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满将满》巴莱恩

5、第 5 章

　　05

　　等点滴快挂完的时候，褚幺正准备按铃呼叫。
　　手还没伸向呼叫器，旁边周复憬似有所感，掐着点睁开眼，眼底朦胧睡意还未完全散去，已经第一时间看向输液架，微哑道：“好了？”

　　褚幺按铃：“嗯。我叫人来拔了。”

　　周复憬抬手把调速器推到最底，点滴速度随之变缓。

　　褚幺看了眼手机：“已经快五点了。”

　　周复憬：“早上要去上班？”

　　褚幺整理了下头发，轻摇头：“早上没有预约，下午再去。”

　　护士正朝着这边走来，褚幺坐直了身。
　　眼睛紧随着人家，嘴里不忘问：“你呢？”

　　周复憬慵懒道：“待业中。”

　　褚幺一听，像被触发了某个开关一样，立马转过头低声喝道：“无业游民！就知道啃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被逮着机会数落的周复憬：“......”

　　刚走到位置旁无意听见这一句话的护士：“？？？”

　　即使她尽量控制着面上吃瓜的表情，但周复憬还是从她看似不经意实则很刻意的瞟过来两眼中看出了明晃晃的惊讶与怀疑。

　　周复憬早八百年前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对此视若无睹。
　　甚至继续配合着褚幺这突如其来的戏瘾，道：“家产千亿，我不啃谁啃？”

　　褚幺瞪大眼，震惊道：“不要脸！”

　　她脸上表情太过生动以至于周复憬没忍住破功，噗嗤笑出了声。

　　护士这下也听出两人的玩笑话，嘴角微抽。

　　感受到手上胶带被撕开，针头拔出，褚幺把戏缓了缓，收敛气势回过头又回到温柔无害状态，礼貌道：“谢谢。”

　　护士把东西收起，道：“没事。回去饮食清淡些。”
　　褚幺乖巧：“嗯嗯。”

　　等人一走，两人也收拾好站起身。
　　褚幺刚想重拾长辈架势，结果转过头，视线却正好掠过周复憬的肩头。

　　褚幺：......他头呢？

　　“你身高能不能分我一点啊？”褚幺嫉妒得眼红。

　　话题跳得突然，周复憬却接得娴熟：“我也想。但你人呢？”
　　他问得真诚，还装模做样地平视着找了一圈，就是不愿意低头瞅两眼。

　　无关痛痒的一句，褚幺不在意，只留下一句：“顶端优势罢了。”说完拍了拍衣袖，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顶端优势——抑制侧芽生长。
　　周复憬：“......”什么烂梗。

　　褚幺还没迈出两步，帽子就被人从后面掀起，兜头盖住。

　　褚幺原本都做好了他会报复性地用点力气迫使她低个头，却没想到还真就是简单地给她带了个帽子。

　　“外面冷，裹好。”
　　“哦。”

　　搞这么一出，显得她很不懂事。
　　于是褚幺侧头向后看了看，很好，没帽子。

　　她又往周复憬身前看，目光顿在半拉的外套拉链上。

　　随后默默伸出一只手，刚过他的手臂，还没触到拉链，手腕就被截在半空中。

　　周复憬握住那一节纤细，不信任道：“你干嘛？”

　　“送爱心。”褚幺讨好微笑，趁周复憬手松开的瞬间，抓住拉链往上一扯。

　　周复憬回过神时，半张脸都被掩在冲锋衣下。
　　他垂眼，褚幺笑得狡黠，一本正经道：“裹好，外面冷。”

　　周复憬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竖起的衣领遮掩住勾起的嘴角，露出的黑眸中划过浅淡笑意。

　　-

　　快走到医院大门，褚幺打了个哈欠，问道：“你怎么回去？”

　　周复憬正低头看着手机：“住哪？叫个车，先送你。”

　　这还没出门，冷气就开始往衣服里钻，褚幺缩了缩脖子，闻言也没拒绝：“丽景阳光。”

　　周复憬下好单，拉着她停在一处没风的地方：“等车到了再出去。”

　　褚幺听话站住，抬头正好看到面前照片墙上贴着的各科室优秀医生简历，想起刚刚被打岔的话题，问道：“你真打算啃老啊？”

　　她嘴里这么问着，眼神却已经搜寻到儿科科室那，想象着未来某天也许上面挂着的就是周复憬的秃头中年寸照，一时间面上喜忧参半。

　　好一会儿没听到旁边人的答复，褚幺回过头看他。

　　周复憬收回同样落在那处的视线，迎着褚幺探究的目光，半开玩笑道：“我要真啃老你不得气死？”

　　“啃的又不是我，我气什么。”

　　周复憬眉头轻挑，这回给便宜都不占？

　　“你爹要是同意的话，问他愿不愿意多收个干女儿。”褚幺认真脸。

　　周复憬：“......”

　　他单手扣着她头顶，往墙面那一边转，替他爹回：“他不愿意。”

　　“我认真的。”褚幺又扭过头来，情深意重道，“以后我俩就以兄妹相称好了，可以吗？”
　　“大哥。”

　　周复憬：“......”
　　正好电话响起，他睨了褚幺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车到了，走吧。”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有福同享啊。”褚幺跟在他身后碎碎念，“哥哥？大哥？猴哥？狗哥？周哥？”

　　周复憬置若罔闻。

　　上车以后，褚幺侧坐着，还是不肯放弃，不着调的话刚到嘴边。

　　周复憬终是忍受不了，从手机上抬眼，轻叹了口气：“五十，下一个话题。”

　　褚幺一横眉：“五十你打发谁呢？”

　　话落，口袋里手机微震，褚幺眼睛一亮，眉头瞬间舒展开，话也就此止住，急忙拿出手机收钱。

　　苍蝇再小也是肉。

　　何况周复憬嘴里说着五十，红包里却“手误”地发了一百五。

　　褚幺笑得合不拢嘴，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不是，话费那二百你还没还我呢。”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时她也没再记着这事儿，没想到周复憬这厮竟然也忘了，“不行，你再发一个。”

　　周复憬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想起这茬，至于当时是有意拖延还是无意忘记，现在看来也不重要了。

　　他又发了个红包过去，褚幺边收边吐槽：“真败家，一笔又一笔。”

　　周复憬：“......”这钱是进了谁的口袋？

　　“那你还我？”

　　“这都是必要花销，应该的。”褚幺立马转变话术，手里却顺手把周复憬的备注改成了“散财童子”。

　　“那你现在住哪？”褚幺收了钱开始做事，顺着他的心意转了话题。

　　“住酒店。”

　　“嗯？”褚幺惊讶，“你没找到房子吗？”
　　虽然按时间来算，周复憬也才回国没两天。但她以为，像他这样的计划型人格，回国前会把一切都安置好的。

　　“没来得及。”周复憬漫不经心道。

　　话落，身边人却没了下一句，周复憬侧头看过去，正对上褚幺饱含深意的目光，其中似乎有几分可怜，几分同情？

　　他莫名其妙：“你这什么表情？”

　　褚幺脑补能力不是一般强，几句话下来，已经联想到周复憬一个人无家可归，流落酒店的悲惨模样，怎么想怎么可怜，于是她也这么问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可怜？”

　　“那你收留我？”周复憬觉得好笑。这家伙哪来那么多心思去感受别人的心情，不累吗？

　　“这样不太好吧。”褚幺面色有些犹豫。

　　周复憬玩味地看着她。

　　“如果我俩是兄妹的话，让你住也不是不可以。”

　　“......”话题又给她绕了回来。

　　“我的钱。”周复憬提醒道。

　　吃人嘴短，褚幺闭嘴。

　　过了一会，就在周复憬以为话题结束时，手臂上倏然传来轻触，他低头，褚幺伸着手指一下又一下戳着他。

　　“我那还有个客房。”

　　“所以？”周复憬抬眼，眉眼微扬。

　　褚幺抿了抿唇，大义道：“我收留你。”

　　周复憬难得一愣，垂眸盯着她片刻。
　　“褚幺。”

　　“干嘛？”褚幺应声。

　　周复憬食指轻点在她额头上，微用力：“长点脑子。别傻乎乎的，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褚幺顺着力度向后仰了仰头：“我又没有。带只狗回家又没事。”

　　“......”

　　“你去不去吧？”

　　“不去。”周复憬拒绝得干脆。

　　褚幺不解：“为什么？”这不比住酒店强？

　　周复憬：“哪有人上赶着当狗？”

　　“.......”你不就是？
　　在周复憬警告的眼神中，褚幺憋回了这句话。

　　车到了小区门口。下车前，周复憬不放心地嘱咐道：“药记得按时吃。最近吃清淡点。炸鸡奶茶什么的别吃了。”精准拿捏了褚幺的饮食习惯。

　　“知道了。”褚幺应道，同样的话送还给他。

　　车门关上，褚幺一步三回头挥手，周复憬让司机师傅等了等，看着她进了小区才离开。

　　褚幺吃了药就窝回床上，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醒来的时候打开手机查看，周复憬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散财童子：【家里地址。】

　　等了十多分钟没得到回复，估计是猜到她在睡觉问了其他人，下一条消息直接通知：【醒了门口领饭。】

　　褚幺翻身下床，打开家门，低下头，门口赫然放着个外卖袋。里面像是装了挺大的东西，拎起来还挺沉。她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外卖小票。

　　拿进屋放在茶几上打开后，里头还包了两层的保温袋。

　　哪家外卖保温做的这么好？

　　她拍了个照发过去，敲字：【这家外卖包装要给五星好评哦。】

　　周复憬回得很快：【谢谢。】

　　褚幺：【？？？】这人说话怎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周复憬解释：【我包的。】

　　褚幺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对面一接通她就问：“你包的？这不是外卖吗？”

　　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拿出袋子里的两个盒子。
　　一个是暖胃青菜粥，还冒着热气，一开盖清香扑鼻而来。另一个像是用苹果熬制的水，闻起来酸酸甜甜。

　　褚幺原本没什么食欲，现在一闻也觉得颇为开胃。

　　“好香啊。”但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外卖，褚幺无意道，“这不会真是你做的吧？”

　　“嗯。”周复憬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