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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军令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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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祎柔一枪戳进稻草扎成的假人身上。一上午过去,那草人都快叫她捅成了筛子。陪着练的孙思雨捏着枪后退几步:
“二娘,可是在城中吃瘪了?”
一听孙思雨的询问,白祎柔又狠狠的戳刺了几下,枪枪横穿假人:
“别瞎说!我怎么会吃瘪!”
本就是试探询问,听白祎柔回绝的如此干脆,孙思雨心中霎时了然,这关城县一行,绝对有八卦乐子可谈。
白祎柔手上不停,也顾不上孙思雨又退回几位军娘一旁,悉悉索索的侃大山。她边戳边思索,硬是将假人戳散去了。
索性将枪甩到一旁的架子上,抄起水壶坐在地上喝水休息,远处孙思雨不知道与诸位娘子们聊些什么,眉飞色舞好不快活。
这孙思雨好八卦,大抵是以前在府邸中当那娇贵小姐当的厌烦了,一听家中要给她相夫婿郎亲,二话不说当晚就收拾行李一路跑到了边关投奔她的姥爷。
老将军心疼外孙女,又害怕她在战场上磕了碰了,怎知晓这能做出逃婚这种出格事情的小姑娘就不是等闲之辈,抄起枪杆子就要与白祎柔学枪术,一路从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学成了独挡一面的军娘。
那围作一圈的娘子军,哪个是等闲之辈!
自打夏国这个大照曾经的番国开战,世道难得太平,又连年遭灾,逼得人没得活路。昨日一见,那夏国百姓,也没得好过。
打仗打的是山河社稷,损耗却是百姓实打实的血肉。
日早同蔡老将军禀报城中情况之时,白祎柔特意描述了城中灾民状态,蔡正初听闻也是连连叹气。
蔡正初年过甲子,精神矍铄。可近年来也被战事折腾的愈是衰老:
“这城中流民粮食问题可有解决办法?”
白祎柔想到祁江用自己的俸禄暂顶,也无奈的摇摇头:“祁知县的办法也是治标不治本,赈灾粮食至今未拨,北方旱灾遍地,不知去何处借粮,买粮这一办法,也只是解燃眉之急。”
“再加上边关战事紧急入冬在即,祁江那里也确实抽调不出粮食来填铁血营的空缺了。”
蔡正初听了更是忧愁,许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天只得开口问道:
“军中粮草还能支持多少天?”
白祎柔照着刚才军中主簿所言:“大抵还能撑十天左右,但入冬的棉服铺盖恐怕是不够了。”
帐中一阵寂寥,一阵西风吹进帐中,蔡正初没忍住一阵咳嗽,半晌才休止。
蔡正初近来风寒初愈,身体大不如前,白祎柔连忙端起水杯递给老将军,却被他推开了:
“咳……无碍……咳咳,一会下去通知营房,告知近来伙食轻减些。让传令官立刻前往甘州知州府上报粮草情况,尽力借调他处辎重。”
老将军重锤几下胸口:“我这老东西怕是不中用了……。”
白祎柔担忧的望着主座上的蔡正初:“那押送官窦远该如何处置?”
照蔡老将军的说法,这粮草丢失一事是铁血营自认倒霉。关城县内情况又不好追究,那必然要一个人来背看管不利的责罚。
蔡正初喘口气:“先让祁知县那里押着,上面有什么责罚,我来担着就好。”
老将军说的轻巧,却无戳中了白祎柔的心房。当初蔡正初力排众议让她担任校尉一职,军中各项事务皆细心教学。蔡正初本就是爱才之人,眼下愿意自担罪责,却也是被迫做选的法子了。
白祎柔左右思索,还是决定开口:“若是蔡老将军信得过,粮草一事,请交给我来查。”
蔡正初眉头微皱,眼神却是关切:“听你的意思,是有些头绪了?”
白祎柔轻轻摇头,这帐中就她与老将军二人,老将军的为人她是信得过的:“算不上什么头绪,就是有些苗头,若是条件得当,或许能抵扣丢失的粮草,填补军中的空缺。”
“祎柔愿在此立下军令状,若是十天内未缓解军中粮草危机,祎柔愿代替窦远接受责罚!”说罢,白祎柔双手握拳,单膝跪地,言辞恳切,惊的坐上的蔡正初直直的站了起来。
蔡正初赶忙从主位上撤下,拉起跪在地上的白祎柔:“说什么胡话!军令状是说说而已吗!”
他拉住白祎柔的胳膊,眼前的姑娘是他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若她没有一点把握,定不会说出这种话。
白祎柔绷紧身体不愿起身:“蔡老将军,事关军中将温饱,乃至牵连城中百姓。若祎柔不立军令状,当朝上峰定是要责罚。不如蔡将军两方行动。”
“一面向上借调辎重,一面由祎柔受令前往调查粮草下落,就算是尚未寻查粮草下落,也不至于全军受制,群龙无首!”
她字字珠玑,语音清脆,宛如玉珠落地:
“若是蔡老将军决心硬生吃下这粮草之苦,那铁血营中军心不稳,就连当朝也定会议论纷纷!流言蜚语最是可怕,若是他日有人参一本粮草贪墨,老将军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蔡老将军又选了息事宁人,这铁血营又会落入上一世的窘迫境地,那甘州知府,只会百般推脱,根本不会借调粮草。
蔡正初猛然一惊,身躯一震,他堂堂一军统领,竟被一小姑娘教了官场之道!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白祎柔,她说的没错,粮草之事紧急,若是轻轻放下,无疑将手中把柄交于他人,若是想铁血营太平依旧,就必须将粮草丢失一事闹大,搅乱这西北的局势!
“好好好……”蔡正初一阵心悸,差点就犯了大错:“你想的比我周到太多……”
蔡正初转身重回帐中主位,老将军端坐其中,方才的失态瞬间无影踪,肃穆尽显:
“来人,取来纸笔!”
“你可知晓,白纸黑字,若是兑现不能,就要受军法惩处?”
正思索时,孙思雨推了推走神的白祎柔:“二娘,想什么呢?”
白祎柔眼前一晃,回过神来,周围围了一圈娘子,个个眼神亮的发光。塞北的风吹得娘子们皮肤粗糙,却没将娘子们的心吹糙。
心中全是同蔡老将军所立下的军令状,眼下却被这怀揣着八卦心思的娘子们冲散了,孙思雨上不了战场,这时候却打起了头阵:
“二娘,你同我们说实话,那关城县的祁县官好看吗?”
白祎柔一愣:“什么?”
这一群娘子说来道去,竟然是在问那祁狐狸?
想起这人,白祎柔蒸腾出一肚子火气,嘴角一撇:
“好看,好看个锤头!”
这一说倒是让娘子们更来劲儿了,眼巴巴的凑过来:“哪里不好看了?祎柔同我们细细说说?”
白祎柔怒目圆瞪,环视一圈围着的女子们。这军中并非无俊朗青年,可祁江那打南边来的娇冷兰芝才是稀罕货,这军中宽厚膀子的男子看的多了,自然心念。
孙思雨连忙做到白祎柔身边,亲昵的揽着白祎柔的臂弯:
“同我们说说嘛,人人都说小县令长相犹如那谪仙落世,风度翩翩,他长相到底有没有传说的那般玄乎嘛。”
这读过书的高门大户小姐当真不一样,说的词都与常人不同。对着白祎柔的毛小玉圆圆脸蛋挂满了疑惑:
“那啥,思雨,咱们没读过几本书,你同我说说,这谪仙落世,又是仙又是世,是啥子意思嘛。”
“就是人像天上的神仙落了地,说人好看的嘞。”被问到的孙思雨也不觉恼,细细解释道。
几位娘子一听更是好奇了,又凑近了些:“二娘,这里就你见过那祁县令,他真当如思雨说的那样,长得像神仙?”
这操场上都是前来操练的男男女女,恰逢休息时刻,倒是都围作一团侃大山,这边的红衣娘子们凑在一起倒也算不上奇怪。
白祎柔抬头看向诸位娘子,索性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若是觉得好奇,我画个你们看!给我备纸来。”
红衣娘子军们一哄而散,找地方凑笔墨去了,最好说的孙思雨反倒留了下来,她拉拉白祎柔的胳膊:
“祖父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我看你出帐的时候面色不是太好。”
孙思雨心细,白祎柔一早回到营中,一刻不停又去了蔡正初的帐中禀报城中情况,期间还有书记官进了帐中。
这营中刚传出粮草失窃的事情,又赶上白祎柔连夜前往关城县,这关城县乃是粮草押运的必经之地,营中不□□言蜚语四起,娘子们如此探究祁江,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心中不安罢了。
白祎柔自然也是知晓,粮草事关军中生计,这铁血营中不少将士也是为了拼一口饱饭参了军,吃不饱饭,如何打仗。
白祎柔却只是摇摇头:
“无事,就是关城县情况不甚明朗,粮草可能稍有耽搁,并无大碍。”
孙思雨一脸不相信,水灵灵的眸子盯着白祎柔:“你框我。”
“白祎柔,你连我都骗了。”她小脸皱成一团,气鼓鼓的活像一只河豚。
“哪敢呀我的小思雨”,白祎柔伸手捏捏孙思雨的小脸,十五六的小姑娘脸很是柔软:“我发誓,绝对没有骗你。”
孙思雨:“当真?”
白祎柔伸出手并拢指向天空:“若我白祎柔说了一句谎话,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
孙思雨连忙伸手捂住白祎柔的嘴:“呸呸呸,带兵打仗说不得这样的话!”
小姑娘最是好哄,溜圆的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我相信你就是了。”
心下总算松口气,孙思雨乃蔡正初的外孙,若是让她知晓了事情,后来怕不是闹着要与白祎柔同行。将她牵扯进来实为不妥。
几位寻纸笔的娘子也闹哄哄的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儿扯来的边角纸张:
“二娘!纸笔寻来了!”
白祎柔扯过那张纸,接过笔,沾了沾那放在破陶片中的稀墨,大手一挥!
画完还将画纸挡住,不给娘子们看:
“说好了啊,我画成什么样子,那祁县令就长什么样子啊。”
娘子们左看看右看看,实在看不到,齐刷刷的点头,白祎柔便放开挡着画的胳膊:
“让我出去再看!”
娘子们让开位置等着白祎柔离开了,才又重新围了上去,那画纸上哪有什么谪仙,分明是一张吐着舌头的大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