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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伍飞文 ...

  •   澄空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远远有打更声传来,似是三更天的样子。

      周围的师兄弟们都还打着呼噜睡得香甜,澄空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但又着实内急,闭了会儿眼睛后,他实在受不住了便披衣起身。

      澄空是师兄弟里面最小的一个,长得也是圆溜溜胖乎乎的,此时借着窗外的月光,能清楚看到一个矮墩墩的小胖和尚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弟子寝居。

      夜晚的云顶寺透着丝丝寒意,四下寂静无人,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孤寂的寺院。

      澄空从茅厕走出来,裹紧衣服打着哈欠想继续回去睡的时候,突然看到在后院的一个偏房中,似有隐隐的光亮传来,他探头探脑望去,才想起来这是敛烟的画室。

      距离敛烟应下来“修复”画作的活计已过五日有余,玄易长老也是言出必行,在第二日便准备好了静室与画具,并吩咐下去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于是接下来数日澄空便不见了敛烟的踪影。

      她竟画到这个时辰么?不知现如今画到什么程度了,看起来姐姐似乎很自信,但……七日时间,真的能画完么?

      这样想着,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澄空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静室门口了。

      这是一间平时不怎么用的到的小禅房,坐落在后院竹林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四周竹林茂密,若不仔细瞧的话当真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一个房子。

      暖黄色的烛火透过窗纸映在澄空的脸上,他刚想敲门但手停在了半空中犹豫了一下,夜深露重之时,就算是自己还未及弱冠,但似乎孤男寡女稍有不妥。

      然而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时,身后的木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温软的声音响起:

      “小师傅?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澄空转过来身,敛烟背着光看着他,黯淡的光线模糊了她的五官,但却遮盖不住她周身柔和的气质。

      眼前的小沙弥踌躇了一下,结结巴巴开口道:“那、那个,我是睡不着起来走走,没想到姐姐竟还没睡,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见这半大的小僧人慌慌张张的模样,敛烟便觉得有些可爱,于是打趣道:“怎么?小师傅是怕我七日内完成不了任务,自己要挨板子了?”

      澄空愣了一下:“啊?不、不是,我只是……我、我现下有些困,就先不打扰姐姐了。”

      敛烟笑着叫住了抬脚就要走的小沙弥:“进来喝口茶吧,我这里有新做的桂花糕,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让玄易长老容我进厨房做的。”

      桂花糕?年方十二的澄空瞬间走不动路了,也不懂甚么男女大防,只道是有平日难得的糕点吃了,转身就钻进了静室。

      静室内正在炉子上做着一壶水,内里装扮朴素,简陋的床榻旁只有一张木桌,此时上面铺了一张画纸,旁边则是一碟桂花糕,

      云顶寺戒规森严,平时饮食清淡,桂花糕之类的糕点可谓是十分难得,澄空都没来得及坐下,眼睛就开始离不开那碟子里的糕点了。

      “你便直接吃罢,无需多客气。”

      话音刚落,澄空便忙不迭捻起一块囫囵塞到嘴里,含混不清道:“姐姐,你做的真好吃!”

      敛烟笑着看着他鼓囊囊的脸蛋,不由得想起了十岁的阿弟,若是没有那道圣旨,此时夸自己的就是阿弟他了,想到这里,她又不禁心中酸楚,忙低下头整理画具,以防自己落泪叫人看了去。

      澄空探头看了看桌上的画纸,又瞪大了眼睛:“哇,这舍身饲虎图画的可真像啊,完全看不出来模仿的痕迹。”

      敛烟道:“这还不算像,这幅画还是有些新了。”

      “新?什么意思?”澄空边忙着拿起另一块桂花糕,边问道。

      “这舍身饲虎图已然保存近八年,每年还会拿出来展出与民同乐,自然有风干褪色的痕迹,更何况遭水浸泡过,如果仅以新画拿出来,怕是寺里不懂画的各位长老都能一眼辨出真伪。”

      听到这里,嘴里的桂花糕也没那么香了,澄空忙问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敛烟不再言语,而是将炉子上还在冒烟的热水提起来倒出一盆,随后招了招手,示意澄空过来帮忙,澄空懵懵懂懂地扯着画纸一边,另一边由敛烟扯着,将那画置于铜盆上方。

      不多会儿,随着蒸汽升腾,画纸有些微微皱起,上面原本清晰的颜料也有些褪色,敛烟接过澄空手中的画纸,将画轻轻搭在了桌子上。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完成,你可以去睡觉了小师傅。”

      “啊?”澄空这才反应过来,敛烟哪里是让自己吃桂花糕的,不过是打发他来帮忙罢了,闹了个大脸红,虽然脚是往外挪了两步,但眼睛还是禁不住盯着那碟子糕点。

      敛烟心中暗笑,将碟子拿了起来:“好啦,给你拿去吃,等下碟子都要被你盯穿了。”

      澄空心思被戳穿后脸更红了,接过碟子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

      七日后,云顶寺主殿内。

      敛烟刚拿着画踏入殿内,便觉得氛围不对。

      除去早已面熟的十几位长老外,殿内今日多出了几个人,其中一位着紫色官服,面容俊朗却充满煞气,看着约莫二十左右的样子,一脸傲然地坐于殿中主位,而其两侧竟还站着两位佩剑护卫,能持剑入云顶寺的,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而在他一旁,站着一位老者,身着黑色常服,似乎并非什么显赫人物。

      其余僧人皆立在两边,澄空更是战战兢兢地缩在最角落不敢抬头,只有玄易长老正端着一盏茶递与中间的官员,见敛烟走进来,忙道:“伍大人,舍身饲虎图已经差这位小厮拿过来了,请您过目。”

      此话一出,敛烟便知道这人是谁了,上京伍家谁人不知,家主伍骞北当年替君上打下江山,其长子伍飞文又带人驻守西北维护东华国边疆安定,长女又是当今最得宠的皇贵妃,可谓是当代家世最为显赫的世家了。

      而看着此人的穿着打扮,应当就是伍家的长子伍飞文了,听说他近期进京面圣,声势浩大,民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了。

      如此地位之人,为何会来到一个小小寺庙,来关心一副御赐的画作呢?

      敛烟知道作假之事决不能让对方知晓,心下紧张,还是将画作呈了上去。

      伍飞文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冷哼一声:“这是君上御赐的画作,你们连一个画匣都没有么?未免也过于怠慢了吧。”

      玄易长老听到此话冷汗直流,欲开口辩解,却听敛烟在一旁开口道:“大人有所不知,再好的名画也要定期进行检查,确保其未有虫蛀、鼠咬或霉烂的迹象,昨日玄易长老命小人开箱检查,现下正打算将画作放入藏经阁内以好生保存。”

      伍飞文抬眼瞧了一眼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厮,随后问道:“李良,可确有此等说法?”

      一旁那黑衣老者开口道:“的确不假,尤其针对名画更要慎之又慎,如有虫蛀需及时更换存储方式,并找专人修复。”

      伍飞文不再言语,而是做了个手势,李良会意后将画作接了过来,展开后铺平在了一旁的一张桌子上,仔细勘验起来。

      虽不是第一次模仿名画,但看伍飞文的架势,明显是来者不善,再加上那位名为李良的老者似是专门鉴定画作的师傅,敛烟此时只觉空气焦灼,心头压抑。

      大殿内鸦雀无声,唯有李良偶尔翻动画纸的声音,清风顺着敞开的殿门飘进来,却也吹不散殿内沉闷的氛围。

      随着一阵咳嗽声,李良的动作停了下来。

      整个大殿就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老者的鉴定结果。

      只见那老者拱手向伍飞文禀道:“伍大人,此画的确出自净空大师手笔,绝无差错。”

      伍飞文眉头微微一皱:“你可瞧仔细了?”

      李良道:“净空大师作画笔触细腻,用色讲究,寻常人断然是无法模仿的。”

      伍飞文似乎仍不死心般追问道:“此画……当真是保存完整?”

      李良不知伍飞文为何会问这句话,但也如实答道:“此画除却一些因年岁而褪色的痕迹外,并未有任何其他的脏污,应当是保存的极仔细了。”

      敛烟眉间轻挑,伍飞文的这句话是何意思?倒像是一定要看出此画有何问题一般。

      见李良已如是说了,伍飞文也只能站起身道:“玄易长老,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有人来禀报说云顶寺毁坏了御赐之物,事关皇家脸面,又发生在我爹修建的藏经阁内,我自然是要来探问一二,还请见谅。”

      说着还请见谅,但伍飞文神色倨傲,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抱歉之意,就连正眼都不瞧玄易长老一眼,而玄易长老也只能双手合十道:“伍大人见笑了,贫僧定会保管好御赐之物,不出丝毫错漏的。”

      伍飞文又从鼻子底下哼了一声算作回应,转身就要离开,但刚走出没几步,便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敛烟:

      “你……怎的看起来如此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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