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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疑是故人来 ...

  •   温清仪一口气跑出半里地,回头一看,鱼摊前空无一人,只剩下那渔夫冲着南来北往的人流吆喝,她终于长舒一口气,双腿发软的立在原地。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环顾一圈,这边已然不是早集的范围,并且,离码头越来越近了。

      “嘟——嘟——”

      几声突兀的车喇叭响起,隐隐约约还幻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小清——小清——,这边——”

      她满脸惊魂未定,四处张望,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远处的梁琢焦急的连连按喇叭,推开车门跑过来。

      猛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又惊又喜,连忙叫了一声“梁大哥。”

      梁琢着急的一把扯过她,接过她背上的竹篓,拉着人往车里走。

      “你怎么过来了?”温清仪问。

      梁琢忙着发动车子,回头倒车看路,说:“我可急死了,一大早去你家,结果以翎说你出门了,害得我,新鲜肉包子没来得及吃一口,一脚油门就过来了。”

      车子已经跑起来,透窗一望,码头上熙熙攘攘都是人,黑压压乌云罩顶,全围在一处,似乎都是那些替轮船装货卸货的挑夫。

      “这是怎么了?”
      温清仪平日在这边闲逛,可从来没碰见过这种景象。

      “你哥可真是心大,如今什么世道,也敢放你一个人出门。”梁琢显得不太高兴,“你不知道,昨夜高老板的毛巾厂被人劫了,一伙子土匪就等在他们装货的路上,放火烧了他们的货,厂里的几个工人,被打瘸了一个,烧伤了一个,整个县城都传遍了。”

      温清仪吃了一惊,忙问:“人抓到了吗?”

      “没有,”梁琢偏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担心她害怕,又说:“各村都加派了人手巡逻,保卫队正在四处抓人,天罗地网,他们逃不掉的。咱们关起门来,不要乱跑,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梁琢欲言又止,有些小心的和她商量,“不如这样,这段时间你和以翎好好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你们的吃穿用度,我让春生从县城里捎回来。或者……或者你们搬到县城去住……”

      “没事儿的,梁大哥,我和哥哥能应付。”

      梁琢的话被她打断,怕说多了又惹她反感,只好闷闷地开车。

      温清仪望着窗外,想起方才那主动来招惹她的陌生男人的脸,觉得他脸皮厚的像个流氓无赖,但言行举止又比臭流氓要克制一些,不算纯坏。

      会不会是下山打劫的土匪?

      说话不算粗野,还知道给人挑鱼,也不像。

      穿的衣服干净整洁,也不是附近厂里的工人。

      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两人回到了住处。

      门一推开,几只芦花鸡在庭院中扇起翅膀,“咯咯”叫着狂轰滥炸,她哥温以翎坐在地上,用竹子给鸡编围栏,旁边蹲着一个啃桃子的毛头小孩。

      “哪儿来的芦花鸡?”

      梁琢一边拉上门栓,一边告诉她,“我带过来的,回头下了蛋,好给你们补身子。”

      那虎头虎脑的小孩看见她,立刻扑上来,亲亲热热叫了声“姐姐。”

      “二虎”,温清仪一边摸着他毛茸茸的发茬儿,一边从背篓里掏出一把芝麻糖,问道:“你爹娘呢?”

      二虎一把扔掉桃核,举着两只手接她的糖,说:“下地干活去了。”

      “你大哥呢?”

      “跟着保卫队抓土匪去了。”

      温清仪跟着捏捏他的脸,却听小孩子转着圈儿问她:“姐姐,你家为什么这么多墓碑?这不是给死人用的吗?”

      温清仪蹲下来,“这不是立在坟头的墓碑,你看啊,那个方方的上面刻了很多诗句,是古人用来纪念的,那个圆圆的叫‘碣’,是用来颂扬功德的……”

      “颂扬谁的功德?死人的吗?”

      “小孩子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梁琢从屋里走出来,递给他一个银元,打发到:“去,把你家里的桃子摘些过来。”

      二虎接了钱,欢呼着一溜烟跑了。

      梁琢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见那碑石林立,将本就不宽敞的院子堵的更加逼仄,快要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石碑大都是墨漆般光滑的颜色,多了就显得阴森森的。

      他问:“这碑也太多了,你们拓完了,打算怎么办?”

      温以翎在地上编竹子,手下不停,听了他的话也有些发愁,“还不知道呢。这些破烂总之是没人要,人人嫌弃,我原先打算捐献一部分给大学学校,也怕他们不收。”

      “不是有那些寺庙,他们也有碑林,大约不会嫌弃,也可以试一试。”

      温清仪插了一句嘴,见那小雨停了,擦干净桌子,跑去烧开水煮茶。

      温以翎也听说了他们想要刊印的事,转头问梁琢,“听说你要帮小清印书,是不是?”

      “什么帮忙?小清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你可别当着她的面说,我是个厚脸皮,她却向来要强,不愿意随便受人恩惠。”

      “哎呀,我知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谈妥了吗?”

      听他这么问,梁琢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不自在的表情,他轻咳了一声,“当然,在申城做生意,我的面子自然还是要给。不过那经理也说了,需要看到样稿,我准备过几日回去,亲自跑一趟。”

      “什么时候走?”

      “就在这几日。等匪祸安定下来了,你们两个不需要人照应,我就走。”

      “你实在是太操心了。”温以翎看着他,说:“各人有各自的缘法,我们的祸福歹兮,都有我们自己承担。你总想着替我们挡祸,这怎么行呢?”

      “少往脸上贴金了,我是为了谁?你不过是个顺带的。”

      温以翎翻了个大白眼,直接上手赶他,“去去去,去看水烧开了没有,当心她烫着手。”

      “我看你也是个老妈子。”梁琢抛下这一句,求之不得,美滋滋的也钻进了厨房。

      随后几天,温以翎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梁琢也是几乎日日来报道,晚上再驱车回城,就这样一连偷得几日闲,直到这阵雨过了,天气好转起来。

      这天,梁琢临时有事,派人知会了他们一声,温以翎憋了几日,也终于按耐不住。他向隔壁二虎他哥打听,知道附近的土匪近日消停了,便独自上了山。

      温清仪自然担忧,时不时跑到门口去看,一直守到中午,见他迟迟不归,戴上大草帽,准备去找。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他哥连同几个彪形大汉扛着石像一齐跨了进来,温以翎在旁指挥,小清眼瞅着,他哥这次找的两个人身手利落,不像是挑夫,倒像打手。

      眼睛转移到最后进来的那人身上,人高马大,看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再看一眼,越看越熟。

      那人也看见她了,两人一对视,晴天霹雳。

      这不是……那个调戏她,还搂她腰的臭流氓吗?

      对方却好像没见过她似的,听从温以翎的指示,将一个小石刻放在地上,过了一会,被一齐招呼过来喝茶。

      另外那两人,听着一个叫阿文,一个叫阿武,二人听到喝茶,擦着汗,很自觉的就坐到木桌上,冷不丁抬头看见还有个人,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

      二人不敢瞎喊。

      “这是家妹,叫她小清就行,”温以翎忙着给他们端茶递水,一边打发小清道:“来,这是阿文阿武兄弟,这是小高老板,都是咱们的客人,帮帮忙,抓把点心过来。”

      听到小高老板,徐秉深的脸色变了一下,温以翎毫无察觉,依旧滔滔不绝,“我这妹子向来文静,也不爱和人交际,跟个小孩似的认生,几位小兄弟不要介意。”

      阿文向来口无遮拦,此刻有些不敢开口,偷偷看徐秉深的反应。

      他是个聪明人,琢磨了一路自家少帅对温以翎态度转变的原因,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每天要往山上跑,这会儿已经摸出了点头绪,准确说,是从进门时候的眼神就已察觉出不对了。

      晌午已过,几个人还没有吃午饭,他们帮忙拎石像下来,温以翎自然感激不尽,忙着亲自下厨款待。

      小清端了点心出来,几双手齐齐伸出来接,几碟子干果点心从来没这么受欢迎,几乎是被捧着放到桌上。下一刻,小厨房里又传来温以翎的使唤。

      温以翎扯着嗓子喊,“小清,小清,你拿些银钱,去街上酒坊里打些酒回来,然后买些现成的卤肉豆腐干,快去快回,听到了没有?”

      温清仪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酒坊有些远,她向来不乐意去,但是不能不招待客人,只好勉为其难的出门了。

      刚走到梨树下,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小高老板跟过来了。他步子大,几步就跨到和她同行,两人肩膀挨得有些近。

      温清仪心里有些发怵,悄悄往里面挪,徐秉深察觉到她害怕,便又往前走了几步,以后背对着她,跟她聊天。

      “温小姐,你好像很怕我?”

      “唔……”温清仪准备搪塞过去。

      “上次是我做的不好,可能吓到你了,实在抱歉。对不起。”

      咦?这人总冷着脸,气场可怕,但是居然会主动说对不起,温清仪还是头一次碰到会主动和女人道歉的男人,内心震动,十分惊奇!

      “实不相瞒,上次在河边失态,是因为见到你很面熟,以为是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没忍住,后来见你吓跑了,才回过神来。”

      温清仪察觉到他走的越来越慢,几乎是闲庭信步,维持着一个和她不近不远的距离,既能听清她说话,又不至于让她觉得有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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