸棱角分明却不张扬，柔和舒适却不绵软，尽是温柔可靠之感。

　　他将盖在尸体上的丝罗锦衣取出，整齐地叠放在一边，上下细细地检查着。

　　莫非榆双手撑着棺材边，看着眼前人入了神。

　　真好看啊，做游戏的人审美不错，皮肤又白又软的，不知道戳一下NPC的脸会怎么样......

　　腐尸恶臭熏醒了对npc产生非分之想的莫非榆，她摇头走到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压惊。

　　“怎么了？”莫非榆见他眉头紧锁，走近一看，棺材里的尸体正在快速腐化。

　　莫非榆期待脑海中会弹出一些游戏提示，但什么也没有出现，只是眼睁睁看着尸体逐渐变成一具发黄的骨架。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榆惊讶道。

　　“宋府的人说最后一次见到宋白薇是昨夜，而这具尸体的腐化程度显然不只一天。”男子把锦衣重新盖到骨化的宋白薇身上，脱下手套，道：“我是苍门褚师，郁问樵。”

　　“奉天司巡使，莫非榆。”莫非榆无比顺畅地自我介绍道。

　　验尸结束后，莫非榆从郁问樵的介绍中了解到，这里是苍门的住处益乾舍，那个做饭的男孩名叫重八，棺中的尸体是宋家大小姐宋白薇。

　　宋府觉得宋白薇死得离奇，尸身又有不寻常之处，而苍门是专门处理异常案件的地方，于是向苍门投了诉状，接受诉状后此案便全权由苍门处理，宋白薇的尸身也一并送了过来。

　　很快重八做好晚饭，莫非榆跟郁问樵用清水和肥皂洗了手一起吃饭。

　　天色渐黑，饭后莫非榆看着天开始担心晚上的去处，想借住一晚，又支支吾吾不太好意思向人开口。

　　“巡使还没有找到落脚处吗？”

　　这句话问得好。

　　莫非榆听了正好顺着说下去，“我刚到就来你们这了，能在这借住一晚吗？”

　　“当然。”说完，郁问樵收拾了饭桌跟重八去洗碗，莫非榆想帮忙但被拒绝了，便在院子里溜达一下。

　　院子左右各摆一排木架，上面一层层晾的全是药草，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不觉冲突，反倒叫人浑身舒爽，莫非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却能断定一定是好东西。

　　“房间收拾好了，请随我上去吧。”郁问樵站在屋子门口说道。

　　“好，谢谢。”

　　益乾舍有上下两层，像个小型客栈，房间也不少，屋内陈设古朴简约，窗边摆放的素雅花草装饰着陈年木质家具，透着一股子典雅清幽劲儿。

　　“床上备有一件衣裳，穿上会更方便些，巡使早些歇息，明日辰时我们再同去宋府。”

　　莫非榆还在计算辰时是几点，没有闹钟要怎么醒，郁问樵便已经进了走廊的另一头的房间。

　　这游戏时间怎么算啊？游戏核又要上哪里怎么找？其他人都在哪里？

　　她满脑子都是问题，但这里的床好像有魔力，刚沾枕头她就睡着了。

　　今夜无梦，睡得很安稳，人是第二天早上被敲门声敲醒的，莫非榆震惊，这辈子头一回晚上睡觉没做梦没碰见游魂，醒来还一身轻松！虽然是在游戏里，但这种感觉简直太神奇了！

　　清晨太阳照在身上还没有感觉，清冷的风吹得人自觉缩起脖子，莫非榆一点儿不冷，浑身上下都是藏不住的开心。

　　益乾舍在城外，离城大概十分钟路程，进了城，周围的一切陌生又熟悉，让莫非榆心生疑惑，不禁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长丘国都，空相城。”

　　走到西街的时候，人群中已经有人在讨论宋府死人的事儿了。

　　他们都在说昨日一早宋府管家就跑去苍门投状，说是自家大小姐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卧房里，整个屋子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儿，希望苍门尽快帮忙查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郁问樵的语气中能听出来，奉天司应该是某种机构，莫非榆作为巡使正是派来监察协助这次案件调查的。

　　宋府门口还跟往日一样，偶尔有几个不识趣的在门口东张西望，然后都被护院赶走。

　　莫非榆跟着郁问樵在宋府一路畅行无阻，又是询问人证，又是搜集物证，郁问樵每次提问都恰到好处，一个问题换个问法就能从同一人的口中得到不同的答案说法，印证他想要的信息。

　　莫非榆也没闲着，也从宋府家仆口中得知了关于郁问樵的信息。

　　郁问樵，人称空相褚师，苍门褚师之首；所有投状是否符合苍门接管的标准，全由他一人辨别。苍门接手的案子桩桩得破，从未有过悬案，并且苍门各褚师都博学有礼，尤其是他郁褚师，为人温雅，处事稳准。所以比起寻常府衙，百姓有点什么事都更喜欢找苍门。

　　除此之外，莫非榆还问到一个消息：宋白薇的贴身丫鬟说宋大小姐生前喜欢西巷一家糕点铺卖的鲜黄酥，每隔两三日便要她去买一次。

　　于是上午在宋府问完后，两人就去了那家糕点铺，整体问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莫非榆又跟郁问樵去了云莱楼吃午饭。

　　一整个上午都顺顺利利，但莫非榆总觉得奇怪，这会坐下来她才想明白，明明自己是玩家，却一路都是被NPC带着，为什么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非榆姐！”

　　莫非榆回头一看，正是梁亭然和付又期，她激动地起身迎接二人，“你们去哪了啊？”

　　“我睁眼就在一条大路上，还好没走多久就碰到又期哥了。”

　　“半天不见，就称兄道弟了呀。”莫非榆挑眉看向付又期。

　　“嘿嘿，非榆姐这身衣服衬得人更好看了。”

　　“你们俩也不错啊，挺合适的。”

　　梁亭然毫不掩饰被夸奖的开心，笑道：“就你一个人吗？予桔和井棠呢？”

　　“没看到他们，不过我现在在查案。”莫非榆用手挡住嘴，偏过身体悄悄说了句：“他可能是关键NPC。”

　　梁亭然瞬间明白了，上前跟郁问樵打招呼，四人便坐在一桌又多点了两个菜。饭后郁问樵说有事要上楼一趟，等他离开后，三个人才放开了说话。

　　“这游戏做得好真啊，”梁亭然说着，“我不光能感觉到饿还能吃出不同菜的味道。”

　　“我也觉得，而且我总感觉这里的NPC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剧情npc能产生一部分自主意识灵活应对玩家，是各大游戏公司都在攻破的难题，不过现在还没有哪家能做到。或许是模拟了多种情况，触发了不同内容。”

　　莫非榆心叹原来如此，“这个郁问樵做得可真好，回头关注一下设计师。”

　　“你们有找到游戏核的线索吗？”

　　“还没有，不过......”梁亭然从兜里掏出一团半黑半白的绳子，“这是我的道具阴阳线，我们试过了，它可以找到人死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

　　“那你找凶手不是一找一个准？”

　　梁亭然遗憾地摇头道：“昨天用它找到的最后一个人并不是凶手，只是拿了死者身上的钱财。”

　　莫非榆哦了一声，“付又期，你的是啥？”

　　“桃木。”

　　“哦，辟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