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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陆河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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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川并不喜欢河琮。
这句话需要加一些注释。
譬如不喜欢不代表讨厌,不喜欢也不代表不想见到他。
陆时川只是单纯地,一时不能接受河琮。
陈小山和喻树一声不吭地出国读书去了,喻家只派了个管家来学校办手续。陆时川去老师办公室送试卷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管家,西装笔挺,一丝不苟地站在陈小山他们班班主任旁边,等着签字。
陆时川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消失能做到这么干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陆时川才反应过来,他对陈小山一直一无所知。
少年的喜欢起源于惊鸿一瞥,却再也不能在朝夕相处中增添注脚。陈小山离开两年后,陆时川终于明白,他只是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
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四平八稳。
还清了家里的债务,为母亲做完了手术,陆时川家里的境况也一天天好起来。母亲尚未恢复到能去工作的地步,家用依然是靠陆时川和舅舅打工补贴。
喻氏集团给舅舅安排了一份保安的工作。
陆时川本不想接受,但喻氏的人说是陈小少爷的安排,陆时川就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陈小山有多大能耐。
无非是他说动了喻树帮忙。
可是陈小山,你明明不喜欢我,走得也这么决绝,为什么还要安排到这种地步?
喻氏同样也给陆时川安排了实习,但陆时川没有接受。
陆时川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
以他的成绩,他原本可以去外地,但考虑到要照顾母亲,而且本地大学给的奖学金丰厚,陆时川还是留了下来。
对这事,最高兴的人当属河琮。
说到河琮,陆时川一直不理解。
他明明也是要出国读书的,怎么突然转了性,宣布要留下来。
为此还跟他哥哥闹了一顿。
最后,他哥哥也妥协了。
毕竟这么个不安分的弟弟放在国外,没人盯着,还不如放在家里省心。
所以在报到那天,陆时川惊愕地发现,河琮也抱着一叠书,站在教室门口,笑吟吟地和自己打招呼。
陆时川住校,而是选择了走读,毕竟学校离家也不算远。
河琮倒是选了住校,然后隔三差五就跟着陆时川回家蹭饭吃。
河琮这个人真的很聪明。
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让陆时川无法拒绝。
小组课题,一贯在最后一排趴着打瞌睡的河琮,跨过半个教室跑过来一屁股在陆时川身旁坐下,眨眨眼:“大学霸,带带我呗,没有你我铁挂科的。”
运动会,陆时川报了体育项目,他就自告奋勇当后勤队员。只是他被陆时川下了禁令,不许他乱写条子往广播室递,
河琮就笑,眉眼弯弯,也没跟陆时川辩。
这日下课后陆时川拿起包走人。
河琮蹬蹬蹬跟上来,走在陆时川身旁。
陆时川本不想理,可他也只是坚持了不到半分钟。
拐过楼梯口的时候,陆时川终于松了口:“你跟着我干什么。”
河琮弯弯眼睛:“去你家吃饭啊,上次阿姨不是说以后想吃了就去你家么。”
陆时川很想说,我好像没有邀请你?
但看着河琮一脸期待的表情,他又说不出口。
这个“上次”也是河琮找借口,说自家厨子请假了,又不想吃外卖,想吃点健康的,硬是跟着晃到陆时川家里,对着陆母撒娇。
陆母在医院住院时,是见过河琮的,小伙子长得好看,嘴也甜,眼里也看得见事儿,跑前跑后帮着拿药拿饭削水果倒茶,忙活半天下来也不喊累。
小伙子如今还跟自己儿子一个学校,那成绩人品肯定错不了的。陆母很高兴自己儿子多了个这样好的朋友,看他开口夸自己做的饭菜好吃,随口就许诺,只要想吃阿姨做的菜,随时都能来。
这话陆时川根本没时间阻止。
河琮也就真的听进去了。
到陆家,河琮帮着洗菜切菜,收拾桌子摆碗筷。
菜端上来的时候,河琮也是夸得陆母心花怒放。
瞅着母亲喜欢,陆时川也不好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默默夹菜。
吃过饭,河琮还想帮着洗碗,但陆母死活不让,非得要儿子陪河琮玩。
陆时川暗暗想,他有什么好玩的。
可一看河琮,还真的兴致勃勃地,在陆时川的房间里溜达来去。
河琮:“我记得上次来你家,墙角不是还堆了一堆你小时候的书么?”
陆时川:“卖了。”
卖的钱不多,刚好够买一袋水果。
河琮:“布局好像也改了,窗帘是不是换过了。”
陆时川:“嗯,以前那套太旧太破。”
河琮坐在窗边,回头往往窗外的晚霞。
夏末的傍晚,风都是慵懒的,温柔地吹拂着那株白鹤芋。
河琮拿起白鹤芋旁边摆着的橡皮泥小人。
两年过去,橡皮泥已经渐渐掉了色,也失去了可揉捏的柔韧度,仔细看还有干裂的痕迹。
河琮拿起来细看,却被陆时川想也不想一把拿过去。
河琮皱皱鼻子:“好凶。”
陆时川一怔,有点无措地说:“呃,不是,我没有……”
他只是条件反射。
实际上,这个小人一直摆在这里,他习惯了,也差不多都忘了。
陈小山,人都要往前走的。
他陆时川也是。
陆时川把小人摆回去:“以前……朋友送的。”
河琮耸耸肩:“我知道啊,你说过。”
陆时川:“……是吗。”
陆时川实在不会说话。
他也只是突然觉得,在河琮面前聊陈小山,好像会让自己产生莫名的愧疚感。
他不知道这样的愧疚,是对陈小山,还是对河琮,还是对他自己。
自从河琮两年前对他表白后,有些话就突然变得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河琮陪陆时川一起做实验,自己困得不行还要强打精神。他劝河琮实在没必要对自己这样,河琮就很自然地说“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啊”。
河琮总是跟陆时川一起上自习,陆时川在写作业,他就趴在旁边玩手机,用手机拍下陆时川的照片,然后盯着看,一个人在那笑半天。
所以河琮提出要陆时川给自己补课,毕竟这所学校是他哥哥送了钱才把他塞进来的,好歹不能挂科,得顺利毕个业吧。陆时川也无法拒绝。
他说不出“你这样会浪费我时间”的话,哪怕河琮其实根本没有认真在听。陆时川讲了半天问他听懂没有,河琮就摇摇头:“从你开口第一句我就没听懂。”
陆时川压着性子:“你可以从一开始就告诉我。”
河琮又摇摇头:“我不忍心打断你。”
陆时川又说:“你这样会很浪费我的时间。”
河琮就笑:“那要怎么办呢,陆时川,你明明从一开始就可以拒绝我的。”
陆时川:“我现在拒绝还有用吗?”
河琮:“没有用。”
即便如此陆时川也没有对他生过气。
陆时川只当他是富家少爷,对一件玩具的执著。
或许是因为陈小山的离开,让陆时川产生了代偿的心理。
陆时川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这执著,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
这两年里,陆时川依然在努力地打工攒钱。
除了贴补家用,还有存钱想要还给喻氏集团。
虽然喻树说过,这钱是陈小山赠予陆时川的,那就不需要他还。
可陆时川不愿意。
天色渐渐暗下来,陆时川和河琮一起坐在窗边。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陆时川:“还能陪你再聊半个小时,我就得去打工了。”
河琮也看看挂钟:“我跟你一起去打工。”
陆时川觉得河琮真的很天真。
可是这样的天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陆时川把房间门关上。
屋里渐渐闷热起来,电扇的轰鸣声和窗外蟋蟀的叫声混在一起。
陆时川说:“河琮,我欠了人很大一笔钱。”
河琮猜得出来,当初陆母突然有钱做手术,陆家的债也被还清了,一定是谁给了陆时川一大笔钱。同样地,陆时川也一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陆时川不说,河琮就从来不问。
河琮也不愿意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毕竟,当初他回去找哥哥要钱给陆母治病,险些被愤怒的哥哥关在家里禁足出不来。
他只是个富家少爷。
可他并不富有。
陆时川接着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这笔钱,我可能要用十年二十年去还。在还清之前,我什么都不能奢望,包括谈恋爱。”
陆时川不想去分清,自己究竟是真的忙于打工还钱,还是因为这钱是来自陈小山,他挣扎其中不得自拔。
“如果你跟我待在一起能觉得开心的话,我是管不了你什么的。可是我也必须和你说清楚,我和你,恐怕不会有以后。”
陆时川觉得自己好残忍。
这话说出口,心口也疼得厉害。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河琮的存在。
这样的习惯让他无比唾弃自己。
如果说陈小山是山林中叫人怀念的晚风,河琮就是无处不在的阳光。
陆时川承认,有河琮陪伴的日子,确实过得比从前要轻松快乐一些。
河琮是个非常乐观、内心又非常强大的人。他好像并不觉得自己总是缠着陆时川对陆时川好的行为有多像“舔狗”,他享受着对陆时川好的这件事,也不会因为陆时川淡漠的态度而黯然神伤。
可阳光是自由的,陆时川不是。
有比他更好更自由的人适合河琮。
为什么非得是他陆时川呢?
陆时川想侧头去看一眼河琮的表情。
但他强迫自己梗住脖子,不要去看。
他怕自己看多一眼,这阳光就真的如他所愿悄悄散去了。
可如果真是他愿望的,那他为什么会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